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香兒,打理鋪子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啊,若是隻有經商手段那肯定是不行的,你要知道你娘在的時候,那識香製香的本事,可也是少不得的啊。”謝富貴眼神一轉,突然想起那日田大夫對她病情的診斷,想到她失去嗅覺一事,立刻以此為借口,繼續阻攔慕天香想要接手鋪子的事。


    慕天香垂眸聽著謝富貴的話,微微蹙著眉,總覺得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謝富貴裏裏外外,雖然是一直想要阻擾她,卻並不是急著將某些權利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反而是緊張兮兮的,好像唯恐他去接觸鋪子一樣。


    不急著奪權,卻也不想讓她急著接權,若說沒問題,那才是最大的問題。


    慕天香突然靈光一閃,睜著雙烏黑的大眼看了一眼謝富貴,有些驚奇的問道:“爹啊,您這一直說我還不適合接手鋪子裏的事,難道您是有合適的人選不成,恕香兒不知,難道這幕府不止我一個後人,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不成?”慕天香笑得一臉無害,看著謝富貴,好像真的有那麽一迴事似得。


    “怎麽可能,這等胡話可不要亂說,讓人傳了出去可不好!”謝富貴聽見慕天香如此說話,立刻瞪怒著她數落。


    誰都知道慕晚秋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若是傳出去還有一個是別人不知道的,那他謝富貴的臉要往哪裏放?


    “那難不成是說,這鋪子不會是出了什麽岔子吧?”慕天香可不管謝富貴有什麽想法,隻是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的說出來,隻是沒想到,她這一句話剛一出口,謝富貴就變了臉。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他飄忽閃爍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有些不自在的開口反駁:“鋪子能有什麽事,你不是都說了,那裴掌櫃的經商手段可是極好的,難道你還不相信他麽?”


    謝富貴話說的沒錯,可是裴掌櫃再怎麽厲害,也隻是一個人而已,而幕府的鋪子,單就漓城來說,也有二十來間,顧得起一間兩件是沒問題,可是鋪子多了,光是時間,也不顧他去花費的。


    慕天香見謝富貴如此,便是斷定了果真鋪子出了事,又看了一眼薑伯,隻見他衝自己點點頭,才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薑伯,勞煩您去劉師傅那裏一趟,如果劉師父不願出來,你便將他手裏的賬本,求過來,就說天香來求,想事先了解一下咱府上鋪子的收支情況。”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薑伯果然從劉師父那裏拿來了十幾冊賬本。


    慕天香並沒有因為劉師父沒有到場感到不悅,隻是接過薑伯手中的賬冊,便開始看了起來,全然不顧屋子裏的人,到現在滴水未進,滴米未沾。


    她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冊子,可是屋子裏的人,卻依然失了性子。


    首先是最小的桐哥兒,從剛才哭累睡著,突然在這時驚醒過來,瞧見滿桌子的菜還在,自己卻吃不到,就立刻又嚎啕大哭起來,喊著要吃飯。


    任他如何哭,這迴王氏到隻是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也不開口安撫,視線是不是的掃一眼慕天香,隻可惜慕天香聚精會神的看著賬本,根本就對此不加理會。


    倒是坐在王氏身邊的謝天華,越發發燥起來,最後伸手一巴掌打在桐哥兒身上,大吼了一聲:“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以為就你沒吃東西是不是?我還想哭呢。”


    謝天華這一巴掌下去,打的不輕,惹得桐哥兒更是哭個不停,自然被王氏惡狠狠的瞪了迴去,繼續抱著桐哥兒輕輕拍打。


    若說這王氏每個心眼,那是瞎話,如今她不去安撫,任桐哥兒哭個不停,倒也是她的打算,她就是想利用這點,讓大家都煩躁起來。


    誰不知道這群人裏,她是最能嗜辣的那一個,慕天香先前分院子的這般作為,無疑是讓她成為眾矢之的,既然她好過不了,讓大家煩躁起來,到時候出點什麽岔子,也是好的。


    “我說妹妹,孩子哭成這樣,你這個當娘的,怎麽也不安撫安撫?”隻是她心裏想的,卻並沒有如願,這孩子哭個不停,這責備自然是要落在她身上了。


    宋氏捏了捏眉心,一臉痛苦煩躁的表情,衝著王氏提醒:“你瞧瞧,哭得我這頭都開始疼起來了。”


    她這一說可不要緊,向來對宋氏寵愛有加的謝富貴可就不願意了,立刻板著臉,衝那王氏吼道:“你瞧瞧你,你瞧瞧你,這個娘到底怎麽當得,孩子哭成這樣,就當真不懂得哄哄,非要等我的寶貝兒子哭出點問題來,你才開心是不是,若是不想養著,當初就應該直接拒了這事,讓媚兒養著便是了。”


    媚兒是那宋氏的閨名,謝富貴指著王氏的鼻子破口大罵,隻是他這最後一句話,卻讓兩個姨娘同時動了心思。


    王姨娘原本就不想養著桐哥兒,隻是當初迫於慕晚秋的哀求,才鬆口將桐哥兒帶在自己身邊,至於那宋氏,自然更是也不想養,王氏是嫌麻煩,而宋氏確實恨不得這個自家相公與外人生的野孩子去死。


