一套老宅,十幾畝田地,都歸了李氏,不等於白老爺子忙了一輩子,到最後什麽都沒落著,全部家當都給了出去。


    白勝文告訴老爺子時,老爺子歪過頭去,一行眼淚滑過麵頰濕了枕巾。


    知道老爺子心裏不好受,白勝文心情也不是很好:“爺,知道您心裏難過,也知道您其實還是舍不得我奶和四叔的,但四叔那個樣子……”


    沒有繼續說下去,白勝文隻是低聲歎息,倒是老爺子轉過頭來,“啊啊”了兩聲,那意思大概是並不生白勝文的氣。


    握住白老爺子的手,白勝文又好言安撫幾句,這才轉出來。


    聽到開門的聲音,朱氏立刻起了身,迎上來小聲問:“你爺怎麽樣?文嵐說張老大夫一會兒就該過來了,你爺生的瘡還得好好上藥才行啊!”


    白勝文點點頭,又對著許文嵐笑了笑:“娘,你不用太過擔心,我爺的病是要慢慢養的,等我爹迴來,我爺和離的事也我去說,你不用管。我爺那邊,你讓長工去照料,畢竟他行動不便,要抱來搬去的你也沒那麽大力氣。”


    朱氏點頭:“這你不用掛心,娘是什麽樣的人,又怎麽會虧待你爺——就是便宜了你奶,原本咱老白家在靠山屯那也是過得好的,可你看現在……”


    “娘,咱們白家難道現在不好嗎?”許文嵐笑著摟住朱氏,俏皮地衝她眨眼。


    朱氏就樂了:“好好好,咱白家當然好啦!你個丫頭啊,娘去給你做好吃的去……”


    許文嵐笑著送了朱氏出正房,這才道:“三叔那我去說,該怎麽補償就補償,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


    白勝文失笑,伸手拉了許文嵐入懷:“你啊,不用事事都想擋在我前頭的!雖說我不是你的天,可再怎麽著,我這棵和你長在一起的樹也在高個幾分吧,天塌了也得是我頂不是?”


    “呸,哪就成了天塌了?”許文嵐笑著捶了白勝文一下,又道:“我隻是不想你去和三叔糾纏,他現在是越來越越滑,黑水誰不知道白老三那是吃了買方吃賣方的黑中人,就沒誰的便宜他不敢占的!和他說多了話,我都覺得汙了你的嘴。”


    “那你呢?不怕?”白勝文笑著點了點許文嵐的鼻子。


    許文嵐揚起眉:“我要能讓他占了便宜,我就不是許文嵐。”


    話說自信滿滿,可等到了喬家,許文嵐才覺得自己是來錯了。


    這些年,白應福就一直住在喬氏家裏,連帶著方氏和狗剩。


    喬氏也是本事,三年前生了一個兒子,半年前就又生了個閨女,現在白應福算是兒女雙全,正春風得意。


    可這有人得意,那就有人得意不起來。


    方氏當年搶著搶著搬進喬氏家裏住,就是覺得能把這喬氏的房子占為己有。


    可喬氏是麵軟心硬的人,別的本事可能不大,但在後宅裏頭的手段卻多得是。


    這些年方氏就沒討得到好處,反倒在喬氏家裏過得像個老媽子一樣。


    她那樣的性子,自然是要鬧要耍,可是喬氏慣會裝樣兒,左鄰右舍都在罵方氏是個惡婦,喬氏可憐,誰又知道真正可憐的是不會裝樣隻會硬來的方氏呢?


    這迴看到方氏,許文嵐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還是當初那個在老白家一點小事就會喳喳唿唿吵翻天的方氏。


    “三嬸這是怎麽了?病了多久了?三叔,你沒請大夫嗎?”


    一臉土色,在床上喘粗氣的方氏,看樣子分明就是已經病入膏肓,說句不好聽的,就看這臉色,方氏大概沒多長時間好活了。


    白應福聽了問,卻不以為意:“不過是風寒,過些日子就好了。不說你三嬸的事兒,咱們花廳裏說話……”


    引著許文嵐進了花廳,還沒坐定,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就竄了進來,一眼看到白應福,直接就撲上來。尖聲叫道:“爹,你讓我見見娘吧!娘是不是快死了?”


    白應福立刻鬧了個大紅臉,看看許文嵐,又甩開狗剩:“瞎說啥呀?你娘就是風寒,在屋裏養幾天就好了,快出去,別在這兒鬧……”


    狗剩卻不走,隻是叫:“大哥都說了,娘就要死了!以後這家裏就隻有我一個外人了……”


    白應福大窘,捂住狗剩的嘴,生怕他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別胡說八道,你大哥哪兒是那樣的人?肯定是你又不好好讀書,被大哥說了才懷恨在心!”


    “我沒有……”狗剩扒開白應福的手大叫。轉頭看到許文嵐,立刻叫:“文嵐姐,我真的沒撒謊!”


    許文嵐皺眉,倒不知該不該問了,就在這時,喬氏笑盈盈地進來,衝著狗剩伸手:“狗剩,娘做了點心,快來吃點心,別鬧你爹和姐姐了!”


    “你不是我姐!”狗剩大喊,又去推喬氏。


    也不知是狗剩力氣太大,還是喬氏沒站穩,狗剩一推到喬氏,她立刻就倒在地上。


    白應福立刻大怒,趕忙去扶喬氏,又一巴掌扇得狗剩“哇哇”大哭:“你個小兔崽子,這就是你娘!聽見沒?”


    狗剩捂著臉哭得大聲,嘴裏隻是喊“娘”。


    “三叔……”許文嵐剛要說話,喬氏已經扯住白應福的手:“你這是幹啥啊?打孩子幹啥?又不是故意的?”


    說著話還要去撫狗剩的頭,隻是狗剩根本就不領情,哭著甩開喬氏的手,白應福就又要動手,狗剩大哭著跑出屋去。


    許文嵐皺起眉,實在呆不下去了,才起身就聽到外頭有沙啞的喊聲:“狗剩啊!”


    眉毛一掀,許文嵐快走幾步一撩棉門簾,就看到方氏抱著狗剩。


    明明已經病得起不來,可聽到兒子的哭聲方氏竟搖搖晃晃出了屋。


    忽然就想起從前方氏在那吃東西狗剩在旁邊哭她理都不理的事兒,許文嵐低聲一歎,搖了搖頭,轉身告辭,隻說房子的事迴頭去鋪子上再說。


    白應福自然留人,喬氏一個勁地說“吃了飯再走”,許文嵐隻是告辭,出了門又招唿方氏:“三嬸,你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轉身才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方氏一聲大喊:“文嵐——三嬸求求你!”


    許文嵐忙迴身,隻見方氏竟是矮身跪在地上,一看到許文嵐迴頭,頭就重重磕在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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