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衣角恍惚天邊灼灼霞光,拌就枯骨鮮血染作刺目豔烈,風失和軟,衣擺翻飛如瀕死金烏。狹長眼尾是薄情至極的嫣紅,似來自魔裔蠱惑,而淬冰於眸底,半嘲諷半輕蔑的傲氣。


    稍側身隱於陰影,晦暗中明滅是傷疤焚燒的幽焰。是紅塵掠過般沉重而輕盈的愛恨,而屍橫遍野。瘟疫是縈繞在心頭,避不開的厭惡,更是鶴頂一抹豔紅也無法企及的放肆罪孽。


    不遠處咆哮張揚的正是心魔妖物。


    肮髒而猙獰的,汙穢。


    被鴆毒腐蝕過的心竅會為這絕境中的世間,悸動一刻,也算是魂靈不再醜惡。可笑至極,刻骨的愛與背叛輾轉心底,流轉的還是不值一提的苦楚。凝眸冷睨麵前妖物,終是出手。


    赤影噬喉。一霎的姝豔令人目眩神迷,是迫人心魄的纏綿悱惻凜冽。


    荒野茫茫,狂風咆哮。生靈終究湮滅塵土,枯骨哀嚎,夕雲為其披上鳳冠霞帔。算作最絕色傷口,滴血般怨毒淒豔,霞光細碎落於眼睫,平添柔和幾分。


    無妄之災。


    遺失置身事外的懶散。再也,無處可尋。


    是不願訴之於口的憂心忡忡,也算作劍挑煙火後而生夜色迷蒙的柔軟,隨之澎湃的是烽火糅雜的戰意。心魔橫行,唯有,一劍挑之才算不負心意。


    亡靈與骨鏈糾纏不清,沉淪深淵的鬼靈動蕩不安。唯有身旁人才引暖意繾綣幾分,壓抑翻湧惡念,是克製至極的冷然。薄情以現他人,唯獨在唯一弟子麵前,展露心尖柔軟。


    “翎兒。你對這場瘟疫,可有什麽看法。”


    尾音是幾近篤定的輕描淡寫,冷玉碎雪般嗓音撫開天地若有若無霧靄蒼蒼,漠不經心隱含溫存。總是偏愛這獨一的晚輩的,哪怕對方成人,在自己眼裏,還是一如既往稚嫩的孩童。


    歲月不改,往事,亦不改。


    那抹紅在她的眼睛中流轉、蔓延,擴散開來,也清晰了起來。


    是個衣著華麗的人兒,那鋪蓋在紅衣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在刮破了的綢緞上宛若要從破口傾瀉出來一般。那稍有些惱怒的女子即使剛剛摔倒,那儀態也宛若翩飛的鳳凰,自有一番韻味。


    “抱歉,我剛剛一時興起,喝了桃花樹下那不知誰藏起來的仙酒,這才有些神誌不清,亂飛亂撞,還請見諒。”


    “這……我雖然不能將散落的糕點複原,卻還在家中備了些糕點,不然我等下就拿來做賠禮?”


    說罷便要幫忙撿那掉落在地的籃子。


    他近日來確實是過於閑適了,就算是大瘟疫降臨也沒能讓他出關搭把手。


    這種時候總要想著妖界的崽子們自己能夠解決。許百宴悠哉悠哉地在椅子上晃著腿,突然想起似乎是鳳凰帝姬的生辰要到了,便抬眼看向一旁的齊颺,“阿颺啊,我看咱也準備準備去探望一下鳳凰帝姬?順便看看咱們這窮酸洞府能有什麽帶去的東西。”


    他向來不喜在自家老窩放東西,除了少許書籍,並無他物。再加上辟穀多年,石洞中又益於修習,就更是什麽都沒有。除了齊颺一直留在他身邊外,別的下屬早就遣走去往他處,離他這老窩遠得很。


    所以這種東西就應該問問自己的大徒弟,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


    未與弟子多言語,便感幽冥海動蕩。


    墨瞳緊縮為一鋒赤金,恍若熔陽滾燙伴鮮血濺入眸底,淺淺暈開不可言喻危險侵略性。山河原錦繡,水墨跌宕是海晏河清淡漠寧靜,流霞萬千隨輕雲出岫,是安寧,是可遇不可求。


    現狂徒肆虐,是仗聖君暫離而生澎湃野心,還是無意闖入。原因亦或是糾紛,已懶得去淺嚐輒止,自囑咐徒弟離去,駐足半晌去觀逆光身影,心底滋生暗處猙獰瘋狂。


    在嘶啞咆哮著,無處發泄的陰暗。


    是叫囂肆意的張狂,在催促。


    足尖輕點枯草葉片,輕盈禦風哪傷得脆弱生靈。衣袂輕揚翻飛如墜焰凰天霓,似要撕裂天際一角表麵風平浪靜的安寧,暴露那鮮血淋漓的真相醜惡。至於眾生混沌惡念本身,則尋那狂徒。


