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武厚,雖然這孩子調皮,抽煙喝酒樣樣都會,平日裏也有著像個小痞子一樣的氣質,但高靜怡打心眼裏心疼這孩子。


    武厚好像感受到了高靜怡的不對勁,又問了一遍,“高老師,你直說吧。”


    無奈的高靜怡,深深歎了一口氣,悠悠然道:“上午的時候,校長找了我一趟,跟我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


    武厚目光看著別處,奇怪道:“哦?校長知道我?他說了什麽?”


    高靜怡看著目光投向遠處的武厚,說:“其實也沒說你什麽事,就說...”


    說到這裏,高靜怡說不下去了。


    “校長說了什麽?”武厚追問。


    “唉!”高靜怡又重重歎息一聲,才鼓起勇氣接著說:“校長說要把你勸退。”


    “啊?”武厚驚呆了,迴過頭來直視高靜怡的雙眼,但從高靜怡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高靜怡沒撒謊。


    “為什麽啊?”武厚急了,臉也哭喪了起來。


    高靜怡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了解我們校長,可能...”


    “可能什麽?”


    心中考慮了一會,斟酌分寸後,高靜怡才迴答武厚,“可能有人找過他,讓他把你勸退。”


    武厚又氣又怒,委屈道:“什麽勸退,說白了不就是要開除我嗎?”


    高靜怡有些痛苦的眼簾低垂,不敢去看武厚的雙眼,“是啊,就是開除。”


    “憑什麽!我又沒犯過錯,沒有記過大過,雖然平時調皮一點,但我從來沒有因為調皮影響到學校的正常秩序和學習...”


    武厚越說越急,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像他這樣個性堅強的小夥子,被人罵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他都沒有哭過,可這一刻,他卻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看著哭了的武厚,高靜怡眼眶也紅了,伸手抱過武厚,把他抱在懷裏,痛苦的說:“武厚,你要知道,這裏雖然是大學,但儼然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這裏有勾心鬥角,也有魑魅魍魎,社會上的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在這裏。”


    武厚腦袋趴在高靜怡肩膀上,不停地抽泣著。高靜怡摸摸他的頭,接著說:“我們的校長,我了解他,一個好色貪財的老男人,可能是收了別人的好處,才要把你開除的...”


    武厚低著頭,帶著哭腔喊道:“憑什麽,這不公平!”


    女人嘛,說到底都是感性的,自己懷裏的孩子在哭,高靜怡受到感染,看上去也快哭了。


    “傻瓜,這世界哪有什麽公平,所謂的高等教育,也不過是讓我們以更理性更客觀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我和你一樣,都是偏遠山村走出來的,寒窗苦讀十幾年,隻為了能過上好日子,可最後我也隻是做了一名大學裏普普通通的老師...”像是想起了傷心事,高靜怡強忍著淚水說出這番話。


    武厚從高靜怡懷裏掙脫掉,站起身,憤怒的說:“不,我不同意,他憑什麽就這樣開除了我,我還沒畢業憑什麽不讓我繼續讀書,不行,我要去找他,找他理論!他要是敢平白無故開除我,我就報警!我就去教育局舉報他!”


    高靜怡連忙站起身,一把又摟過情緒激動的武厚,無奈說道:“沒用的,武厚,我們鬥不過那些人的,他們有錢有勢,而我們,隻不過是普通人...”


    武厚重新掙脫開高靜怡的懷抱,大唿道:“不,我要去找校長,我要當麵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麽!”說完就跑開了。


    高靜怡在身後大喊,“武厚,武厚!你站住...”


    武厚充耳不聞,直直跑向校長辦公室。


    辦公樓在操場的另一邊,武厚帶著淚水,奔跑著穿過操場,路上看到他的人,都紛紛停了下來,投來奇怪的眼光。這麽大一個小夥子,怎麽會在校園內邊跑邊哭,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甚至哭出了聲音。


    武厚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委屈過,即使是小時候,別人叫他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他跟人家打架,把別人打哭,媽媽生氣的處罰了自己,他也沒有覺得委屈,反而是現在,他感到無比的委屈。


    小學時候渾渾噩噩,調皮搗蛋,不知道好好學習,度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時光。後來到了初中,下定決心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想要考個好大學,以後能找個好工作,從那以後他就發奮學習,雖然成績不是特別好,但也算是尖子生。


    自己兢兢業業對待學習這麽幾年,他還幻想著畢業後能找個體麵的工作,賺些錢,給媽媽換個大一點的房子,能用自己賺的錢好好孝敬一下外公外婆,可今天發生的事情,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和幻想。


    雖然自己練了武,但畢竟仍然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他很現實的知道,如果不能順利畢業,自己前些年在學校裏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來到辦公樓下,頭也不抬的爬上樓梯,到了校長辦公室的門口,他擦了擦淚水,看著校長辦公室呆立了一會,才抬起手去敲門。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武厚心裏很沒底,但還是鼓足勇氣,想聽聽校長怎麽說。


    屋內傳出聲音,“進來。”


    武厚又擦擦臉上沒有幹的眼淚,伸手放到門把手上,推開門走了進去。


    校長正在書桌後麵坐著,他的後麵還有個書櫃,上麵放了很多書,給人一種他很有學問的感覺。這是武厚第一次近距離見到校長,以前也遠遠見到過,但沒靠的這麽近。


    校長帶著金絲眼鏡,因為上了歲數,頭頂漸漸有了禿頭的跡象,額頭也很寬。臉頰上的肉,無力的向下耷拉著,把原本就有些方的臉襯托的更像一個長方形。


    他看著站到桌前的武厚,眼睛紅紅的,奇怪的問道:“你是?”


