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地為床,以古樹為簷,兩人就在這草地火堆旁坐下休息。


    馬兒在一旁吃著草,也許這森林本來就詭異異常,老馬不敢走遠,總是啃了幾口又幽幽地踱步迴來,在兩人旁邊站著。


    夜風習習,一絲絲涼意籠罩在火堆邊緣。


    時雨把枯樹枝扔到火堆裏,感歎:“看來今晚還真是一個不眠之夜。”


    他懷裏的孔雀君充耳不聞,如同沒有骨頭的狐狸精,無時無刻都扒拉著時雨身上,恨不得和他長為一體。


    風卷起落葉,一個陰影躲在兩人對麵的大樹上。


    時雨說:“閣下既然過來了,就不要藏頭藏尾的,出來吧。”


    他懶得動,也不想打打殺殺,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軀體,可不想就這樣輕易毀掉。


    那人影嗖的從樹上跳下,柔白的月光讓他的麵目顯現出來。


    是隻妖,還是專門吃人的妖怪。


    因為這兩個人闖入到了他的地盤,一向對領地十分敏感的妖精就趕了過來,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妖怪,竟然敢踏入他的地盤。


    “一人一妖。”


    妖怪沒想到會是一人一妖出現在此,他本以為是兩個妖怪,“識相的明天就走,不要多管閑事。”


    也許知道自己恐怕打不過那個白頭發的妖精,用無數人類屍骨幻化而成的骨妖並不打算以身試險。


    時雨是個好說話的,見對方沒有戰意,很識趣的順杆爬。


    “自然,明日我和我的朋友就走,絕不會插手。”


    他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沒有救濟蒼生的閑心。


    好事都被他做完了,留著那些偌大的門派幹什麽?


    骨妖深思的看了一眼時雨,隨風消散在月色之下。


    等他走後,孔雀君才睜開眼眸,看著那個方向眯起眼睛,“臭死了。”


    他嫌棄的撇撇嘴,“一股子血腥味。”


    “知道了,咱們家小白最幹淨最香,是一個小香香。”


    時雨扒拉著小白的白發,放在鼻尖輕輕一吸,強忍住咳嗽的預感,還真不是一般的香。


    “你這是用了多少玫瑰泡澡?”


    小白笑眯起了眼,不好意思,在紅了臉龐,“不多不多,也就幾百來朵玫瑰。”


    “…………”時雨嘴角微抽。


    “我好困,人家要睡覺……”孔雀君巴拉著時雨的細腰,動手動腳,目的非常明顯。


    可惜時雨可不想在這個荒蕪之地縱情享樂,給這個不老實的白爪子來了一巴掌,打的孔雀君委屈的嘟著嘴,兩行垂涎欲滴的淚珠掛在眼角,像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


    別看他這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殺人放火的時候,那就是一個混世大魔王。


    也隻有在時雨的麵前裝成小媳婦的委屈樣子,可惜時雨不吃他這一套,畢竟孔雀君可是時雨看著長大的妖精。


    隔天一早,清晨的露珠讓火苗熄滅,空氣中凝結著點點水滴。


    靠著大樹睡著的孔雀君醒了過來,躺在他懷裏的時雨還在熟睡。


    孔雀君滿目柔情,輕觸著時雨白嫩的臉頰,柔和的眉睫,還有那雙像含了櫻花般令人垂涎的粉紅唇瓣。


    也隻有在時雨睡著時,他才會像個沉穩的男子,靜靜的窺視著自己,深愛之人的安靜睡容。


    臉上毛毛的癢意讓睡眠很淺的人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孔雀君正在他的臉上摸來摸去。


    時雨逮住那隻為非作歹的事,咬了一口,落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時雨……”孔雀君瞬間飆出眼淚,“人家好痛,要吹吹~”


    捧著被時雨咬紅的手指,像個欲求不滿的小媳婦。


    “走了,出發了。”時雨把火堆埋上,牽起馬兒,“帶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


    孔雀君的臉色如翻書一樣唰的變過,剛剛還垂然落淚臉頰,立馬變成了展顏歡笑。


    “我要吃八寶雞,還有十裏飄香的桃花酒!”


    “行啊。”時雨豪爽的答應,跨上馬,對著孔雀君伸出手,“上來吧。”


    本想化作孔雀鑽到時雨懷裏的白發男子,情不自禁地握上了這雙手。


    坐在時雨的身後,雖然渾身不踏實,總覺得這馬配不上自己,還是勉強的安定下來。


    這一路上可苦了他了,對於有潔癖的孔雀君來說,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找一家客棧沐浴,再從戒指裏拿一套幹淨的衣服換上。


    可惜,等他們走到了村口,村裏的人見這兩個陌生人安然無恙的從森林裏走出來,就像是看到了活神仙一樣,齊刷刷的跪在門口,把他們的路給堵住了。


    村長帶頭衝到人群之前,跪在馬腳邊,嚇得馬兒連連後退。


    “大仙呀,求大仙救救我們吧!”


