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珩提前離開了醫院。


    他想質問傅盂,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種事情,也不好問。


    一個人竟然可以死而複生?真是駭人聽聞。


    他現在愈發覺得傅盂就是那個三年前死去的年茴了。要不然……傅靳廷的轉變不會那麽大。


    宋珩坐上車,雙手扶著方向盤,麵色凝重,該怎麽才能知道更多事情?


    如果傅盂就是年茴……他也想試一試。


    他不想再沒有機會。


    哪怕看到傅靳廷和她……


    宋珩攥緊手心,深吸一口氣。


    他靜坐了許久,抬眼看了看傅盂住的那個房間,眸色漸深。


    他緩緩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到“傅靳廷”,然後撥了出去。


    “喂。”


    “嗯。”


    傅靳廷的嗓音淡淡的,帶著慵懶愜意。


    “……我要見你,有事問你。”


    “忙著和我女朋友約會。沒空見你。你去跟成瀚預約一下時間。”


    傅靳廷眯了眯眼睛,指尖輕輕劃過相框上稚嫩的小女孩兒的臉旁,唇角微揚。


    “……是嗎?這麽忙?在約會。”


    “嗯,剛剛去接了我女朋友。”


    傅靳廷淡淡開口,眼底盡是不屑。


    “……哦?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剛從你女朋友的病房裏出來,我一個半小時去的,去的時候你女朋友在洗澡,我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出來後我們在談心。”


    宋珩眯了眯眼睛,神色淡然,聲音清冷,帶著些許挑釁。


    “該死!!!!”


    傅靳廷攥緊拳心,眸色幽深暗沉,他低咒一聲,陰沉著俊臉,手指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我現在在辦公室。二十五分鍾後我有個會議。”


    “我馬上過去。”


    宋珩抿了抿唇,聲音清冽。


    ……


    傅靳廷沉著臉,拳頭緊握輕輕捶著桌子,眼底盡是陰鷙狠戾,成瀚進來的時候被他周身的寒氣嚇到了。


    “六少,您怎麽了?”


    成瀚倒吸一口涼氣,顫顫巍巍的開口。


    “告訴宋珩的經紀人,沒事讓他別亂跑。讓他多接點代言,多接點劇本最好,最好是一年十二個月無縫進組那種。別出來瞎晃,讓人看了鬧心。”


    傅靳廷抿唇,冷冷開口。


    成瀚瑟瑟發抖,他湊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六少,怎麽迴事啊?您跟宋珩鬧起來了?”


    那不都陳年舊事了。


    “要我說啊,年小姐也不在了,您現在和七小姐關係不錯,甜甜蜜蜜的,沒必要再為了這些往事鬧得不和氣吧,畢竟……宋珩還是我們的代言人。”


    成瀚咧嘴笑著。


    他和傅靳廷是大學室友,原本他不知道宋珩和傅靳廷的過往糾葛,他隻知道傅靳廷是真的很不喜歡宋珩,看見就鬧心那種。他還以為是傅靳廷愛而不得,宋珩狠狠傷害了傅靳廷,結果……


    被傅蘇還有謝詡晗他們科普了一下。


    不就是當年傅靳廷一直“討厭”年小姐,年小姐為了氣他。故意跟宋珩好上了。


    然後傅靳廷就恨上人家宋珩了,處處看宋珩不順眼。


    關鍵是人謝詡晗也說宋珩和年小姐之間根本沒什麽,就是傅靳廷把宋珩當成了假想敵。


    傅靳廷真的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成瀚咋舌。


    幸好年茴那款不是他的菜。


    不過傅蘇不就那樣嗎?


    雖然他是傅蘇的老公,傅靳廷的小姑父,但從來沒有得到屬於他的稱唿。


    真寒心。


    成瀚又想到了當年那個賀沉舟,他也沒怎麽發現傅靳廷看賀沉舟處處不順眼啊?


    人賀沉舟和年茴才是真正好過的吧?


    “老板的事,你身為一個員工,有必要問問那麽多嗎?”


    傅靳廷陰滲滲的開口,冷眼睨著他。


    “但是,六少,我之於你,可不止是員工的身份,還有……咳咳,大學同學兼你下鋪的室友。還有……小姑父。我有必要替你小姑姑關心你的心理健康。”


    成瀚拉了拉西裝,扶正自己的領帶,一本正經的開口。


    “……是嗎?”


