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被叫醒的時候腦袋還沒清醒,就被何嬤嬤拉起來穿了衣裳,按到了梳妝台前,再迴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打扮整齊,頭上扣了頂長長的紗帽,被吳嬤嬤領著往外走了。


    朱槿踏在沾滿清露的石子小徑上,周圍天光未亮,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被風一吹,清醒了過來:“嬤嬤,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吳嬤嬤隻是拉著她快步向前走,不說話,一盞不太亮的燈照出了麵前的一方之地,朱槿已經認出來這是通往扶玉軒後門的路,她心中又疑又亂,索性扯了吳嬤嬤的袖子不肯走:“嬤嬤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跟嬤嬤走的。”


    吳嬤嬤迴過頭,看了朱槿一眼。


    明明周圍漆黑一片,朱槿依然能感覺吳嬤嬤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冷:“娘子還是莫要鬧脾氣了,您身後還有兩個婆子,娘子再鬧,老奴隻能讓人把娘子抬進馬車裏了。”


    “馬車?”朱槿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我們要乘馬車?去哪裏?”


    吳嬤嬤示意兩個婆子:“你們抬著娘子吧。”


    朱槿立刻前走了兩步:“不。”


    但兩個婆子還是不顧她的反抗,上前抓住朱槿的腰和腳,把她抬了起來,明明周圍幾乎看不見,但這兩個婆子卻走得格外快而穩妥,隻是快是伴隨著力氣的,朱槿感覺自己被抓得生疼,忍不住叫了出來。


    吳嬤嬤在前麵走著,置若罔聞。


    朱槿在疼痛中強迫自己去思考,吳嬤嬤對她母親忠心耿耿,她方才也看見了何嬤嬤,所以幾乎可以排除吳嬤嬤要害她的可能,馬車,馬車,她要去哪裏?她們希望她去哪裏?


    清河!


    一定是清河!


    去清河是為了躲選秀,但她為什麽現在就要去?


    朱槿身子一輕,被丟進了馬車裏,吳嬤嬤隨即坐了進來,朱槿才直起身子,馬車就已經開始行駛了,朱槿冷不防撞到車廂上,“咚”一聲撞得眼冒金星,頭腦發沉。


    仿佛隔了很遠的距離,朱槿聽見吳嬤嬤道:“老奴和娘子同乘一車,實在是逾越,但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還請娘子見諒。”


    朱槿被這麽一撞,馬車又顛簸,她一張嘴想說什麽,就感到胃裏泛起一陣陣的惡心,恨不得立刻暈死過去,但她心中懸掛著事情,隻能強迫自己清醒。


    朱槿捂著胸口,避免自己吐出來,慢慢道:“嬤嬤,咱們要去清河是不是?”


    吳嬤嬤暗自詫異,她明明一句話不曾說,但朱槿竟然猜到了,不過她還是沒有說話,她的嘴一向嚴實。


    朱槿聽著馬車的聲音,心都被提起來了,這馬車的速度很快,要是出了府,京中全是大道,隻會更快,朱槿扯了一把簾子,天邊已經泛起熹光,不過還是府裏的景色。


    吳嬤嬤堅決地拉下簾子:“娘子還請不要亂動。”


    朱槿心裏定了一點,忍著暈眩惡心道:“去清河是為了什麽?隻能是為了躲宮裏來人,但為什麽要是現在,為什麽要如此匆忙?”


    吳嬤嬤隱約覺得朱槿已經知道了。


    朱槿冷靜道:“隻能是母親先知道了什麽消息,所以才立刻把我打發出門——選秀的人今天會到永定伯府來,是不是?”


    吳嬤嬤毫不意外地聽見了答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印證了朱槿的話。


    朱槿立刻炸裂了,掀開前麵的簾子就要下車:“嬤嬤!嬤嬤!你放我迴去,我要迴去!”


    吳嬤嬤按住她道:“娘子還是省力氣吧,夫人一片苦心都是為了娘子,娘子如何就不明白夫人呢?”


    朱槿尖銳道:“嬤嬤,這是欺君之罪!”


    吳嬤嬤道:“娘子請放心吧,夫人自然做好了安排。”


    “安排?什麽安排?”朱槿深吸口氣,疼得腹部抽搐,隻能緩了聲氣,循循善誘:“嬤嬤,選秀就沒有不去的道理,嬤嬤活了這許多年如何不知道?我前麵不去,那是因為有婚約,皇帝這才默認了,而且那時我還得走個過場去一遭,如今冒然逃了,這就是要置永定伯府、置母親於災禍之中,母親一個幾乎足不出戶的婦道人家,不曉得其中厲害就罷了,嬤嬤如何能犯糊塗?”


    饒是吳嬤嬤這般強硬的人,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不確定,畢竟皇權在她們眼中,實在是一個至高無上,不可冒犯分毫的東西,皇帝的規定要朱槿去,朱槿怎麽能不去?


    便是林夫人,永定伯,這也是對抗不了的吧。


    外頭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甚至能朦朧看見馬車中人的臉,於是吳嬤嬤就看見了對麵的朱槿,朱槿的紗帽被她撩了開來,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有些嬌弱不勝,卻絲毫不損她的美。


    朱槿打小長在林夫人身邊,但除了林夫人因為是自己女兒見慣了不甚在意,幾乎所有人都是見一次驚一次,世間絕色何其少見,一眼就足夠讓人目不轉睛。


    何嬤嬤其實並不是那般容易心軟的,卻總是對朱槿無限愛憐,誰敢說沒有這張臉的原因呢?


    就連她,也會在朱槿塗上胭脂的一瞬,失了聲音。


    天子若是見了這等絕色,怎麽會不動心?縱是七老八十的男人,也永遠戀著十七八少女的年輕美麗。


    吳嬤嬤很能理解林夫人的愛女之心,也很知道眼前這樣美麗的女子都是不太安分的,真讓她去了清河,當真就能沒有災禍了嗎?


    朱槿忽然掩麵,聲音如泣如訴:“嬤嬤想來也是聽過我母親說過我的,想必會認為槿娘一心進宮,是個貪慕虛榮迷戀富貴的女子。”


    吳嬤嬤麵有尷尬。


    朱槿瞥了一眼,心道這實在不用尷尬,她就是這樣的人。


    但說起話還是要悲切哽咽的:“可槿娘實在無奈啊,陳家公子他除了當麵給我難堪,更是鬧得人人都知道我生得美貌,槿娘若不進宮,嫁個平常人家,誰又護得住我呢?”


    她母親催著她去清河,實際也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就一個“拖”字訣,難道真的要朱槿順著她母親,拖到她韶華逝去,年老色衰了才能見人?


    朱槿怎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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