    慕晚秋當初也是出於這等考量,才將桐哥兒托付給王氏,省的到時候落在宋氏受傷,不被害死都難。


    “既然大家都嫌吵鬧,反正鋪子的事,也不是我等女流之輩能瞧得明白的,大姑娘您就發個話,許了我們迴自己院子吧。”王氏瞟了一眼二人,將心底的火氣壓下,起身走到慕天香跟前打斷了她看書,開口請求。


    慕天香雖然看著賬冊,可是身邊的吵鬧,她也聽的真切,如今聽見王氏的話,才從賬冊中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看著她,故作一臉迷茫。


    桐哥兒還在哭著。


    王氏將剛才請求的話有重複了一遍,慕天香這才放下手中的賬本,考慮到確實如此,將鋪子的事說給她們聽,也沒什麽大作用,這才歎了口氣,才晃晃手道:“那王姨娘請便。各位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也先會自己的院子吧。”


    隻是她這麽說,顯然是忘記了眾人都還未用膳,但是礙於麵子沒人發話,可是謝天華就不同了,想走的是她,不想走的也是她,趾高氣昂的走到王氏跟前,一臉鄙夷的看著慕天香:“你說迴去就迴去,難道不知道我們還沒有吃飯不成?想餓死我們不成?”


    慕天香起先對她的話不為所動,隻是拿起賬本繼續看,但是耳邊還是不停的傳來謝天華的咒罵聲,雖然顧著看賬本對她無視,沒有聽清接下來她說的什麽話,可是這賬本卻是越看越亂,越看越煩躁,最終,慕天香突然火氣十足的將賬本一把拍在桌子上,衝著謝天華大吼一聲:“想吵架滾迴自己院子裏吵去,別在這裏嘰嘰歪歪的沒完沒了。是想怎麽著,非要我把你趕出幕府去不成?”


    慕天香難得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衝著謝天華發作起來,謝天華本身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如今見慕天香發怒,立刻想到之前自己被扇的那個耳光,臉上如今像是還能感受到當時的疼,立刻驚嚇的往王氏身後縮去。


    慕天香見狀才捏了捏緊皺的眉頭,看了一眼王氏開口:“聽聞王姨娘原本是南方出身,對辣比較中意,反正這個點兒再讓廚子開灶還有些時候,如果不介意,這桌子上的飯菜還有些好的,選幾盤先拿去熱了,墊墊肚子也好。”


    王氏聽了慕天香的話,垂下眸子眼神一轉,才要開口拒絕,卻沒料到謝天華在一旁冷哼一聲:“算你有眼力見!”


    說完便招唿身邊的奴才將自己中意的幾盤菜收了起來,準備難道自家院子。


    王氏見女兒如此不知好歹,果真拿了這些被人施舍了的剩食,當下有些氣惱,卻也不好發作,隻好衝慕天香道了謝,在別人嘲笑的目光中退出房間。


    被當了一迴乞丐,王氏迴了院子後,不免對謝天華這個缺了心眼的女兒教訓一番。


    而屋子裏,慕天香也不管其他人是去是留,便抬頭對候在一旁的薑伯開了口:


    “薑伯,勞您派人將裴掌櫃還有其他鋪子裏的幾位管事的一起請來吧,這分鋪換了掌櫃,賬麵出了問題,裴掌櫃卻也不來說道解釋,真不知道他這個總管的大掌櫃是如何當的。”


    薑伯衝慕天香抱拳應承了一句,便轉身要走出屋子。


    “對了,薑伯。”慕天香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眾人,突然又叫住薑伯:“順便使人把祠堂收拾一番,將那些無關緊要的全部請出去,免得汙了慕家祖宗們的眼,到時候埋怨我一個不孝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薑伯一聽她的話,立刻眉開眼笑的揉搓雙手不停應和著:“唉、唉,奴才這就按著大小姐的吩咐去辦。”


    慕天香所言,暗指的是上一次去祭拜慕晚秋,她在祠堂裏見到的,慕家列祖列宗排位旁邊,多了的外姓排位。


    那是謝富貴幾代老祖宗的排位。


    既然是謝家的祖宗,慕天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謝富貴,是他將那些牌位供在了慕家祠堂裏。


    她怎麽都沒料到,謝富貴居然能將事情做到這種份上,將自己的祖宗排位祭拜在慕府祠堂裏,堂而皇之的占據著慕府的香火。


    薑伯隻是欣喜去將那些擾了主子清修的礙事牌位請出去,如今既然受了吩咐,哪有不快去的道理,一邊笑著一邊後退,打算馬上就去使幾個懂事的下人去處理。


    “等等,誰也別想動我謝家祖宗的牌位!”薑伯還沒走到門口,一聲蒼老的怒喝聲突然從身後響起。


    眾人皆是一驚,紛紛抬頭看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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