    心念百轉千迴間,映入眼簾是墨衣者,眉眼俊秀,依稀認出身份。蹙眉平惹冷意淬骨,拂袖落地,猩紅與深墨劍拔弩張。氤氳眸底更是所作慘狀,暮靄蒼蒼繚繞心頭,溢出唇齒幾近暴戾。


    “被區區心魔所控的秋神,枉為神明。”


    “既然你自己解決不了它,那也別怨我多管閑事。”


    冷然諷刺極盡刻薄,惡意滔天,更染眸底隱匿尖利輕蔑鄙棄,倒不是憎恨神明,隻是對於心魔所作所為,頗為不齒。青絲無風自揚,凜冽氣勢瞬時衝天而起,如水銀沉重壓抑鋪開,是宣戰。


    眼尾旖旎嫣紅此刻也盡是涼薄,牽引弧度是疏離冷淡,再不見溫和。抬腕肌膚冷白如冰琢玉砌,赤色長劍隱有暗金流光輾轉,圓融如意。劍鋒遙指心魔,亦或是秋神,利落至極。


    膽敢在魔界肆虐橫行,也不知那心魔是愚昧還是狂妄。


    他要戰,那便戰。


    魔族的人,從來不是任人欺淩的懦夫。


    魔界無晦之淵。


    妖風唿嘯,隱約之間,似伴有獸吼禽鳴。


    芝蘭玉樹的少年白袍獵獵作響,不動聲色地為身後女子擋下狂風。


    前方獸骨成山,周圍成片的暗色土堆似鮮血染就,無端讓人覺得壓抑。


    “應該不遠了。”他溫言笑道,“可得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聽聞那守護在此的魔獸不是個好對付的家夥。”


    墨凝衣女黑無常(戰力6500)


    “知道了。”寬大的墨色帽沿在臉上投下陰影,隻留出慘白的毫無血色的下顎,將指間不知何種生物的碎骨拋開,“還真是熟悉的死亡氣息……”


    墨凝衣漫不經心不知從哪摸出來的糕點塞進口中,抬頭看了一眼帶著不祥猩紅的天際。


    折遠男鳳凰上君(戰力5000)


    折遠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墨凝衣,“虧你還吃得下去。”他腳步落下,精純的靈力隨即四散開來,將麵前的斷骨碎肉掃開,清出一條道路,“也不知死了多少東西才堆砌起來這屍山骨海。”


    墨凝衣女黑無常(戰力6500)


    “也不算多吧……”慢條斯理地吃下了最後一塊糕點,“哪天帶你去看看地府。”


    又一次抬頭,平地而起的狂風將兜帽吹落落,白得幾乎發青的麵上唯唇間與眼尾,紅得刺目,隨意用紅繩鬆散束起的白發漫天亂舞,在猩紅的天光下映成詭異的血色。


    “呐,我說折遠,”撚撚手指上的糕點碎末,“好像有人來了呢。”


    折遠男鳳凰上君(戰力5000)


    “確實有人來了,來頭還不小呢……”折遠看向左前方,兩個氣度不凡的男子與他們一樣,正往無晦之淵腹地走去。


    “魔尊殷恣,藥王令狐翎,久仰大名,在下折遠。”屍山血海之中,他白衣未然纖塵,清俊無雙的臉上,溫柔的笑意完美得無懈可擊,而恰是這樣的完美,讓人覺得舒服之餘,又覺疏遠。


    “此來無晦之淵,特為芸蕪草,想必二位來此亦然。既如此,不妨同行?”


    猩紅衣袍放肆張揚,隨風揚擺如鮮血流淌肆虐。諦徒弟溫聲,眉眼稍淡兇戾,心底野獸咆哮昭昭平和幾分。又聞他人言語,蹙眉惹血海洶湧,澎湃貪婪。側眸瞥人麵貌,頷首示禮。


    “原來是鳳凰上君。”


    聲線略沙啞,像寡言多時的冷漠,卻細察出些許罕見溫和。緋衣於此刻淡化血腥殺伐氣,收斂氣場,倒惹身旁人草木清雅。眉眼稍含亙古不變般的倦慵,烏發愈襯膚白如雪,幾近蒼白冷刻。


    “上君相邀,自無不可。”


