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應福這麽一硬氣,李氏反倒有些躊躇。


    其實說穿了,還是隻憑著白蓮花的猜測來詐這個繼子,說什麽白應天看到了,不過就是借個由頭唬白應福的,真喊白應天過來對質,就……


    李氏猶豫,白蓮花卻不含糊,跳下炕,直接就走:“我去喊我四哥。”


    這丫頭,話說著說著就當真事了是吧?


    李氏還想喊人,白蓮花已經跑出去了,沒多大一會,白應天跟著白蓮花進屋。


    皺著眉,白應天對李氏突然喊他過來這事還很是不滿:“娘,又咋的了?外頭……”


    看到白應福,他咽下後半截話,隻搭拉著臉。


    白蓮花卻是罵罵咧咧的:“當我眼睛瞎,沒看到你們做那鬼祟事,別讓我逮著了,要我逮著要你們好看——娘,那死丫頭又偷聽……”


    李氏的臉色一沉,白了白蓮花一眼,沒吭聲。


    這會李氏心裏也在叫苦,聽了閨女的話喊了繼子來問,雖說是問出來真有那事兒了,可白應福一口咬定沒領多少撫慰金,領的錢都給狗剩買鞋花了,她竟是半文錢都扣不出來。


    那群小混球偷聽是常事,她氣都氣不過來了。


    可要是一會她那讀書讀得太實在的兒子不知道該怎麽配合著說話,讓白應天占了理,那她可怎麽下台呢?


    心裏遲疑,李氏試探著給白應天使眼色:“老四,你今個兒在縣裏會學友,可是見著你三哥了?你三哥今天領撫慰金是領了好幾份吧?”


    白應天皺皺眉,沒立刻應聲,而是看了半天李氏,這才慢條斯理地道:“今個我倒是看到三哥了,他……”


    還沒等白應天說出李氏想聽的話,白應福已經笑起來:“四弟,你今天是在文蘭巷那邊見著我的吧?”


    李氏差點想拍大腿,這還沒怎麽著呢,白應福就不打自招了。


    她沒看到,白應天一聽白應福說到“文蘭巷”三個字時,臉色大變。


    “三、三哥是……”白應天低聲說著,看看白應福,又偷眼去看李氏。


    白應福卻好像渾不在意一般,隻是笑道:“我正好路過那邊。你說老四,我正和娘解釋,說我隻是領了狗剩看病的錢,還有他丟了鞋帽的錢,那幾十文錢,能夠幹啥的呢?你說是不是,老四。”


    白應天舔了舔唇:“是、是,三哥說得是……”


    咽了下口水,他轉過頭去,皺著眉道:“娘,狗剩之前傷著了,您也不是沒看著,怎麽還好和我三哥提什麽撫慰金的事呢?領幾個錢,還不夠給孩子買隻雞燉了補身子的呢!”


    沒想到白應天竟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李氏被噎得胸口發堵,隻能瞪大了眼看白應天。


    白應天卻是轉過頭去看著白應福笑道:“三哥,娘就是心眼兒小,你別放在心上。對了,狗剩好點沒?我過去看看他……”


    “好多了,四弟有心了……”白應福打了個哈哈,搭著白應天的手一起出了屋。


    李氏撫著胸口,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白蓮花也是氣得直罵:“我哥這叛徒!胳膊肘怎麽往外拐啊?”


    擺了擺手,李氏敲著胸口,卻是緩了過來:“這事不對啊!你哥怎麽突然偏向著老三說話呢?”


    皺著眉想了半晌,李氏才道:“你去門口看著,看你哥從老三屋裏出來,就喊他過來——莫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在老三手裏了?”


    白蓮花嘟著嘴:“怪冷的……”


    一麵抱怨,一麵出了屋。


    抱著胳膊,白蓮花站在門口翻著眼皮,直拿眼瞪遠處的許文嵐和白草兒。


    也不知兩人在一起嘀咕什麽,聲音小小的,又一起爆出笑聲,嘻嘻哈哈的聲音刺耳得像是老鴰在叫。


    白蓮花咬了咬唇,越聽就越覺得這兩人一定是在說她和她娘的壞話。


    剛才就是許文嵐在偷聽,這會兒一定是在學屋裏麵的事兒。


    “下賤的小蹄子,良心都讓狗吃了!吃了喝了還得講究著,怎麽不讓大灰狼把你肚子扒了,看看心肝是不是黑的……”


    白蓮花罵人,聲兒特意拔高了三分,隻要是耳朵不聾,就一定聽得到。


    許文嵐和白草兒自然也是聽到的,白草兒臉上微燙,不管白蓮花罵的是誰,她都像是罵了她一樣,飛紅了臉。


    想扭身進屋,許文嵐卻是一把拉了她。


    笑眯眯地看著白草兒,許文嵐笑道:“別怕,那是罵我呢!”


    白草兒張張嘴,到底還是沒出聲,心裏替許文嵐覺得難堪。


    許文嵐卻是笑得歡暢:“你猜怎麽著?我想啊,她一定是等著我接話呢!瞧,還在那頭盯著我呢!我要是一接話,她一準就說:啊,看過人撿錢的,沒看人撿罵的!你既然接話了,那肯定你就是這樣了才覺得我是在罵你啊!”


    許文嵐的聲不高,可學白蓮花那腔調卻是學得像極了,連表情都似個十足。


    白草兒忍不住就笑出聲了,慌忙捂住嘴,卻還是忍不住偷眼看了眼正瞪向這邊的白蓮花。


    “所以呢,咱們就當沒聽到,該說說,該笑笑,時間一久,沉不住氣的那個就輸了。”


    眨了眨眼,白草兒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靦腆地一笑,沒說出口。


    她沒說出口,那頭白蓮花卻是嚷出來了:“厚臉皮!沒皮沒臉的……”


    許文嵐眉一挑,臉都沒轉,隻是“哈哈哈”,一連串的笑聲,激得白蓮花臉漲得通紅。


    “真是二皮臉似的,不知羞……”白蓮花氣得臉都漲紅了,偏對方不接話,她隻能唱獨角戲。


    正在生氣,三房門開了,她忙迎上兩步,叫人:“四哥……”


    白應天皺眉,明明聽到了,卻裝著沒聽到,還是白蓮花連連招手,他才擰著眉進屋了。


    看到白應天進屋,許文嵐捂著嘴偷樂:“草兒,你知道文蘭巷是啥地兒不?”


    白草兒搖搖頭,許文嵐一看,笑得更歡了。


    李氏母女和白草兒都不知道,可許文嵐卻是知道的。


    之前送財神時她可是把黑水縣城摸了個門清兒。


    這文蘭巷,雖然沾著個“文”字,也的確是離縣學很近,可卻不是開著書院的巷子,而是一條花街柳巷。


    說來也奇,當年她去南京旅遊的時候,就知道南京貢院可就是秦準河邊上呢!


    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傳下來的,好像有很多縣學、貢院旁邊多是煙花之地——難道,這是聖人故意在考驗學子們的定力?


    顯然,雖然沒在縣學上學,但白應天的定力可是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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