    “校長好,我是武厚。”武厚還很有禮貌。


    校長一臉知道了的表情,漫不經心的迴答,“哦,是你啊,我想起來了,上次秋季運動會你帶著兩個同學還拿了一個冠軍呢。”


    “嗯,是的。”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校長又一臉疑惑。


    武厚看著這張臉,此刻尤為厭惡,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高老師跟我說了。”武厚說起這事,又差點掉下眼淚,但還是強忍著淚水,接著說:“校長,我做錯了什麽?你竟然要開除我。”


    校長扶了扶金絲眼鏡,正了正身子,看向武厚。


    “學校內部查了你過往的檔案,和你的生活習慣,你年紀輕輕,就抽煙喝酒,並且不住宿舍,在外和女生同租房子住,這些都違反了校規。”


    “那也不至於開除我啊!”武厚憤怒的直視校長的眼睛。


    校長坐在桌後,看到憤怒的武厚,微微一愣,但還是說:“你的生活習慣和生活作風有問題,對校內同學影響很不好,留你在校,隻會帶壞別的同學,你沒聽說過一塊腥肉染的滿鍋腥嗎?”


    “你...”武厚握緊了拳頭,反問道:“你的意思我就是那塊腥肉嗎?我生活作風怎麽就有問題了?”


    校長站起身,溫柔的笑笑,走到茶幾邊,給武厚倒了一杯水過來,放到他麵前,然後又迴到座位上說:“現在這歲數就和女生同居,這還不算生活作風有問題?”


    “那是我朋友,我們又沒什麽!”武厚大吼。


    校長揮揮手,示意武厚不必這麽激動。


    武厚放低了聲音,說:“就因為這些不疼不癢的事情,你就要開除我?憑什麽?你憑什麽就這樣草草了結了我的學業,你知道我為了考上一所差不多的大學,付出過多少嗎?我家世代為農,盼望著從我這一代能站起身,做個讀書人,可你就因為我和女生同居,而把我開除,你...”


    校長又揮了揮手,打斷了武厚的話,他一點聽下去的興致也沒有,有力的說:“既然世代為農,那就好好種地去吧,都上大學,畢業了都找好工作,那以後的地誰來種呀?”


    這話說起來沒什麽毛病,可聽上去,卻是實實在在的紮心。


    校長接著說:“小夥子,如果不想種地,就去打工吧,現在有很多你這歲數的孩子,早早的就出來打工了,早掙幾年錢,給家裏減輕一些負擔,不見得是壞事。”說著話的時候,校長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打開後從裏麵抽出一遝錢,丟到武厚麵前,繼續說道:“這裏差不多有五千塊錢,就當退你的學費,你拿著錢,迴去吧。”


    看著桌子上的百元大鈔,武厚知道,無論怎樣,自己也無法繼續在這裏讀書了。他拿起了錢,緊緊攥在手裏,這是他媽媽的辛苦錢,不能不要。


    心情從激動、悲憤、慢慢變得平靜。淚水已經幹了,武厚淡漠的看著眼前的校長,看到了他臉上淡淡的笑意。


    武厚從來沒有覺得,人的笑容,會是如此的無恥。


    “是誰讓你把我開除的?”武厚平靜的問。


    校長假裝不懂,不明所以的看著武厚,“沒有人啊,我自己的決定。”


    “嗬嗬。”武厚抬起手,輕輕笑了,笑聲有些冷。


    校長突然平白無故的感到一些驚悚,直覺告訴他,好像有什麽危險要發生,他身子立馬往後靠,連動整個帶萬向輪的椅子都往後去。


    “你要幹什麽?”校長警惕的看著武厚揚起的拳頭。


    武厚最終還是放下了拳頭,雖然他有信心,一拳頭能把這個毫無武術根基的校長打個半死,但是他知道不能這樣做,如果做了,自己說不定就要吃牢飯。


    一隻手緊緊攥著錢,另一隻手端起水杯,送到嘴邊卻不喝,武厚又問校長:“他給了你什麽好處,你竟然願意抹殺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的未來。”


    校長皺著眉頭,不悅的看著武厚,“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我聽不懂。”


    武厚嘴角上揚,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都無所謂了。他喝下一口水,然後對著校長的臉,把剛喝進嘴裏的水狠狠吐了出去。


    毫無防備的校長,被武厚吐了一臉水,他身體做出大幅度的動作,連忙站起身,摘下眼鏡,拿起桌上的紙巾擦拭,這時武厚轉身走了。


    氣極的校長,重新戴上眼鏡,看著轉身要走的武厚,大怒,“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說著去拿桌上的電話,準備通知保安過來把武厚抓起來。


    武厚腳步不停的走出校長室,身影消失前,丟下一句話,“你會有報應的。”


    離開辦公樓,漫步走過操場,心情出奇平靜的武厚站停在了操場中央。他看著校園四周,打量了一圈,這或許就是最後一次站在這裏看校園風景了吧。


    有幾個沒去上課的同學,在操場邊玩耍,此刻再看他們,武厚竟然羨慕了起來。自己的班級就在前方,視線所及之處就是,但現在的自己,再也不能走進去了。那些同學的臉又出現在了眼前,班裏那麽多同學,武厚還沒來得及都認識,就要走了。


    求學十餘年,至此結束,武厚無力的仰起頭,看向藍天,慘淡的笑了起來。就這樣保持了十幾分鍾,最後耷拉著肩膀離開了校園,背影看上去說不出的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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