    冷睨察出對麵情緒,淺淡諷刺氤氳眸底盈盈,倦慵垂長睫半斂眸中思緒叵測,光暈琉璃。


    笑麵虎。安靜於心底下此定義,猩紅袍角溫柔拂過,或茵鬱或凋零草木野芳,纖塵不染的繾綣。徒弟伴與左右,也使自個兒壓抑即將出口不屑輕蔑,惡意翻湧半晌終不甘緩和。


    一路緘默不語,也懶得再出口什麽言語被冷諷,他不是所謂悲憫神明,若不是徒弟在身邊,便早已不耐,天性暴虐,難斂脾性。


    嗅得幾分淺淡馨香,蹙眉去觀身旁人神色,能得他如此細心相待的,獨有徒弟一人。眼前溫山軟水,無一不妙,但心下暗警惕。隻低聲道。“謹慎些。”


    後聞人言語,扯唇而笑,冷意淬骨。輕哼一聲,也並未言語。


    而後一冥焰噬魂虎猛然跳將出來,虎嘯撼山,驚天動地。墨瞳微縮隱現赤金暗芒,抬腕赤色長劍轉瞬即現,光暈流轉。冷聲言語。


    黑白棋子排放零落有致,輕撚住一枚白字放入棋盤。


    “如今天下局勢愈亂,何解?”


    輕抿茶水,隻定定看向互成對局之勢的棋盤,荷塘偶有錦鯉越出水麵,濺出點點水花,竹影聳動,自成一格。


    ·


    指指天而複指指地,搖頭不語。


    而後又撚起一枚棋子,一子落下,全盤已定。嘴角帶笑,才迴了人的話語:“為何要解?”


    “萬事萬物皆有規律,順應便可。”


    起身負手望向天,盡心而為便好。


    尊上所見,他迄遵令,貫無駁辯之意。遂向來者頷首作揖,以禮待之。


    “幸會。久仰鳳凰上君名諱。”


    師尊冷戾似劍鋒,衣擺轍風,冷傲張揚,若他意欲肆意橫之,為徒,受其恩惠韶光,自該擋抵寒瀟,任俗世淒厲侵襲,劣鬼厄敵繚纏,皆盡數化作暖春駘蕩舒,葬身陰翳消湮。方可喚他絕代獨尊,至高無上。


    沿途靃靡雜錯,數遭庇佑。懋感釋跟隨左右。緬邈處忽地現噬魂虎,幽焰灼光。皓光爍然,一劍破空。


    “多謝上君。”


    蛇蟒猛近,兇禽撲食。遙聞虎嘯,再瞧見鳳凰上君英勇之姿,挑唇莞爾,遂替己尊,出言致謝。


    “師尊在此。自是不敢。”


    朗聲應喝,踩石淩空,探睨尊上眉眼,琉璃漣漪恍若瑤池囀喉凝滯。踏虎騰躍,身輕飄似飛葉,落至順勢處。霧瞳流眄若滂霈清澈。刹極運裛,揮袖撒淡霧,渺然散之。


    緹毒奪命,終歸美豔。


    自打自己被那心魔所控製,已經月餘過去,葉離笙早已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何人。


    總愛穿墨衣的他,如今便如同一浪子瘋癲一般,了無了當年那九重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秋神半分模樣。發絲從墨黑逐漸化為灰色,估摸著不出些時日,便是歸於淨白。


    不知不覺間,竟是遊蕩到了這魔族的地界,雖說這兩界沒有點明麵上的衝突,但是這背後的閑言碎語,又是誰可管轄得住,被心魔所控的葉離笙,早就沒了神意,周身遍布著令人作嘔的邪魔外氣,眼神之中了無半點生色。


    “神明?嗬,我本就不是所謂神明,談何控製”


    入眼的竟也是一絕美少年,許是那魔界魔尊才有這般尊容吧,其他的磕磕顫顫,一點也入不了眼,看著也隻嫌肮髒。


    “嗬?殺我?怕是你沒這個本事”


    此時的葉離笙早已不是那個陪伴在小十七跟前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秋神,奪了這具身體的,便是那落奇小兒。


    看著那魔尊戰意四起,心下一想,這魔尊也不是什麽人啊,區區來此界走了一番,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有趣得緊啊……


    “嗬,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何來本事管我”


    言畢,便從手中化處一把劍,略微震了幾分,便直勾勾地朝著那魔界魔尊飛去,不過也僅是障眼法罷了,迴身便變換了位置,內力化劍朝著他飛了過去,原本秋神自帶的潔白內力如今染上猩紅,這倒是可以確定,此時占據這副軀體的,必然不是那秋神的元神。


    你做得很好。


    無愧蒼生,無愧於心。


    莊璨目光一動,緩緩放下了環抱的雙臂,朝他望去。


    剛才太亂,沒仔細看。男子一身幹練的白衣黑褲,身型筆挺,五官冷冽,淡漠的墨色雙眸裏不著情感。可那一刻,莊璨卻覺得他比任何一位神明都有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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