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趙璿如何做想,韓朝都漸漸的參與到朝中的事務,並顯現出了與眾不同的才能。


    蕭奕亭沒有直接讓韓朝上朝,卻命他一同處理軍機要務,這般榮寵幾乎舉世無雙。一時之間滿朝議論,都說趙璿是個旺夫的女人,竟然真的叫她將韓朝這樣一個不成器的人扶成了國之肱骨。


    這些言論並不能使趙璿開心,反而讓她覺得如鯁在喉。散朝後她慢悠悠的走在去翠雲軒的路上,忽然撞見等在前頭的霍思淵。


    “丞相。”


    他站得挺直,仿佛隻是不得已才彎下他高貴的脊梁,趙璿不耐煩和他糾纏,隻點了點頭就要走,誰知卻被他攔住。


    兩人身邊隨侍的宮人都不敢說話,紛紛低下頭裝作沒有看見。


    趙璿被他拉扯著走遠了幾步,聽見他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霍將軍這話說得讓人不明白,什麽叫做我想做什麽?”趙璿甩開他的手,退開一步,臉色不善的看著他。


    “阿錦不過是個普通女子,你何必這樣趕盡殺絕!”霍思淵憤怒的聲音幾乎壓抑不住,將手中的紙揚到她麵前。


    紙上寫著若霍思淵還念血緣親情就不要再追殺他們,否則將用柔貴太妃的性命來搏一條生路。


    趙璿嗤笑道“自然這信是誰給你的,你去找誰,來同我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說罷轉身欲走,卻被霍思淵牢牢鉗住手臂動彈不得。


    “我的人隻是暗中搜尋,若有追殺不是你還會是誰!”


    “素衣門的人隨時準備卷土重來,你現在難道是讓我置陛下的安危於不顧嗎?”趙璿道。


    霍思淵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別說得這樣好聽,趕盡殺絕從來都是你的處事原則,當日種種霍某此生難忘!”


    “莫說今日不是我,即便是又與你何幹?”趙璿用力推開他轉身離去時吩咐身邊的宮人“霍將軍今日身子不適說了胡話,讓人即刻送他出宮。”


    縱然霍思淵不滿卻也違抗不得,被一群嬌弱的宮女圍著也不敢動手,隻能被人強硬的送了出去。


    迴到翠雲軒,來不及換衣裳,趙璿便叫來綠螢“在霍家門前仔細查看,素衣門的人去給他送信了。”


    “大小姐覺得素衣門會不會和霍思淵合謀?”


    “現在猜這些還太早了,不過距離逼宮已經過去好幾日,他們手中有柔弱婦人和嬰孩,應該走不遠才是,斷然不該這麽難找。”趙璿道。


    綠螢見她頻繁的把玩著一隻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之處的琉璃盞,奇怪道“大小姐覺得這琉璃盞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你有沒有發現關於穎妃究竟如何入宮,和先帝之間又有什麽關係,似乎眾人的說法都不太一樣。”趙璿道。


    “的確有些不同,不過本來就這麽久了,即便有些出入也很正常吧?”綠螢在趙璿對麵坐下。


    趙璿搖了搖頭,沉思片刻道“那些知情人的描述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根本不能全信。”


    “難道穎妃一事還有隱情?”


    “這也未必,要真是這樣這個局就太大了,若不是為了帝王寶座根本不必如此。”趙璿道。


    她這話卻將綠螢嚇了一跳“有人要竊取寶座?”


    “根據蕭奕台生前言行,或許知默不過是個棋子,用來教導蕭奕台對先帝等人生恨,以便確保將來他不會被先帝說服,成為蕭奕亭的助力。”趙璿道。


    綠螢聽得眉頭皺起“可現在蕭奕台已死,這些事情都沒有辦法證實了。”


    “都是猜測,能不能證實已經不重要了。”趙璿並不覺得證明了這件事會有什麽用,反正明麵上的兩個當事人都已經死了,現在根本就死無對證。“我反而覺得賀直在這裏扮演的角色很奇怪。”


    “大小姐的意思是他也參與了這些事?”


    “看當日他和蕭奕台的反應,蕭奕台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可賀直卻仿佛一早就站在素衣門那邊,而且還達成了某些協議。”趙璿道。


    仔細想想,當日情形確然如此。綠螢道“難道賀直才是素衣門在宮中真正的接應人?可他在宮裏身份體麵都有,何必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和素衣門合作呢?”一旦失敗可就是萬劫不複,即便贏了這江山又不會改姓賀。


    “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可趙璿將當日說過的話一一迴想後忽然道“難不成他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綠螢立即道“可他孤身一人,自己坐上這個位置又有什麽用呢。”


    “或許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坐在帝王的寶座上,而是躲在陛下背後做那個操縱傀儡的人。”趙璿道。


    這樣一來倒是解釋得通為什麽知默能夠憑一己之力將蕭奕台護住,還能夠跟著蕭奕台出宮,大概是因為賀直在背後行了方便,大家不明就裏,以為他傳的是陛下的旨意,這才有了許多荒誕不經的流言。


    “所以他才會那麽關心四殿下的下落。”一經趙璿點出,綠螢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關竅。蕭奕亭已經倒向大小姐,二殿下顯然大勢已去,三殿下早亡,唯有四殿下是個孩子,最有可能做傀儡。


    趙璿道“他想效法溫池,卻不像溫池那樣鋒芒畢露,而是悄悄的藏在別人背後做個權勢滔天的影子。”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人會幫他呢?”賀直在別人眼中無疑已經是喪家之犬,敢在這個時候收留他的人一定圖謀不軌。想著想著綠螢忽然瞪大了眼睛“霍思淵!”


