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蕁得意道,“怎麽樣,是不是被我猜到了,其實你還很在意你的師兄呢,對不對?”


    吳之福微微皺眉,不悅道,“姑娘,你來這裏到底有何事?”


    這好好的一個上午,山隱院來了一個姑娘,這可是幾十年來頭一遭啊,記得上次這裏來的一個女人,還是自己師父活著的那會,被俗世中一個女子暗戀,師父不從,那女子就尋到了山隱院裏來,叫囂著要把師父綁迴家做相公,記得當時自己還很小,也才八九歲那樣。


    何蕁的突然到訪,讓很久沒有胭脂氣的山隱院可謂是“蓬蓽生輝”,當院裏練拳的,練劍的,練閉氣的,練掌的弟子們,都紛紛心不在焉了起來,開始似有似無的往這看,看著俏生生的一個大姑娘,心猿意馬了起來。


    何蕁笑眯眯的看著皺眉的吳之福,一點也不怕他生氣,反而理直氣壯的說,“我也算山隱院的弟子之一,迴自己師門看一看,難道不行嗎?”


    吳之福皺著眉頭問,“你當真是施有恩的徒弟?”


    “呦嗬,吳師叔,你這又不叫我師父為師兄啦?怎麽,當著我的麵叫師兄,不好意思嗎?”


    何蕁似笑非笑的看著吳之福,絲毫沒有一點尊卑長幼的樣子,讓吳之福心裏多少有了些不悅。


    “姑娘,請你迴答我的問題。”吳之福壓住一絲怒氣,盡量平聲問。


    何蕁噘著嘴,發出嘟嘟嘟的聲音,然後圍著吳之福轉了起來,把吳之福前前後後打量了一個遍。


    吳之福被看的心裏有些發毛,就移開幾步,正了正身上的道袍問,“你看什麽?”


    何蕁笑眯眯道,“還不賴嘛,你這身材,也挺高大,穿起道袍來,也掩蓋不住那份男人的性感,嗯....”何蕁邊說邊走到吳之福前麵,看著吳之福的臉又打量了起來。


    “嗯....臉也挺好看的,就是胡子茬有些短,師叔你幹嘛不留長胡須呀,那樣多有仙風道骨的感覺,嘿嘿,留著胡子的大叔,也挺招人喜歡。”


    吳之福壓製不住心頭的怒火,沉聲吼道:“放肆,道門清淨之地,你這姑娘怎能如此輕浮!”


    不遠處的弟子們撇了撇嘴,看著發怒的吳之福,心裏都為這姑娘捏了一把汗。


    吳師叔發起火來,可是很嚇人的,若是山隱院的弟子犯錯,惹惱了吳師叔,他可是真的要讓弟子受到皮肉之苦的,記得上一次有個弟子,進到藏書室去讀書,不小心弄破了一本書,吳師叔知道了以後,讓那名弟子大冬天的,脫光了衣服,去山裏的瀑布下坐了一個多小時,等眾人把那名弟子接迴來的時候,人已經凍得嘴唇發紫,臉色慘白,眼看就不行了,還好他有些底子,真氣護住了心脈,不然真就活不過來了。


    何蕁被吳之福嚇退了兩步,一隻手慌張的拍著胸口,嘴裏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師叔你發什麽火啊,男人都喜歡被人誇長得帥,怎麽到你這你就不吃這一套了呢?”


    何蕁一隻手拍胸口的時候,拍的已經有了成熟女子模樣的胸部微微顫抖,院內看到這一幕的弟子眼神都看直了,控製不住的張開嘴,手裏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


    先前帶何蕁到吳之福身前的那小道士,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看到何蕁仿佛富有魔力的胸部以後,在不遠處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隻覺得渾身燥熱,身體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


    吳之福注意到了眾弟子的異樣,怒目看過來,不容反抗的說:“赤身跑操,現在,立刻開始!”


