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又將做好的東西分與眾人品嚐,又得了幾聲誇讚。


    一時間眾人散去,又對朱槿改變了點想法,原先以為是個軟善懦弱的,但這種善良落到自己身上,那還是讓人受用,尤其一個人真的有能力讓人折服,這種心理就更會衝淡不少。


    朱槿淨了淨手,對還在一邊的掌膳笑道:“在掌膳麵前獻醜了。”


    掌膳搖頭道:“槿姑姑實在過謙了,太子殿下說的是,如今膳房裏做的依舊是以往陳舊了的菜式,當真不及姑姑巧手。”


    朱槿便問道:“方才槿娘也沒見著殿下吃著多少,大約還不是很合太子殿下的心意,槿娘冒昧,”她似乎帶了些窘迫道:“想問問掌膳,東宮可有把槿娘做的酥品賜出來嗎?”


    掌膳一愣,隨即十分了然,又見周圍那些小宮女都已經走了,便對著她道:“太子殿下體弱,這些東西少吃也是正常的,但我並未聽過殿下那邊把你的吃食賞給誰。”


    “沒有嗎?”朱槿輕輕動了動睫毛:“說起來,槿娘進了東宮以來,一直隔著簾子,還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呢。”


    掌膳聞言臉色便是一變,隨即道:“太子殿下不能見風,我等身份不高,見不見殿下都是一樣的。”


    她這話比起前頭便生硬了不少。


    朱槿就有些嗔怪地笑道:“掌膳怎麽生氣了?槿娘無意冒犯,太子殿下為天下表率,萬民仰望,槿娘能到東宮來,自然有些心向往之。”


    掌膳聞言也自覺失態,道:“槿姑姑在東宮待久了,自然便能見到殿下。”


    ——


    出了門,外頭便是芸香在等著,見著朱槿便有些心疼:“姑娘忙了這許多時間了,竟當真是給她們當廚子的嗎?”


    不說那些小宮女,認真算起來,就是掌膳,其實也比朱槿低了一些品級,幫她們到如此地步,連芸香都覺得了失衡。


    但芸香看見朱槿的臉,卻是一下子啞然。


    除了被退婚的那天,她再沒見過朱槿這樣難看的神色。


    朱槿往前走著,一言不發地迴了住處。


    芸禾自從單輕容那件事情以後,就再不去幫她了,如今也在住處待著,做些雜事,見朱槿迴來,便要迎上去,卻見芸香在背後沒命地擺手,頓時識趣地走到一邊。


    朱槿進了屋子,關上門,隨即裏頭傳來劈裏啪啦,東西碎了的聲音。


    芸香芸禾對視一眼,沒吭聲。


    她們和朱槿算是一起長大,但先前她們年紀也小,朱槿身邊也有大些的丫頭照顧,小時候朱槿的脾氣和如今截然不同,因為聰明漂亮,又深得寵愛,養得脾氣嬌蠻暴躁,及至她有一次當眾發作,給林夫人丟了好大的麵子,她身邊的大丫頭被幾乎全被換了一遍,這才終於收斂了。


    自那次以後,朱槿再不曾這般明目張膽地發脾氣。


    芸禾跟芸香比著唇形:“幸虧夫人不在。”


    要不然她們可能也要像先前的那些丫頭一樣了。


    忽地門被推開了,忽略掉身後的滿地狼藉,朱槿麵色如常地從裏頭走出來。


    朱槿盯著芸禾。


    芸禾冷不防見到朱槿,又見她看著自己,被嚇了一跳,立刻低頭,噤若寒蟬。


    朱槿的瞳孔閃爍,芸禾的臉忽然就和當時宴會上,拚命朝她做口型的衛渺重合了。


    她忽然想笑。


    這簡直像個笑話。


    不,這就是個笑話。


    朱槿心中狂跳,卻連自己都分辨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氣憤?


    她剛才已經發泄完了。


    可笑?


    這麽好笑她也笑不出來。


    她找不到任何立場,甚至就在前一刻的她的生氣,她也覺得莫名其妙起來,就像火焰燒過之後,隻留下了一堆飛舞的黑色灰燼。


    荒謬而紛亂。


    朱槿看向芸香,欲要說些什麽,最終念頭一轉,強自壓了下去。


    不行,現在不是發作的時機,她要等。


    芸香已經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嗎?”


    朱槿想了想道:“我方才失手打碎了些東西,你去把它們收拾了吧。”


    芸香應道:“是。”


    然後退出去找小宮女。


    背影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留下一個芸禾,弱小而無助。


    朱槿問道:“東宮最近可有什麽比較重大的事情?”


    芸禾趕緊迴答道:“上次奴婢不在姑娘身邊,姑娘參加了那次宴會以後,宴會上的秀女幾乎都被陛下指了去處,但原來儲秀宮和毓秀宮裏還是有人的,據說陛下有意讓適齡的皇室宗親再選選。”


    “再有比較重要的,就是二十多天以後的殿試了,新選上來的進士,除了殿下那邊會設宴之外,太子這邊應該會邀請一些,作為拉攏。”


    “對了,表少爺進京來參加的,應該也是這個殿試。”


    朱槿道:“之前讓你辦的事情呢?”


    芸禾便皺了皺眉頭:“姑娘,那些小宮女告訴奴婢,單姑姑最近和一個秀女似乎有些交往,不過聊了些什麽,奴婢就不知道了。”


    朱槿又道:“上次你不是說嚴珊被張玉珂毀容了嗎,是怎麽迴事?”


    芸禾弱弱地道:“上次奴婢說的,幾乎就是全部了,說是兩人有嫌隙,不過也沒有證據,此事便不了了之,何況張姑娘如今也不在宮裏,更無從追究。”


    “嚴珊的臉好了嗎?”


    “奴婢……不知,”芸禾結合朱槿的前話,好奇道:“姑娘是覺得和單姑姑聯係的,是嚴秀女嗎?”


    朱槿道:“嗯,你讓那些小宮女一塊兒盯著,再把如今單輕容底下能用著的人都給我羅列好了。”


    芸禾有些想哭:“姑娘,奴婢現在並不在單姑姑手下辦事,這恐怕……”


    恐怕辦不到啊。


    朱槿就看著她。


    芸禾小聲道:“奴婢盡力去辦。”


    朱槿道:“芸禾,我讓你跟在單輕容手下辦事,又讓你結交那些宮女,你當真便不知道我的意思嗎?”


    她今天心情並不如何,顯露在臉上,芸禾瞧著便有些怕,趕緊道:“姑娘這是提拔奴婢的意思。”


    朱槿下了狠手想趕緊把她培養出來,不然不至於把這些都堆到她身上,這些看似負擔的事情,實際是很多人根本接觸不到,也求不到的。


    芸禾是個聰明的,如今聽朱槿這樣說,更加清楚明白了,認真道:“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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