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在這安靜的樹林裏,顯得那麽突兀。


    隻是,這道聲音裏好似又夾雜了另一道聲音,好像是……女人的聲音,至於內容,我隻模模糊糊的聽到“嘉嘉”兩個字。


    或許是我聽錯了,根本就沒有什麽其他聲音,不過是槍聲的餘音帶給我的錯覺而已。


    我死了嗎?我是死了嗎?應該是死了吧,一點都感覺不到痛。


    也罷,死了就死了吧。


    “媽……”陸美嘉顫抖的聲音響在樹林裏,聽著那麽刺耳。


    媽?她是在喊媽媽嗎?她喊夏如青做什麽?夏如青來了嗎?


    似乎想到了什麽,我猛然一顫,急忙睜開眼。


    夏如青躺在地上,猩紅的鮮血從她胸前的傷口緩緩流出,陸美嘉半跪在她身邊,伸手把她摟在懷中,害怕的手足無措:“媽,媽,媽你不要嚇我,媽……”


    我瞪大的眼睛看著地上的一幕,一時之間,竟忘記了要做什麽,要說什麽!


    陸美嘉開槍了,她沒有打到我,卻打到了自己的親生媽媽!


    怎麽會這樣?夏如青怎麽會來這裏?她怎麽會來?!


    夏如青虛弱的快要不行了,她極力轉過身來看著我,口中呢喃著什麽,可我聽不清。


    眼淚突然就滾出了眼眶,我用力掙紮起來:“姑姑,姑姑……”


    我想掙脫綁住我的繩索,可惜,我有心無力,那些繩索綁的那麽結實,我用盡了力氣也掙不開。


    眼淚不斷下落,像斷了線的珍珠,眼前朦朧一片,讓我看不清夏如青的臉。


    姚炎輝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了過來,一邊幫我解繩子一邊道歉:“薇薇對不起,我來晚了。”


    身上的繩子一鬆,我猛地撲到地上,慌亂的抓住夏如青的手:“姑姑,姑姑……”


    “薇薇,薇薇對不起,姑姑對不起你,你不要怪嘉嘉,是姑姑教子無方……才讓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姑姑,姑姑你不要說話,我送你去醫院,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我說著就要扶她起身,不可以死,她不可以死!


    夏如青握住我的手,輕微搖了搖頭:“不用了……沒有用了,薇薇你答應姑姑,不管怎麽樣,幫姑姑……保……保住嘉嘉,不要……不要讓她坐牢,薇薇,姑姑知道……這件事委屈你了,可是,姑姑就這麽一個女兒,姑姑希望她好好的……好好的活著,薇薇你答應姑姑……好……好嗎?”


    我用力點頭,眼淚也隨著腦袋的晃動不停的湧出:“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姑姑,姑姑……”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死也安心……了。”落下最後一個字,夏如青的手無力的捶了下去。


    “媽,媽,媽你醒醒,你不要丟下我,你醒醒,媽媽你醒醒,媽媽……”陸美嘉放聲哭了起來,用力晃著夏如青的身體。


    而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哭了,眼淚突然掉不下來,就那麽呆呆的看著夏如青,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胸前的傷口不斷的湧出猩紅的鮮血。


    她死了嗎?夏如青是死了嗎?


    她死了!她也死了!我身邊的人都要一個一個死掉嗎?


    我麻木的蹲在地上,若不是偶爾還眨一下眼睛,別人定以為我是個木乃伊。


    “夏以薇,夏以薇你這個賤人,是你害死了我媽媽,是還我的媽媽。”陸美嘉說著就朝我撲了過來,雙手緊緊掐住我的脖子:“你為什麽不死?你為什麽不去死?”


    “陸美嘉,陸美嘉你放手,我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過來。”姚炎輝慌忙過去拉她。


    “報警?報警有什麽用,讓他們盡管來啊,反正我已經殺死了媽媽,再殺一個人又何妨?”


    “陸美嘉你瘋了,快放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姚炎輝的話還沒有說完,幾名警察就衝了過來,硬是把陸美嘉拉開了。


    陸美嘉掐了我很久,我也沒什麽知覺,就好似,要不要這個唿吸管道已經無所謂了。


    警察把現場處理了一下,保存了手槍和匕首,又向姚炎輝詢問當時的情況,我恍恍惚惚的,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


    警察帶陸美嘉走的時候,她掙紮的厲害,我從地上站起身,淡淡說道:“人是我殺的,與她無關。”


    幾名警察驚住了,身邊的姚炎輝更是驚住了,拉了拉我的胳膊:“薇薇你胡說什麽,這種事你怎麽往自己身上攬?”


    我不迴答。


    警察倒也沒有追問,把我們三個人一起帶迴了警局。


    審問陸美嘉的時候,他們找醫生給我臉上的傷口上了藥,隨後又審問我,隻是,不管他們問什麽,我都不迴答,隻說人是我殺的。


    無奈之下,警察隻好把姚炎輝也叫了進來,看著他問:“她一直說,人是她殺的,這是怎麽迴事?”