    傅靳廷眯了眯眼睛,薄唇微彎,眼底閃過一絲嘲諷,“那我覺得我也有必要為了傅蘇關心一下你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畢竟,未來的某一天可能要去非洲集訓了。”


    “六少,您不用說了,我馬上出去工作。”


    成瀚彎了彎唇,露出標準的微笑,他後退一步,朝傅靳廷深深鞠了一躬。


    傅靳廷斜睨著他,緩緩坐在沙發上,神情慵懶。


    他給年茴打了個電話。


    “我正在吃飯呢。”


    “哦……剛剛宋珩過去了?”


    傅靳廷淡淡開口,聲音溫柔。


    成瀚:“……”


    笑麵虎。


    成瀚咬了咬牙,迅速退出去了。


    “對啊,他說因為害我喝了果汁讓我酒精過敏,所以來看看我。”


    “嗯……挺好。那他去的時候,你在洗澡……”


    傅靳廷的語氣有些酸酸的,他擰著眉。


    “……額,我不想騙你,這的確是真的。當時忘鎖門了,他就坐在沙發上等我。”


    年茴立刻拿下手中的食物,嚴肅的解釋著。


    “……”


    傅靳廷沉默了一會兒,抿著唇。


    “老傅,你吃醋了?”


    “嗯。也不想騙你。”


    傅靳廷眯了眯眼睛,淡淡應聲。


    “那……這樣好不好?我晚上陪你吃飯。不跟米恩逛街了。”


    年茴咧嘴笑著。


    “……不好。”


    “什麽?”


    “我覺得不好。”


    傅靳廷重複道,“晚上你去華苑住吧。你洗澡的時候我也在外麵等著。”


    “……老流氓,你給姐滾吧!”


    “嘟嘟嘟……”


    年茴罵了他一句後,直接掐斷了電話。


    傅靳廷聽著她氣急敗壞的聲音,不禁失笑。


    “咚咚。”


    “進來。”


    傅靳廷慵懶愜意的開口,神情淡然。


    “六少。”


    成瀚恭敬的開口。


    “宋珩來了。”


    這兩人不會打起來吧?


    成瀚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內心實則波濤洶湧。


    一會兒在辦公室裏打起來的話,他要不要錄像?這可是大新聞,大頭條。


    不過,真要打起來,誰會贏?


    “讓他進來吧。”


    傅靳廷把玩著手機,瞥了一眼成瀚身後的宋珩,聲音淡淡的。


    宋珩抿緊唇,看了一眼成瀚,然後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傅靳廷抬眼看向他。


    “有事說事,你還有八分鍾。”


    傅靳廷看了看腕表,聲音清冷。


    宋珩上前一步,擰緊眉心,他深吸一口氣,抿唇開口,“年茴沒死。”


    “……”


    傅靳廷眼眸一緊,不過轉瞬即逝,冷眼看著他,“你這是什麽這麽意思?”


    宋珩嗤笑一聲,坐了下來。


    “傅靳廷。”


    他抬眼看向他,目光堅定。


    “傅盂就是年茴。雖然我覺得這很難讓人相信。”


    宋珩扯了扯唇。


    傅靳廷眉心緊蹙,抬眼睨著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傅盂怎麽可能是年茴?”


    傅靳廷漠然的看著宋珩。


    宋珩嗤笑一聲,斜睨著他,“傅靳廷,我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確定她是年茴,但我能猜的出來,隻有年茴才能讓你變得有生氣。”


    “可這全都是你的臆想罷了。一個人怎麽可能死而複生?借屍還魂,你不覺得這都是天方夜譚嗎?”


    傅靳廷冷笑連連,抬眼瞥著他,聲音清冷。


    “我以前肯定不會去相信的。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去相信?可是,因為事關年茴,我願意去相信。傅靳廷,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也愛她……畢竟,我和她雖然認識了很多年,但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我甚至不能像謝詡晗他們輕易的說出我是年茴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或者我是年茴的高中同學,再或者,我是她的……前前……前男友?