    時雨麵無表情,孔雀君高挑著下巴,根本不想搭理這些無知的凡人。


    “我們陸家村已經被妖怪禍害數月,妖怪專吃人,每天夜裏都會來我們的村子裏把人抓走。幾天前,道長先生進入山林之後就再也沒有迴來。兩位能夠從森林裏活著迴來,一定是大仙!”


    “大仙啊!求求你救救我們吧。”老人跪地磕頭,把額頭磕的鮮血直流。


    但騎在老馬背上的兩個男人並沒有對此表示同情,一個視而不見,一個冷漠相待。


    “讓開。”時雨冷冷的開口,“不要擋路。”


    跪在地上的村民頓感絕望,在這群人當中,有的是丈夫被殺了,有的是妻兒被殺,還有的一家老小隻剩一個孤寡老人。


    老奶奶杵著拐杖跪在人群的最後麵,她的媳婦兒子還有孫子都死在山裏。


    如今隻剩她一個孤寡老人守在家裏,每天渾渾沌沌以淚洗麵。


    妖怪猖狂,就位於山野間的陸家村,朝廷不管,門派不問,妖魔猖狂起來毫無人性。


    “大仙。”老奶奶扔掉拐杖趴跪在地,“求大仙行行好,救救我們吧……我的孫子兒媳兒子都死了,被妖怪吃了……”


    “真可憐。”孔雀君嘀咕一句。


    但同樣身為妖怪,孔雀君並不想多管閑事。


    時雨也沒打算多管閑事。


    他準備趕著馬兒繞路,一股黑色的氣體在他的眼前晃過,那是非常濃厚的怨氣。


    好久沒有嚐到如此美味氣息的時雨讓馬兒停下。


    跟隨著那道怨氣,看到了一個滿臉纏著繃帶的孩子。


    那孩子躲在村口的石台後,沒有跪下,行動神神秘秘。


    於是他問這些村民:“把那個孩子給我,我就幫你們。”


    村民們一個個眼中燃起了希望,孩子被幾個村民抓著押到了馬前,更甚者想要把孩子綁起來,時雨揮了揮手,讓他們不必如此。


    孩子大概七八歲,上到脖子、手臂都纏著髒兮兮的繃帶,繃帶的縫隙裏還是透著紅色血液,可見他渾身都受傷了。


    那股子強烈的怨恨就是來自於這個孩子身上。


    真是奇妙,小小年紀竟然蘊含著如此強大的怨恨。


    他在恨誰?


    村民們為他們準備了一間幹淨的客房,時雨也把這個孩子帶到了客棧裏。


    極度嫌棄小孩子肮髒的白孔雀,生氣地躲到了屋簷上,決定等時雨把這個孩子打理幹淨之後才下來。


    時雨可不是當保姆的,一把將孩子拎到熱水桶裏,將頭按下,讓他自己洗。


    “洗幹淨些,不然我就把你丟到山裏喂妖精。”


    小孩顯然嚇到了,拚命的用水擦著臉。


    “你叫什麽名字?”


    “陸……陸維。”


    “你父母呢?”


    時雨坐在桌子邊翹著腿,一邊品茶一邊打量著這個孩子。


    “父母都死了。”


    “哦,那你為什麽還活著?”


    “我……我逃出來了。”


    小孩低著頭,臉上的繃帶鬆鬆垮垮,一道一道殘忍的疤痕露了出來。


    一個人的眼睛蘊含著他的性格,身上的傷疤代表他的經曆,膽小如鼠的行為確是偽裝。


    時雨不相信這個孩子像表麵上那樣老實。


    他渾身是傷,身上還帶著強烈的怨恨,又豈會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你在恨誰?”


    跪坐在熱水桶裏的陸維目光微妙,淡紫色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我恨這天下。”


    “哦~”時雨的目光變得感興趣起來,“你恨這天下?”


    時雨來到孩子的麵前,觸碰著他受傷的額頭,一把撕掉了他臉頰上鬆鬆垮垮的繃帶,顯露出那張恐怖又猙獰的麵目。


    小孩眼裏沒有驚慌。


    青年並不在意小孩醜陋的麵容,如墨般的瞳孔裏倒映著陸維的麵目。


    時雨讀取了這個孩子的記憶,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發現因果循環,還真是無法逃脫的結果。


    這個孩子的身份並不簡單,他的母親乃是墨家山莊的二小姐,莫雲熙妹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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