    院內所有弟子聽到後反應了過來,一刻也不敢停留,全都迅速的脫掉了身上的棉襖,露出了赤裸的上身。


    一時間,山隱院內幾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小到十二三歲,大到二十出頭,以驚人的速度在院內排成兩行,然後為首兩人一聲口號,幾百人邁動步子,開始圍著院子跑了起來。


    要說剛才吳之福的發怒,何蕁那不是真的感到驚訝,但看到眼前這幾百名弟子,因為吳之福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迅速脫光了上衣開始跑操,這倒是讓何蕁真正的驚訝了起來。尤其是當何蕁看到這幾百人跑步的的時候,那整齊的左腳右腳,分毫不差的一起抬起,一起落地後,她心裏忍不住讚歎,這種程度,怕是隻有部隊才能媲美。


    幾百人浩浩蕩蕩的圍著院子跑起來,吳之福恢複平靜,重新看向何蕁。


    “說,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何蕁迴過神來,看著吳之福,誠懇道:“師叔,我真的是你師兄的徒弟....”


    “何以為證?”吳之福眯眼問道。


    何蕁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確實沒什麽證明,施有恩沒給信物,自己也沒有能代表施有恩的東西。


    她皺著眉頭想了會,然後忽然眉頭舒展,道:“有了!”


    隨後何蕁看向院內的兵器架,上麵掛著一把劍,安安靜靜的躺在鞘中,何蕁二指並攏,指向這把劍,手心向上緩緩把兩指抬起,然後口中發出一聲,“起。”


    掛在兵器架上的那把劍隨著何蕁的聲音落下,“鏘”的一聲出了鞘,然後懸浮到了半空中。


    吳之福低聲“咦”了一下,眼中有了些驚訝。


    隨後何蕁自信滿滿的一笑,看著那把懸停在半空中的劍,用二指指揮著飛向大殿屋簷下,那張藤椅旁的柱子前。


    何蕁用二指在空中揮舞了幾道,然後那把飛到柱子前的鐵劍,也跟著揮舞了起來,在柱子上刻下“吳之福”三個字。


    刻完字以後,何蕁二指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那把劍掉轉劍頭,又老老實實飛迴了兵器架上,鑽迴了劍鞘內。


    “怎麽樣?這下信了吧?”何蕁看著吳之福,得意道:“控劍決,以奇門遁甲一脈禦物為靈感,將武人神念與劍相融合,從而達到劍手合一的境界。”


    吳之福心裏暗暗讚歎何蕁的控劍之術,這是山隱院的控劍決無疑了,因為山隱院的控劍決馭劍之準,控劍之穩,除了奇門遁甲一脈能做到,絕世劍仙能做到,別人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眼前這個年輕女子,在控劍上的造詣,已經非同小可,吳之福久在山隱院清修,對山隱院的武學了如指掌,他深知,眼前女子的控劍決,要沒個十年八年的苦練,是斷不可能到達現在這種程度的。可從這女子剛才所說的話中,她自稱是施有恩的徒弟,以她目前所展現的實力來看,莫非十年之前,這姑娘就已經拜施有恩為師了?


    於是吳之福隨後點頭道,“這是控劍決無疑,你對控劍的掌握已然成熟,看你現在的歲數,莫非你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拜了師父?”


    何蕁古靈精怪的左右晃了晃腦袋,俏皮道:“那倒不是,我幾個月前剛拜師,跟著師父練了幾個月,把控劍決,三十六式飛花劍術,四平要術,青蓮劍術,全都練了,現在師父遠走他鄉,我練無可練,索性就來山隱院清修嘍。”


    吳之福心中當即大吃一驚,若真如這女子所說,僅僅幾個月,就把這四種絕技全練了,以剛才她施展控劍決的程度來說,這女子恐怕就是萬裏挑一的那種習武奇才了。


    想到這吳之福臉上不為所動,開口問起了關於施有恩的事情,“你說他遠走他鄉,什麽意思?”


