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定有人向槿娘詢問答案,槿娘告訴了她,那不論對錯,想必那人都不會怪罪槿娘,畢竟是她自個兒要問的,也應該自己判斷。別人肯告知,此為恩,反過來責怪,那是怨,以怨報恩,這怎麽會是尋常人做的出來的事情呢?”


    朱槿義憤填膺:“若是那人再隻是因為自己耳朵不好,聽岔了答案而責怪旁人,那就更可惡了,此人必然就是個又蠢又沒良心的小人!人人得以唾棄!槿娘不屑與那樣的小人為伍!徐妹妹更不會是那樣的人!”


    朱槿緩和了一口氣,看著與她隔了很遠的徐思嫄,帶著笑意地問道:“妹妹以為呢?”


    徐思嫄被她看得遍體生涼,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


    朱槿話都已經這樣說了,她還能怎樣說呢?


    旁邊的惠妃冷眼看著,終於不再開口。


    這是自己跳出來的一杆槍,現在自己廢了,她又怎麽會管她?


    滿場無人會幫她。


    徐思嫄環顧四周,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心中就是孤零零的絕望。


    她已經沒有了所有的退路。


    皇帝向朱槿道:“所以你是不曾主動告知她答案了?”


    朱槿道:“是。”


    皇帝道:“那她怎麽會說聽見了十四次呢?”


    畢竟徐思嫄說的“是四次”和“十四次”確實讀來相近。


    朱槿蹙眉道:“此事槿娘也不知,現在想來,當時徐妹妹彎腰撿筆的時候,也是槿娘恰好想出來的時候,一時喜悅忘形,可能脫口而出,讓徐妹妹聽見了,以為我在告訴她吧。”


    皇帝歎氣道:“原來是這樣,倒是誤會一場。”


    “隻是聽錯而已,倒也不算什麽。”沒等徐思嫄鬆口氣,他就接著道:“但在旁人並不曾主動告知的情況下聽見又聽錯,便出來隨意言語,胡亂指控,此事不可。便迴家去,讓你父母再多管教兩年吧。”


    徐思嫄先前腳就是軟的,此刻忍不住跪倒在地。


    多管教兩年,便是讓她近兩年都不得出嫁了!


    被宮中直接遣送迴家,兩年又不得嫁人,以後誰又敢娶她!


    徐思嫄先前的絕望終於落到了實際處,她滿懷無助,不敢去嗆聲皇帝,隻能去看朱槿,此刻落下的眼淚終於比先前誠摯多了:“槿姐姐,姐姐,是我聽錯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我吧……”


    可惜朱槿距離她實在遠,現在又一轉過頭,視線裏根本看不見她。


    徐思嫄往這邊走了兩步,欲扯朱槿的袖子。


    朱槿低垂著眼睛,看見方才因為徐思嫄而沾染墨汁的裙子。


    有些人喜歡見著你落難,還喜歡自己親自上去踩一腳,開心完了,等到要付出代價的時候,就又好像失憶了一般求人替她說話。


    朱槿對著她,隻陳述事實:“此事實在非我能為。”


    徐思嫄聲淚俱下道:“槿姐姐你若是寬恕了我,想來陛下……”


    朱槿的聲音無奈:“陛下旨意已下,焉能再改?”


    徐思嫄的手抓得朱槿眉尖都蹙起來了,她發出一聲輕唿,旁邊就有宮人上前來要把徐思嫄帶走。


    一個這樣的女子,實在不值得再留著她了。


    朱槿趁著掙開徐思嫄的功夫,憐憫地看著她,輕聲道:“妹妹陷害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本來會是我的命運?”


    徐思嫄愣住了,隨即道:“朱槿,你……”


    朱槿直起身,聲音平靜:“禦前失儀是重罪,徐妹妹再喧嘩吵鬧,怕是不太合適。”


    徐思嫄被宮人帶下去了,她最後一迴頭,隻看見朱槿崩得筆直的脊背。


    如果朱槿真的被指控成功,那她這輩子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現在沒有,那徐思嫄未來婚事艱難,也是她自己該承受的後果。


    朱槿沒再看她。


    徐思嫄已經為她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但實際在針對她的惠妃,卻因為身份高,隻是三言兩語說說她而已,一點事不會有。


    皇帝向著惠妃道:“此比試可有賞?”


    惠妃想說有,卻道:“陛下,既然說了這題出得不好,那不如看下道題的情況再賞,也未免眾人覺得不公。”


    惠妃這在宮裏多年的,果然還是狠。


    和徐思嫄那幾乎沒有腦子的行為不同,這話聽起來極為公正,卻是把朱槿架在兩邊烤。


    那些先前算是做對了題的人,本來就被朱槿否定了題目,又搶去了風頭,此刻再因為她沒了賞賜,那這算是真正惹來埋怨了,但若是朱槿開口給她們討賞賜,那又會得罪其他人,而且著實顯得過於圓滑世故了。


    朱槿權衡了一下,沒說話。


    有得有失,隻要比旁人好,那就必定會有人瞧她不順眼,她不能兩全,想著讓所有人都喜歡她,豈不見便是周文這樣的人,身後說起她的時候,很多人也是訕訕的?


    皇帝沉思了一下:“有理,那便看下一場吧。”


    單輕容上前稟告道:“陛下,下一場的比試需要兩兩結組,隻是徐小姐她……”


    徐思嫄被趕出去了。


    毓秀宮加儲秀宮一共來了十二個人,原本比例該是七五,但朱槿名義上住在儲秀宮,實際還是算在了毓秀宮,所以是合理的,現在沒了徐思嫄,那就必然要有一人落單。


    惠妃試探性地道:“陛下,不如讓輕容去。”


    皇帝看了一眼單輕容,舉止算得上是妥當,但容貌卻實在隻是中人之姿,皇帝朝楚墨抬了抬下巴:“你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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