    “不是薇薇殺的,陸太太臨死前求薇薇保住陸美嘉,薇薇一定是為了保陸美嘉才攬下責任,你們看她臉上的傷,難道是她自己劃傷的自己嗎?”姚炎輝急著解釋。


    “這個很好解釋,比如說,夏小姐要殺陸太太,陸小姐去救人,兩人發生爭執,陸小姐不小心劃傷了她的臉,這也很合情合理。”


    “不是還有槍嗎?拿槍做指紋認定就可以了。”


    “已經安排人在做了,我們在結果。”


    姚炎輝沒再說話,坐到我身邊擔心的看著我。


    沒一會兒,有人拿著指紋報告進來了,確定了槍上沒有我的指紋,否認了我殺死夏如青可能。


    兩名警察互相說了會兒什麽,看向姚炎輝問說:“你是她什麽人,她離開這裏需要至親的人擔保,一旦出了什麽事,我們方便調查。”


    “我……”


    “你們隻是朋友嗎?如果是這樣,請你聯係她的家人。”


    “我是她丈夫,早上吵了架,跟我賭氣……”


    急促的腳步聲響在審訊室門口,有人衝了進來,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把我從凳子上拉了起來,口吻著急又擔心:“怎麽迴事?”


    門口一道聲音急忙解釋:“這位先生說他是受害者家屬,非要進來。”


    “這位先生,你是夏小姐什麽人?”


    “我是她哥哥。”夏以初毫不猶豫開了口。


    聽到這句話,我抬頭看著他,多日不見,他多了幾分疲憊,也多了幾分憔悴,這些日子,他過得不好嗎?


    哥哥!他是我哥哥,原來,也隻是哥哥,嗬嗬……


    警察輕微點頭:“那就沒事了,你簽個字,帶她迴去吧!”


    夏以初也沒說什麽,簽了字就拉著我往外走。


    我也不掙紮,乖乖的跟著他走,我現在,真的已經麻木了。


    夏以初開車送我迴了家,拉著我坐到沙發上,找來藥箱幫我處理臉上的傷口。


    陸美嘉那一刀劃的不輕,傷口估計很深,我半邊臉都沒了知覺,感覺不到痛。


    夏以初的動作很輕,輕到好似沒有碰到我,其實他重點也沒有關係,反正我沒有感覺。


    “疼嗎?疼的話就說,我輕點。”


    “不疼。”


    夏以初沒有再說話,小心翼翼的幫我包紮著傷口。


    包紮好傷口,夏以初握住我的手,暗自歎了口氣:“餓不餓?我去做飯。”


    我伸手抱住他,疲憊的閉上眼睛:“阿初我好累,姑姑死了,因為我才死的。”


    夏以初也抱住我,把我緊緊摟在懷中:“薇薇我也累,我一直走不出你殺死正然這個噩夢中,我不想要你,我又舍不得,我想要你,你又總是傷害我,薇薇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的身體微微一顫,隔了片刻輕輕推開他:“也罷,還是保持現狀吧,這樣挺好的,你迴去吧!”


    “好,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夏以初沒有留戀,起身離開。


    “想辦法保住陸美嘉,不要讓她坐牢,姑姑臨死前,我答應她的。”


    “我盡力而為。”


    夏以初離開後,我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心髒的位置突然痛了起來,那麽痛那麽痛,我蜷縮起雙腳,緊緊抱住。


    下巴抵在膝蓋上,眼淚毫無征兆的滾出眼眶,我緊緊咬住下唇,泣不成聲。


    為什麽會這樣?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難道,對我好的人都要死嗎?


    是吧,應該是的吧,爸爸媽媽死了,養父母死了,阿強死了,嚴正然死了,夏如青也死了,他們都是對我好的人,他們都死了……


    克星!我就是個克星,我會克死身邊所有的人。


    以後,不要有人跟我來往了,我再也不想跟任何人來往。


    我一個人,注定了這輩子我一個人地老天荒……


    我沉浸在夏如青的逝世中痛苦不堪,一蹶不起!


    夏如青的喪事辦完後,姚炎輝過來看我,一直不停的跟我道歉:“薇薇,薇薇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買完票之後發現你不見了,就到外麵找你,恰好看見有人把你帶上車,我想追上去,可已經來不及了,我看見是陸美嘉開的車,所以才打電話找陸太太幫忙,我隻是想請陸太太勸勸陸美嘉,沒想到她會對你開槍,恰巧又讓陸太太趕在了那個時候,薇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要害陸太太。”


    我抬頭看著他,是他!是他通知夏如青的,我說夏如青怎麽會去那個樹林,都是因為他!


    我捏緊了拳頭,用力的捶在他身上,什麽都說不出來。


    姚炎輝也不躲,任由我重重的捶打他。


    “為什麽?為什麽要通知姑姑去那裏,如果不是你,姑姑就不會死。”我吼著、打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說句自私的話,若是陸太太沒有去,死的人就是你,如果先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還是會這麽做。”


    “瘋子,你這個瘋子……”


    “薇薇。”姚炎輝握住我的手,伸手把我攬在懷中:“對不起,對不起薇薇。”


    我哭的渾身無力,也沒有力氣去推開他。


    當眼淚幹涸以後,我才發現大門口站了一個人,修長的身影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在牆壁上,孤獨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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