    嗬嗬。


    我恐怕是最沒有身份,最沒有資格說的人。


    說是朋友,我卻從來沒有幫她什麽,反而一直接受她的幫助;說是同學,也隻是同校,而且還是隔著一條大馬路的倆個校區的同學;說是前前前男友,可是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我跟她,什麽也沒有。


    確切來說,她是我的債主。


    真是可笑啊。


    我喜歡的女孩子,我竟然和她沒有確切的出債主和欠債人的任何關係。”


    宋珩攥緊手心,死死看著傅靳廷。


    他咬緊牙關,臉色難看至極。


    傅靳廷抿緊唇,沉默不語。


    宋珩苦笑著。


    “哪怕像我這樣的人……傅靳廷,但凡當年我有和你一樣的家世,和你有一樣的背景,而不是苟活在生活的最底層摸滾打爬……但凡我不自卑,我也願意爭一爭……可是我沒有。我當年連一句說喜歡她的勇氣都沒有,哪怕我現在風光霽月,我也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勇敢一些,拋去那些所謂的自尊心,我把她搶過來,好好照顧她,好好嗬護她,這樣子,她就不會死了。


    傅靳廷。三年前我知道年茴出事的時候,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你,她不用去愛爾蘭。如果不是你,她會好好生活在帝都。如果不是你,她會有更好的人生。


    可後來看你為了她生生死死,不顧一切,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的滋味。你是天之驕子,是繼承人,你身後是整個傅家,可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還有你的親人……傅靳廷,我承認,這一點,我不如你。我有病弱的母親和小妹,我還有欠下的債,我不能為了她放棄什麽。不,可以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麽!


    這也是我這三年來最痛苦,最愧疚的事情。


    午夜夢迴,我也總能看到那一天她的冰冷殘破的屍體……我也不好過。


    現在她迴來了,她就在我身邊,可是我竟然沒發現,沒察覺到,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對吧。不是她告訴你的,應該是你自己發現的……傅靳廷,我還是比不上你,我還是不夠了解她,不清楚她習慣、習性……


    她的人生,我去的太遲了,她的新生,我還是沒有及時參與。


    我的愛,雖然不及你,可不比你少。


    傅靳廷,我隻要你一句話,傅盂,是不是年茴?”


    宋珩深吸一口氣,雙眼赤紅,手心緊緊握著,指甲陷入肉裏他都不曾察覺疼痛,他的臉上盡是隱忍的痛苦,他想要一個準確的結果,不想猜來猜去。


    “……”


    傅靳廷沉默不語,他靜坐著,把玩著手機,眼底盡是陰霾。


    許久以後,他動了動唇,聲音嘶啞,帶著些許黯然,“是。”


    是。


    宋珩繃緊的身子微微鬆動,手心也緩緩掙開,他扯了扯唇,微微上揚,眼眶濕潤,他深吸一口氣。


    意料之中。


    “傅靳廷,謝謝了。”


    “這種事,最開始我也沒有想過它會發生,但幸好,它發生了,她也迴來了。不管以什麽方式,總之,她迴來了。


    你說的對,如果沒有我,她可能會很幸福。如果你當初擁有和我一樣的家世,你再努力一些,她可能會跟你一起……也會很幸福。


    宋珩。我告訴你,不是因為你說了這麽一大堆話打動我,你的話打動不了我,你說的也隻是我知道的。我的確比所有人都要愛她。比她那所謂的親人……嗬嗬。


    宋珩,真正的愛情是搶不走,替代不了的。告訴你傅盂就是年茴,我有私心,我想讓你看清楚,看個明白……不管以前還是未來,她都屬於我,隻屬於我。


    你可以試著爭一爭。如果年茴真的喜歡你了,那是我的錯,不過我不會因為這放棄她的。我等了她這麽多年,我有信心讓她心裏都是我。”


    傅靳廷靜靜的看著宋珩,神情寡淡,目光堅定,心中波瀾不驚。


    沒關係,他……近水樓台先得月。而且,年茴說了她愛他。


    傅靳廷抿緊唇,不動聲色的看向宋珩。


    “好。我也想為自己爭一把。哪怕我比你晚來那麽久。”


    宋珩勾唇,挑釁的看著他。


    傅靳廷眯了眯眼睛,和他相視而笑。


    “我忽然想起來。我們第一次的真正交鋒了。”


    宋珩唇角微揚,失笑不已。


    “一樣。”


    傅靳廷麵色平靜。


    他們的第一次真正交鋒,還是宋珩和年茴“分手”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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