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風景,要比人間任何一種絕色更美豔。無論是迎著春風著墨而肆意揮灑姿色的絕代佳人,還是在落雪中摘一枝梅花放到耳上的富貴小姐,都不如把人間踩在腳底,再去看時的美麗。


    芸芸眾生終究不得明悟,萬民雖然開智,但輪迴仍在。


    要說有誰不在輪迴內,那端木神九必然就是一個。在江湖最燦爛的時候,他成就了不死不滅,一步跨越人間所有,修為直逼大羅金仙,切切實實成了半仙的存在。


    山水流轉千年,王朝更替百代,一睜眼,如夢初醒,但卻沒墮入輪迴之內,仍然在一世中踽踽獨行。


    端木神九相信,一世塵緣一世了,沉睡千年蘇醒的他,見到的第一人是武厚,那是緣分。


    他深信佛家講究的因果,所以他認為和武厚的緣分造就了二人之間的因果。緣分讓二人相遇,武厚誤進山洞,這是因,收武厚為徒,傳他武藝,這是果。


    可是對於武厚來說,端木神九收他為徒才是因,而自己的果是什麽,尚且懵懂無知不理解因果的他,還從來沒想過。


    在夜空中看著被提著的武厚,端木神九忍不住想,武厚的果,會是什麽呢?其實想想,還真不忍心這孩子長大。但人世蹉跎大多不如意,誰又能躲開這必然走一遭的滾滾紅塵。


    武厚還在笑,看著天上的清輝明月和朗朗繁星,樂嗬嗬的樣子就像三歲的孩子看到心愛的玩具。


    端木神九看著武厚說,“徒弟,下一次想在這裏看月亮和星星,就要你自己來了。”


    仍在出神的武厚迴過味來的時候,端木神九已經帶著他落迴了江邊。穩穩站到地上後,武厚才問:“怎麽了?師父?以後你不帶我上天啦?”


    “不帶。”端木神九簡潔的迴答,看上去對帶武厚上天毫無興趣。其實他是不想再看到武厚和小時候的區別,每一個人成長前後的區別,心酸總會大過喜悅。


    “為什麽啊?”武厚哭喪著臉問師父。


    端木神九道:“不為什麽,你以後要是想看,就好好修煉,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自己上去。”端木神九說完又加了一句,“以後你必須要能自己上天。”


    武厚噘著嘴,不滿道:“那得什麽時候才能自己上去啊,我現在連輕功一躍十米都做不到,更何況腳上又被你箍了一百多斤!”武厚說完後,眼珠子滴溜溜轉幾圈,也加了一句,“師父,你頭上一直頂著一百多斤的玩意,不累麽?”


    端木神九看著好奇的武厚,淡淡道:“為師可托起千斤銅鼎,你覺得會累麽?”


    “一千斤啊?”武厚咂舌,“看你身板還沒我壯,真的能舉起一千斤的東西嗎?師父別吹牛哦...”言下之意,要是邊上有一千斤的東西,武厚還真打算讓端木神九舉一下試試。


    的確,現在個頭和身材漸漸成熟的武厚,已經隱隱有了超過端木神九的身高,加上他身板從小壯實,一眼看上去,確實要比端木神九更魁梧。


    “你現在有些放肆啊。”端木神九看著武厚冷冷道。


    武厚嬉皮笑臉迴道:“不敢不敢,徒弟不敢。”腳上一百多斤的玩意武厚也習慣了,所以說話時,怕端木神九給自己腦袋上來一下,就後退了幾步,自然的很,隻是稍稍有些慢。


    看來上了一趟天,武厚心情好轉了不少。


    遠處傳來了嘩啦啦的聲音,聲音很大,很有力,聽上去像是千軍萬馬一起踏步的樣子。武厚聽到聲音以後,好奇的在馬路上東張西望,但看來看去也沒發現有什麽。端木神九則在一邊笑著說:“它來了。”


    武厚看向端木神九,疑問道:“什麽來了?師父你說誰?”


    端木神九麵向江邊,指了指東邊不遠處,又笑眯眯道:“是它。”


    武厚循著端木神九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黑暗中,被月光照耀的波光粼粼的江麵,橫著出現了一條白色的線狀,在月光下有條不紊的快速前行,席卷整個江麵,聲音正是從那裏傳來的。


    這是江水漲潮了。


    武厚看到這以後才明白,說:“原來師父你說的是潮水啊,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呢...”


    端木神九看著潮水,嘴角含笑,問武厚說:“武厚,記得今天下午帶你在江邊散步,我們走到的終點在哪裏嗎?”


    武厚歪著腦袋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過了跨江大橋沒多遠就是,怎麽啦?”


    潮水就快流過二人所站的正前方,嘩啦啦的聲音也變成了轟隆隆的聲音傳進二人耳朵裏。


    端木神九突然抓住武厚的肩膀,吩咐說:“帶上不歸刀,站到潮頭去,從今天起,你每日子時到此,順著潮水去的方向,一路走到今天我們散步的終點,走的同時,把我教你的七十二種刀法各自演練一遍,揮至三千次,要斬在潮頭前方,什麽時候能劈開江水成路,什麽時候結束這次修行。”


    武厚張大了嘴,還來不及說出那個“啊”字,就被端木神九丟進了江中,不偏不移,剛剛好落在路過二人前方的潮頭上。


    根本不容武厚多想,也不給他時間對師父發問,他整個人就沉進了江水中,被巨大的潮水衝向前方,毫無反抗之力。掙紮中嗆了幾口水,根本無法唿吸,一個念頭閃過,武厚想,我不會淹死在這江裏吧!