    何蕁臉色有些好奇,隨後就很快釋然,吳之福常年在山隱院內,少在外麵走動,也不過問江湖事,對外麵發生的事情肯定知之甚少,所以,施有恩被孔家追殺一事,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於是何蕁開口說,“師父被濟南孔家下了追殺令,在杭州錢塘江邊被儒釋釘追到,險些遇難。”


    吳之福瞪起了雙眼,他知道儒釋釘,以前老掌門和他們師兄弟兩個有講過關於孔家的事情。


    “儒釋令麽?他是怎麽和孔家結仇的,孔家竟然動用儒釋令來殺他?”


    何蕁麵帶悲傷的說,“師父傷了張懷崖,孔家和張懷崖關係匪淺,所以就對師父下了追殺令。”


    “張懷崖是何人?”吳之福並不知道張懷崖。


    何蕁看了一眼吳之福,無奈道,“你老是呆在這深山老林裏,肯定是不知道外麵江湖上的事情啦,張懷崖是昱鼎十三人之一,昱鼎你總知道吧?”


    “這倒是略有耳聞,一家風評不太好的大集團,旨在打壓江湖人士,全麵實施社會上的禁武。”吳之福點了點頭,對於昱鼎如此一棵大樹,他還是知道的。


    何蕁道,“對,你說的沒錯,昱鼎就是一家跟江湖對著幹的現代公司,前些年有武道盟的老盟主聯合各地門派牽製著,昱鼎行事處處還不算太過分,如今武道盟沒了,昱鼎漸漸就活躍了起來,尤其是那個蔣磊,更是當著師父的麵說過威脅山隱院數百條人命的話。”


    吳之福微微皺眉,遲疑道:“竟然還有這事?”


    何蕁湊到身前來,看著這個有些帥氣的師叔,點頭道:“是啊,你不知道,為此師父擔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呢,但師父說有你在山隱院,肯定會安然無恙的。不過師父對昱鼎一直有很大的敵意,所以上次在杭州見了張懷崖,才會忍不住出手想滅了他。”


    吳之福嘴角笑了起來,心想,這施有恩不在山隱院了,還在掛念著山門,按照他和老掌門的師徒關係來說,施有恩還不錯。


    二人聊了一會,吳之福總算是接受了眼前女子,確定了她是施有恩的徒弟,但吳之福還是很好奇,何蕁為什麽要來山隱院。


    於是吳之福岔開話題又問何蕁,“你這趟來山隱院,到底是所為何事?”


    何蕁噘起嘴,皺眉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要來山隱院清修啊。”


    “你一個女子,跑到山隱院來清修?”吳之福忍不住笑意,道:“施有恩被逐出師門,你雖然是他的弟子,但並不算是山隱院的門徒,再者說了,山隱院可從來沒有女子來此清修。”


    何蕁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又道:“那又何妨,我就開這個先例,做第一個在山隱院清修的女子。”


    吳之福抿嘴搖搖頭,沒再說話,隨後看著圍著院子跑步的眾多弟子,思緒陷入了沉思。


    沉思了一會,吳之福突然開口問,“你剛剛說他險些遇難,後來是誰救了他?”


    何蕁正在一邊和跑步的那個小道士眉來眼去,俏生生一個大姑娘把小道士逗的滿臉通紅,聽到吳之福的問話後,何蕁才轉過頭來迴答說,“哦,聽我爸在杭州的手下說,是你的小師叔救了他,還帶他去了西藏。”


    “哦?”吳之福感到驚訝,但隨後又很快釋然。從小施有恩就深得小叔叔的喜愛,在小師叔麵前,自己和施有恩兩個人,他一直看好施有恩,對自己則漠不關心。


    “對了,還有一件事。”何蕁忽然道。


    吳之福看過來,疑問道:“何事?”


    何蕁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匯款單,然後遞給了吳之福。吳之福接過來,他還是看得懂匯款單的,上麵有兩條匯款信息,一條是幾個月之前,正是那兩個陌生人到訪山隱院的時間,那次匯款是上百萬。還有一條匯款信息,吳之福看看日子,是昨日的,也是上百萬的巨款,而且下麵那個卡號,跟那兩個陌生人給自己的銀行卡號,一模一樣。


    吳之福瞪大了眼睛看向何蕁,見她得意的站在那裏,臉上布滿了笑容。


    “這是....”吳之福像是想到了什麽,道:“那兩個人是你派來的?”


