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女人們收拾碗筷,男人們卻坐在炕上閑聊,其實,幾個男人大概是收不到一起去的,至少白應天就自忖是讀書人,和幾個莊家漢有什麽好說的。


    白應福倒還好些,也識些字,在縣上做中人,嘴巴又利害,白應天倒高看這個三哥幾分,可自己的親爹還有大哥、二哥,他真的覺得說什麽他們都不懂。


    可就算說不到一起去,他也不能就這麽迴房裏歇著。


    他在縣上讀書,全指著家裏供呢,要真是翻了臉,他可就得傻了眼。


    就為這,白應天隻能忍著,不隻忍著幾個粗俗乏味的親人,還得忍著一直笑眯眯看他的親娘。


    白應天幾次想拂開親娘伸過來拂他衣襟的手,到底還是忍了。


    隻是笑著道:“學裏先生教得還好,今歲有兩個師兄過了童生試,明年會參加院試,等明年的縣試,孩兒也想下場試上一試。”


    李氏一聽大喜:“試試也好,應天,娘先預祝你高中。”


    白老爺子想得更多些:“你要是過了縣試、府試,那也可跟著師兄們試一試院試,若是中了,就是秀才了。”


    抿了抿唇,白應天抬了抬頭,故作淡然卻又傲氣地道:“是,孩兒一定努力。”


    白應福看著四弟,嗬嗬樂了:“我也祝四弟心想事成。”


    “是,心想事成。”白應魁憨憨地跟著說了句,白應祿卻是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因著這個小插曲,白老爺子來了精神頭,磕了磕煙袋鍋,又問學上學的都是什麽。


    這是要考校成果了,白應天打起精神,心道得讓老爺子知道這錢沒白花。


    “在學裏,四書五經是基本,寫八股文是必須的,還有詩詞歌賦,孩兒很喜歡,又有算術,也是要學的……”


    白應天頓了頓,把身體往後微靠,搖頭晃腦念了首詩:“人生若隻如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滿懷深情地念完一首詩,他謙虛地點頭:“這是孩兒前些日子做的一首詩……”


    他話都沒說完,就聽到一聲低笑。


    抬起頭,看到剛進屋的小姑娘,白應天皺了皺眉。


    這就是大哥家撿的那個孩子,說是要做童養媳的,長得倒是不錯,可真是太沒禮貌,還說可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看到白應天皺眉,許文嵐就越笑得歡暢:“西風不知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她一開始吟詞,白應天臉色就變了,幹笑兩聲,他的掩飾地道:“你也會做詩詞啊?”


    許文嵐就笑得更歡了:“我哪會做詩做詞啊!不過是把記得的詞酸上幾句罷了,這納蘭性德的詞就是好,詩也好——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咱大清朝,也就他一個,能附太白尾驥。是不是啊?四叔。”


    許文嵐臉上笑眯眯的,白應天卻真想上手打這個小賤人了!


    就你能、就你能!聽出來我是撒謊,你就非要揭穿是吧?


    其實,白應天想多了,這屋裏沒人懂詩,白應福倒是隱約聽出來點意思,但卻又不敢肯定。


    至於其他幾個,哪知道誰是納蘭性德啊?


    李氏還一個勁地笑:“應天,你的詩也好,大概和那個什麽納蘭性德也差不離了!文嵐,那個納蘭是什麽人啊?”


    她這會心情好,對著許文嵐也盡是笑臉。


    許文嵐一笑,淡淡道:“禦前侍衛,進士,大學士之子,還是康熙爺的表弟,人稱大清第一詞人……”


    “這麽厲害啊!”李氏更加高興,拍著兒子:“你一定能中。”


    白應天卻是笑不出來,隻能訕訕地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是啊,這麽個名人當然知道了。我知道的也就那麽幾首,隻會背不會做。”


    眼皮直跳,白應天皮笑肉不笑地道:“聽說侄女很是博學,不如我來考一考你。也不說別的難的,就一道算術題,你要能做出來,四叔賞你。”


    “哦,”許文嵐知道白應天這是要和她對上了,雖然不在意,但既然要玩那就玩好了:“賞不賞的,倒也不用,不過四叔既然想打堵,那就堵好了!不知四叔拿什麽做賭注呢?”


    “對賭?好,這是雅事。”白應天一說,原來皺眉還想說話的白老爺子就不說話了。


    兒子都說雅事了,他要攔著就是俗了不是。


    白應福看看許文嵐,再看看白應天,拍手笑道:“這個好,借著這個機會,咱們也都參一腳。我也下注,對了,老四,你下什麽啊?”


    白應天板著臉,解下荷包:“這裏還有點碎銀子,就下這個。不過,即是對賭,侄女有什麽拿來賭的呢?”


    許文嵐笑眯眯的:“我有一對素銀的耳釘……”那是她穿過來時身上有的,做工不錯,銀子也是好銀子,朱氏幫她包起來放在箱子裏了,說是戴出去乍眼,想來應該是好東西。


    “這孩子,還真要賭,快別胡鬧了。”白應魁忙攔著,可被許文嵐撒嬌似地叫了聲“爹”,他的態度就軟了。


    親閨女給了人,就一直是冷臉相對,哪有這麽嬌滴滴的時候?真是,這樣撒嬌的小姑娘真的難以拒絕。


    “罷了罷了,文嵐的賭注我來下,老四,你等等,我就迴屋拿去……”


    不過片刻,家裏就都知道了白應天和許文嵐要對賭的事,倒全聚過來了。


    朱氏什麽話都沒說,就把自己一隻粗銀的鐲子放在桌上了,沒有半點要埋怨許文嵐的意思。


    連白氏兄弟兩都跑來湊熱鬧,白勝武連新得的陀螺都押上了,氣得白應魁直捶他:“跑來起什麽哄。”


    “怎麽叫起哄呢!我也押!”白蓮花把頭上一朵珠花摘了下來:“我押我四哥這邊!我就不信,我哥還比不過一個丫頭片子。”


    許文嵐抿嘴笑,古代的算術她不會,可咱是學過高級數學的人好吧!


    白蓮花自己押了還不夠,又拉白帶弟,白帶弟瞥一眼許文嵐,到底下注:“我沒什麽東西好押的,這樣,要是四叔輸了,我幫許文嵐做一件事。”


    許文嵐眼前一亮:“什麽事都行?”


    “什麽事都中!”


    一聽這話,許文嵐立刻答應:“好,成交!”


    白草兒張了張嘴:“文嵐……”似乎是想幫許文嵐說話,可偷眼看看白應祿,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賭注下得,大房自然是支持許文嵐,白蓮花和白應福卻是支持白應天的,其他人就是看熱鬧。


    白家自來就沒有過這樣的事,就是過年也沒賭錢的,猛一來個對賭,還真是熱鬧起來,所有人都眼盯眼望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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