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完全是好心,既然白草兒不想迴去那就別迴去了。


    可白草兒眼珠一轉,卻忽地一下站起身來:“我跟你們一起迴去……”抿了抿嘴唇,她忽然咬牙加了句:“誰也別想背著我把我賣了……”


    她這話一說出來,白應祿立刻瞪圓了眼,手一伸就要打人,白草兒卻閃得快,直接躲到朱氏身後,小聲道:“大娘,你會幫我的是吧?”


    朱氏笑笑,摸了下白草兒的頭:“這話說的,咱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咋會賣孩子呢?別說這時候,就是鬧饑荒時也不會這麽著啊……”


    白草兒牽了牽嘴角,沒說話,可是那眼神卻分明是不信的。


    在旁邊的許文嵐忍不住揚了揚眉。


    要說,她還真理解白草兒是個什麽樣的心思。她這是信不過白家人了啊!


    白家人總說自己是積善之家,一家子厚道人,可真掰扯開了,那一家子裏有幾個是真厚道的?


    白草兒擔心自己就這麽被出賣了也不是沒有根據的,之前白慧兒“病”了,要不是他們一家人堅持,還不就被送進縣裏的瘋人塔自生自滅了?


    剛才白草兒跑過來拉著白應祿說不活了,那就是先把話放出來——誰逼我我就死給誰看!


    雖說聽著有點讓人生厭,可是這樣用自己的生命威脅別人,又得是到了多絕望的境地才會如此呢?


    這麽一想,許文嵐倒不生白草兒的氣了,隻有深深的同情。


    白應祿卻仍是氣鼓鼓的,一路上看白草兒的眼神都帶著憤怒:“臭丫頭,迴去趕緊地和你爺賠不是,要是再鬧,看我怎麽收拾你……”


    白草兒抿著嘴,隻不吭聲,等進了白家院也不說話,甚至還示意幾人都別出聲。


    這是要偷聽了?這院裏可就有人在偷聽呢!


    方氏偷在正房的窗前,聽得全神貫注,連眾人進了院都不知道。


    等覺察出來一扭頭看到眾人,卻是沒聲張,而是露出個有點古怪的笑容。


    說是幸災樂禍,好像有點,可是更多的還是婉惜,似乎是有什麽好事沒落在自己頭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占了似的。


    眼一轉,竟是問:“怎麽沒看到帶弟——我是說慧兒呢?我還真是想她,怎麽著她也喊過我娘呢!”


    朱氏有些奇怪地瞥了眼方氏,沒說話。


    見過臉大的,可像方氏這樣臉皮厚成這樣的還真少見,之前慧兒還當著麵給她難看呢,怎麽沒幾天就能這麽親熱地叫人呢!


    方氏看看白草兒,拉了下朱氏:“嫂子,這好事總不能就這麽落在二房上,我也是為了慧兒好……”


    朱氏還在糊塗,許文嵐已經不快地開口:“三嬸,你還是別為我姐好了,咋的,別人當是禍事,你還當成好事要把我姐扯進去?”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方氏臉一沉,低聲嗬斥,雖然生氣,卻還是壓低聲音似乎是生怕被誰聽到似的。


    許文嵐也不理她,他們在外頭說話,屋裏的人自然聽到了,聲音早就停了,白老漢更是沉聲喝道:“都進來。”


    瞥了眼方氏,許文嵐挽著朱氏的手臂就進了屋,一進屋就先看到跪在地上的白應天和王氏。


    王氏倒沒什麽,在這個家裏常年低聲下氣,就是跪在那許文嵐也不驚訝,可是白應天?


    打她到白家,聽的都是白應天如何如何受寵,看的也是白應天如何如何背有靠山活得那叫一個傲嬌。


    可現在白應天居然是跪在地上的,看來在府城闖的禍不小啊!


    雖然聽到眾人進屋了,可是王氏沒有迴頭,仍是頭抵著地,苦苦求著:“爹、娘,草兒還小,求你們別送她去啊……”


    李氏的臉陰著,惡狠狠地瞪著王氏,一旁的白老漢吧嗒嗒地抽著煙,一聲不吭。


    倒是方氏,一進屋就道:“二嫂,你這是幹啥呀?怎麽鬧得好像爹娘要推草兒進火坑似的呢?這不是好事嘛!那樣的大戶人家……”


    王氏還沒說話,白草兒已經急了:“三嬸你覺得是好事,咋不讓你閨女去呢?”


    方氏一撇嘴角:“我要有閨女還真就送去享福了,可我這不是沒閨女嗎?”說著話的時候卻是往朱氏那看,又道:“你爺你奶是你親爺親奶,還能害你啊?要我說,這樣的好事隻要是親心心疼閨女的,還不搶著去?”


    這是在暗示誰呢?


    朱氏抬頭看了眼方氏,沒理她,隻是沉聲道:“爹、娘,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草兒跑出去又怕又慌,說不想活了,我心裏頭擔心,就跟著迴頭看看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是擔心?還是迴來看熱鬧啊?”李氏冷哼一聲,毫不掩飾她的尖銳。


    皺了皺眉頭,朱氏沒頂嘴,隻是去拉王氏:“弟妹,你先起來,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得說了大家夥才知道該怎麽辦啊!”


    王氏抽泣著,抓住朱氏的手好似抓著了救命稻草,急著叫道:“大嫂,你救救草兒吧!爹娘要把她賣去做丫環呢!”


    做丫環?!


    朱氏愣了下,扭頭去看白老漢,遲疑了下才問:“爹,是錢不湊手了?”


    雖說一直說被搶了損失慘重,但朱氏總覺得可能不像李氏說得那麽慘,怎麽就能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了呢?


    白老漢抬頭看了眼朱氏,又去看皺眉的白應祿,咳嗽一聲,沉聲道:“老四認識的一個學友,親爹是在府城裏做通判的,這可是大大的富貴人家,現在家裏缺了丫頭……這樣的機會,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你們想想,這大戶人家的丫環可不是比一般小戶人家的女兒更嬌貴,草兒去做幾年丫環,到時候嫁人都好嫁些……”


    白老漢這麽一說,李氏立刻接道:“可不就是這樣,當初我從府裏出來時,多少人搶著娶我……”


    “奶,”許文嵐到底沒忍住打斷了李氏:“爺、奶,這自古以來丫環那不就是奴嘛!不是說奴籍是賤籍嗎?要不削了奴籍,生的孩子也都是賤籍了!你們讓草兒去做丫環,就不怕影響了我四叔的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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