    出於本能,武厚夾緊不歸刀,拖動著箍著一百多斤的雙腿,在潮水中遊了起來,四肢奮力撥水,整張臉才得以能浮出江麵吸上一口新鮮空氣。


    他心中罵道,這什麽破修行,要在水中練,還給自己一百多斤的體重又加上一百多斤的累贅,這誰能練成啊?要不是自己會遊泳,恐怕真的要淹死在這裏了。


    努力向前遊的武厚,堪堪趕上潮水,這才沒被衝的失去平衡。這時候岸上散步一樣跟隨潮水一起前行的端木神九喊了起來,“遊的挺快,但為師剛才可不是這麽跟你說的。”


    破風聲響起,一道無形的掌力向武厚打來,正中後背,武厚正在遊泳的過程中,被這一掌打進了江底。


    在水中武厚睜開眼,四周漆黑一片,江水並不幹淨,刺的眼睛生疼,武厚又控製不住的閉上眼睛,摸黑中向江麵遊去。


    這時候端木神九的話又響了起來,“屏氣凝神,感受經脈內的真氣流動,灌注至雙腳之上,可浮於江麵行走。”


    武厚聽到這話,心中難免腹誹,“我輕鬆一人都做不到在江麵上走,你現在又給我帶上兩個腳鐲加起來有一百多斤,這讓我怎麽做到!”


    但想歸想,他還是奮力的遊出江麵,什麽也不管,先吸一口氣是真的。


    吸一口氣緩一下後,武厚按著端木神九說的方法,感受體內真氣,調動到雙腳上去,但因為前些日子吸了那麽多毒,現在體內真氣稀薄,並不富裕,嚐試了幾下並未成功。


    眼看又要沉進江水中,武厚怕又被嗆水,就繼續遊了起來。遊的同時他想到,第一次見到關卿瑤的時候,那天的她就是在水麵上奔跑的。如果不是內力深厚,真氣敦實的情況,那要想在江麵上走,就得有超過比身體沉進江水中更快的速度。


    想到這,全身沉在水中的武厚,雙腿在底下著重發力,做出奔跑的動作,但受限於腳上的腳鐲,速度比平時慢上很多,不過還是有些效果,他的上半身已經緩緩浮出了水麵。


    可是這樣真的太費體力了,堅持了沒幾分鍾,武厚眼前一黑,就精疲力盡的又沉進了水中,這次連揮動四肢遊出水麵的力氣都沒了,因為他累的昏厥了過去。


    昏迷了的武厚,整個人泡在水中,身體任意被潮水衝向前方,再做不出任何動作,不歸刀也快要離身。


    岸上的端木神九看到這一幕,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把這孩子先撈上來。但想起武厚和白虎在平皇山賽跑的那些日子,最後一場比試中,武厚就能借著懸崖峭壁上的怪石,直接從山頂躍下,又從山腳爬上來,或許這次潮水中的曆練,他也能激發出一些潛力出來。


    想到這一點,端木神九就決定,再等上幾分鍾,反正這麽短的時間,還淹不死人,即使淹死了也沒事,隻要時間不長,還能救迴來。藝高人膽大的端木神九,自持實力,心也大,就真的看著昏迷的武厚在江中隨波逐流,他就漫步走在江邊,隻淡漠的看著。


    被潮水衝著向前漂浮了上百米的武厚,昏迷不醒,猶如真的被淹死了一樣,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嘴巴無力的張開,任憑江水灌進嘴中和鼻子裏。


    已經進入半死狀態的武厚,隻有腦海中僅存的一絲理智尚存,身體的各個器官已經失去了調動的能力。那僅存的理智告訴武厚,你就快被淹死了。


    這一刻,武厚萬念俱焚,心說師父,你真是老糊塗了,我都這份上了你還不來救我....


    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聲音,猶如洪鍾大呂,重重響徹在武厚的神海之中,聲音之莊嚴、高妙、將已經瀕死的武厚拉迴了陽間。已經失去知覺和對身體控製權的武厚,右手緊緊握上了不歸刀,此時的不歸刀雖然還在鞘中,但卻綻放起紅色的光芒,透過刀鞘散發了出來。


    岸上跟著潮水走的端木神九,正打算出手把武厚救上來,這一刻卻看到武厚所在位置的水中,紅光大盛,在水中一亮而熄。緊接著,武厚手持不歸刀,破水而出,全身氣勢一往無前,真氣縈繞著周身將整個人包裹,已經能穩穩站到水麵之上了。


    武厚猖狂大笑,“哈哈!真是把好刀!”


    他往岸上的端木神九這邊看了一眼,喊道:“師父,好刀!不過你可真狠!差點把我淹死!”


    端木神九看著站在水上的武厚,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遠遠向武厚伸出了大拇指,算是稱讚。


    接著,他看到武厚在江麵上吃力的抬起雙腿,一躍跳上急速前行的潮頭,跳上潮頭後,幾番晃動才平穩身形,緊跟著便隨前進的潮水邁動起腳步,搖搖晃晃走了起來。


    走了一段距離,武厚眼色狂熱的看著前方江水,身上煥發出無人匹敵的氣勢,手中不歸刀出鞘,直直一刀劈向前方....七十二種刀法三千式,跟隨潮水一路前行,行至端木神九定下來的終點,三千刀一一斬出,刀刀在江水中劈出漣漪,雖未能把江水斬開一條路,但已能初見雛形。


    此後的日子裏,武厚按照端木神九的吩咐,每日夜裏子時前來江邊,等潮水路過時,躍上潮頭,整個人立在潮頭上,跟隨潮水前行,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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