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做什麽壞事……”趙老太太嘴角一撇,十足的譏誚:“可你老子做了惡啊!當年當兵時可是殺了不少人呢!這些年你爹你弟打獵又殺了多少生靈……阿彌陀佛——這世上果然是有報應的!嗯,白讓你們朱家的孽禍害了我們趙家這麽多年,要不是現在發現,還不知道要被禍害多長時候呢!”


    抓著門,大朱氏頹然倒地,似乎是在低聲呢喃什麽,但又聽不清,隻能聽到哭聲。


    “姐,你別聽她胡說八道,那都是沒影兒的事兒……”朱氏拉著大朱氏起身,又使眼色給柳氏。


    柳氏咬著唇,恨聲罵道:“老妖婆……”


    朱大成也是氣得臉色鐵青,一雙手緊緊地捏成拳頭,青筋暴露。


    可就是這樣,卻沒有反駁一句。


    對古代人來說,神佛之說太過玄妙,殺生即是造孽,從這點上來說朱氏父子倒的確是造了不少殺孽。


    “到底是怎麽迴事,還得看了才行……”還是不信鬼神的許文嵐挺身而出,仰著頭:“老妖婆,你要那麽有自信不是你們趙家的事兒,敢不敢讓我去請大夫啊!?”


    趙老太太一聲冷哼:“你們朱家丟得起那個人,我們趙家可丟不起……”


    眉毛一掀,許文嵐剛要說話,外頭白慧兒的聲音已經傳來:“勝文……”


    卻是白應魁和白勝文急匆匆地趕了來,雖是不知前因,可是白慧兒一迎上人就趕忙說了個大概,進屋時白應魁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這事兒,怎麽這樣兒……大哥,這事兒,要不還是我迴趟老林屯。”


    白應魁這會兒也沒什麽主意,隻覺得該由長輩出麵,不管是怎麽個處理,他們都不好作主。


    白勝文卻是湊到許文嵐身邊:“姐說你要請大夫?”


    許文嵐點頭,小聲道:“什麽孽不孽的都是瞎話,要不是有病,怎麽可能會……”把後麵的“爛”字咽了迴去,許文嵐扁扁嘴,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白勝文輕輕握了下許文嵐的手,鬆手後立刻轉身走到白應魁身邊。


    “大舅,我去請大夫,你和我爹先在這坐坐——看在我迴來之前,誰敢把那孩子丟了!”


    “大寶啊……”朱大成叫了聲,有些猶豫。


    白勝文卻是衝著他點了點頭,沉聲道:“等我迴來——”


    也不問趙家母子,轉身就往外走。


    “這是怎麽個話啊?哪有這樣的?”趙老太太氣唿唿的:“還真是一群惡客……”


    許文嵐曬笑:“老太太,惡客也是客,麻煩你讓人上點吃的吧!這眼看都晚了,不吃晚飯也來點點心……”


    啐了聲,趙老太太身子一扭,哪兒會上什麽點心。


    許文嵐也不在意,隻是示意朱大舅和她爹先坐著。


    又扭頭看那死嬰……


    咬著唇,她有點不敢靠近……


    看她的眼色,朱大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了。


    一聲低歎,過去把孩子撿起來放在了八仙桌上,還細心地包上。


    趙老太太捂著鼻子,立刻退開,坐到了稍遠的繡墩上。


    白了她一眼,許文嵐抹身出了花廳。


    正房門口,大朱氏說什麽都不肯迴裏屋床上歇著,她們不讓她出門,她就蹲在門邊,遠遠地看著花廳的門。


    朱氏無奈,隻能抱了被子把她團團裹住:“這要是著了涼,受了風,落了毛病可咋辦啊?”


    柳氏一聲低歎,用手攏了攏大朱氏的頭發,把氈帽細細戴好了,又把大朱氏的手夾在了腋下暖著。


    “幹娘……”低喚了聲,許文嵐蹲在門邊,小聲道:“不是你的錯!真的,幹娘,你什麽壞事都沒做……”


    呆滯的目光多了幾分靈動,大朱氏的眼珠轉了轉,看著麵前的許文嵐,一下哭了出來。


    “快別哭了,這風口上……”


    柳氏低聲抱怨,趕忙給她擦眼淚。


    兩間屋,三家人,各懷各的心思,在這沉默中時間似乎過得格外慢。


    天都黑透了,白勝文才趕迴來,不隻是帶了大夫,還帶了一人仵作。


    大夫是之前就借過力的張老大夫。


    薛奶娘一看到張老大夫,嘴就張大了,陪著笑臉問安,又笑“怎麽張老大夫居然來了呢”。


    張老大夫似乎記不大清薛奶娘是誰了,等她報了姓名,才笑:“還不是你家大爺嘛,要不是那小子,我怎麽會這個點跑這一趟——白家小子,迴頭你不陪我下兩盤棋,下迴我可就不幫你們了……”


    聽得合不攏嘴,薛奶娘愣愣地看著白勝文,想不明白這個小子怎麽就和郭布羅家扯上關係了。


    正說話間,那仵作已經驗完了,隻是沒立刻說話,而是避讓到一邊讓張老大夫瞧瞧。


    張老大夫看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這才皺眉,劈臉就問:“莫不是你得到花柳病?”


    被突然問了這麽一句,趙家寶一下就漲紅臉了。


    吞吞吐吐半天,才在眾人的逼視下小聲道:“治好了……”


    “怕是沒治徹底吧?”張老大夫一聲冷笑,又看那仵作:“這個,你是行家,你說。”


    那仵作謙讓了幾句,才下結論:“張老大夫是慧眼,問到點子上了,這個死嬰分明就是染了花柳病才會由內而外黴爛,想來是你之前的花柳病沒治徹底,還感染了尊夫人,這孩子才會……”


    說到這裏,他搖頭歎息,沒有再說下去。


    趙家寶如遭了雷劈,一跤摔倒在地,半晌都起不來身。


    趙老太太也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過了半晌才想起來問:“那、那兒子以後還能不能生兒子啊?換個女人生,就不會了吧?”


    張老大夫搖了搖頭:“根子是在你兒子身子,換一百個女人不也是一樣?這樣的髒病不好治,說不得這輩子就不能再要孩子了,要了,多半會是流產,就是生下來,那孩子也是活不長的……”


    聽得目瞪口呆,趙老太太一拍大腿,嚎啕大哭。


    那頭柳氏搖著大朱氏:“你聽到了嗎?大妹,不是你的事兒,和你沒關係……”


    咬著唇,大朱氏卻沒有哭,隻是低聲呢喃:“會流產、流產?”


    那就是之前她流產的幾個孩子,都是因為趙家寶得的髒病了。


    這一瞬間,她的心都像被人撕裂了一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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