    何蕁笑著搖搖頭,說:“不,是我爸派來的,不過嚴格來說卻是我師父派來的,師父收了我做徒弟,但心裏一直掛念山隱院的眾多師兄弟,我爸心知師父對山隱院念念不忘,也知道山隱院的日子不好過,所以就向山隱院開始了捐款,當然,這都是看在我師父的麵子上。”


    吳之福聽後默然,心裏有點微妙的感覺,他又陷入了沉思。


    良久以後,吳之福長歎一口氣,道:“自己的小命差點保不住,還掛念著山隱院,唉,到最後原來這善款是他帶來的。”


    何蕁知道,吳之福肯定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也提前想好了說辭,就道:“你們老兄弟兩個,置這些氣做什麽,怎麽著也是同門師兄弟,你在山裏主持大局,他在外麵行走江湖,你對弟子言傳身教,他為你們帶來衣食,都是為了山隱院,我相信老掌門知道以後,也會默許這件事的。”


    吳之福低下頭,搖了搖腦袋,否認道:“我不是不默許他帶來的善款,我隻是納悶,他為什麽不親自把善款送迴來呢?”


    吳之福從口袋裏掏出那張銀行卡,他知道,此刻這張卡裏,又多了上百萬的資金,有了這些錢,來年開春以後,山隱院就能在隔壁開墾出一片荒地,然後再造一棟房子,供門內的弟子們居住。弟子們都大了,都不再是小孩子,其中晚於吳之福來到山隱院的那一批弟子,也都已經二十出頭的歲數了,大家總不能一直擠在老房子裏,需要另外有個寬敞的臥榻之所。


    何蕁惆悵道,“師父應該不會再迴山隱院了吧,畢竟師公臨死之前,不許他再踏入山隱院一步,再說,師叔你好像也不太喜歡他....”


    吳之福低著頭無力的笑了笑,重新抬起目光看向何蕁,道:“丫頭,我應你這聲師叔,你來自嘉興是吧?迴去以後替我轉告你爹,吳之福代表山隱院所有同門,向他表示感謝,等山隱院大開山門的時候,我吳之福一定登門致謝”


    “什麽意思?”何蕁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接著吳之福看著何蕁又道,“你要留在這清修的事情,就算了,山隱院沒有這個先例,所以在我吳之福的手裏,我也不敢壞了規矩。”


    吳之福思想隨著時代得到了解放,但對於一些老舊規矩來說,卻是仍然在嚴格的遵守著,就像現在何蕁要在山隱院清修一事,吳之福就非常幹脆的拒絕了。


    “迴去吧,你有他傳授給你的四平要術,三十六式飛花劍術,控劍決和青蓮劍術,這四樣絕技,夠你在江湖中立足的了,你沒有在這裏清修的必要。”吳之福笑著和何蕁說,“山上清修的弟子,修的是個清淨,並非要練什麽絕世武功,你本是俗世女子,身上洋氣過重,不宜在道門之所清修。”


    “洋氣過重?”何蕁重複了一句,納悶道,“你怎麽知道我出國了很多年?”


    吳之福淡淡道,“你身上山野氣息不多,反而有很多外族餘味。”


    “我去,這你都能聞得出來?”何蕁驚道,“師叔你是狗鼻子嗎?”


    吳之福不悅的看了一眼何蕁,忽然出手擒住了這丫頭,然後就像拎著小雞一樣走向外麵,把她丟出了山隱院的大門。


    何蕁幾番掙紮,也沒能掙脫開,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外麵的碎石上,硌的她屁股生疼。


    吳之福轉身重新關上了大門,何蕁氣唿唿的大喊,“師叔,你怎麽這樣啊,你不看僧麵看佛麵,也不能這麽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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