    霍思淵是柔貴太妃的親哥哥,四殿下的親舅舅,若將來四殿下登基,由他做攝政王簡直理所應當。而且他身上又有戰功,手裏捏著兵權,自然說什麽就是什麽。


    “現在想想當時霍思淵的舉動確實有點奇怪。”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沙場曆練迴來的人,即便顧忌著敵方手中有皇帝,他的舉動也未免有些太過畏首畏尾。而且當日搜宮賀直顯然是在宮裏的,卻怎麽也沒有找到,實在令人不得不深思。


    “難道,所謂逼宮不過是他們聯手演的一場戲?”綠螢道。借趙璿之手除掉對皇位有威脅的蕭奕台,若能借此傷了蕭奕亭更好,即便不能,趙璿的人隻要一出現就是現成的錯處任人拿捏,到時候又可以借禮法規矩除掉趙璿。這樣一來即便蕭奕亭還能夠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能夠仰仗的人就隻剩下霍思淵一個。


    趙璿輕輕搖頭“現在還說不好,都是猜測,沒辦法驗證。”


    “那霍思淵今天特意跑來找你說什麽放過她之類的話是為什麽?”綠螢道。


    “兩種可能,一種是想要探我的虛實,現在或許真的有人在想方設法的找他們。另一種就是他們之間起了爭執,想要借我的手除掉賀直。”趙璿道。


    “這樣做不會太冒險嗎?”綠螢道,萬一賀直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霍思淵即便能夠說服陛下,卻未必能夠說服大小姐。


    思及此處,趙璿按了按眉心“除非他沒有辦法自己動手。”


    “當日霍思淵排查過的宮室有可能並不幹淨,讓人夜裏悄悄的查一查,看看有什麽問題。”趙璿道。不過趙璿心裏明白,若霍思淵真的有問題,當天賀直就能混在士兵裏離開,又怎麽會等到現在。


    綠螢見她流露出疲憊的神色,將門帶上,悄無生息的走遠了。


    燈火通明的書房中,韓朝手裏提著筆神遊太虛,紙上落了幾個墨點,一看就不用心。蕭奕亭懶得揭穿他,仍舊低頭看手中的奏折。


    一直到了快半夜的時候,韓朝才將弄髒的紙換掉,發覺屋裏已經點了燈,到處都是明亮的模樣。


    “還在想?”蕭奕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他身邊。“她早就已經走了。”


    一門之隔,夫妻二人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實在疏離得很。蕭奕亭看著他桌上被揉成一團的紙,淡聲道“你是男子,總不能一輩子都屈居她之下。”


    “我平生沒有什麽大誌向,隻想做個富貴閑人。”


    蕭奕亭並不將他的不情願放在眼中,反而輕視道“富貴閑人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在陛下心中自然江山最重要,可在我心中並非如此。”韓朝道。


    “趙璿所圖非小,崖城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你要看著這個天下改姓嗎?”蕭奕亭道。


    看了半日都沒有翻頁的書冊終於合上,韓朝抬頭看著他“我答應過祖父,隻要我在一天,這天下都姓蕭。”


    “隻這一次,隻要你能說服趙璿放棄黨爭,你們依然可以做秦安公和秦安公夫人。”蕭奕亭道。


    這一次就連韓朝都有些疲倦“陛下,趙璿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壓製,挾製誰,她走到今日都是迫不得已。”


    蕭奕亭聽了他的話一下子就笑了“你已經去過崖城,怎麽還能說出這樣的不經之談?沈家將崖城牢牢的把控在手裏,海外諸國隻知崖城沈家而不知天家,你覺得這是一個臣子應該做的嗎!”


    “我在崖城看見的全都是安居樂業,風調雨順,他們並沒有逐鹿中原的念頭。”韓朝道。


    “你確定嗎?”蕭奕亭逼問道。


    “時候不早,弗思身邊離不了人,臣先行告退。”


    還沒走出門口,身後就傳來蕭奕亭的聲音“趙璿瞞了你多少事情,你心裏有數嗎?”


    韓朝停了一下,沒有迴答,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台階下的月光,一言不發的走了。


    身後的蕭奕亭看著空蕩蕩的屋內,莫名的覺得有些冷。


    翠雲軒中隻亮著零星的幾盞燈,韓朝有些看不清路,正當他猶豫是否應該出聲的時候,從半掩著的門內走出來一個青衣的女子。


    綠螢手中提燈,垂著頭在前麵引路,身後的宮人便留在門外沒有跟進來。


    “她睡了嗎?”


    “丞相日夜操勞,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


    他試圖在昏暗中辨認她的模樣,卻怎麽也記不清楚。“你是綠螢還是綠楊?”


    “綠螢。”


    “你究竟有幾個姐妹?”先時她身邊有一對孿生的姐妹花,一個綠楊一個綠柳就已經很讓人驚歎,後來綠柳沒了卻忽然多了一個綠螢,生得一般無二,真不知趙璿是怎麽做到看著一模一樣的臉卻不做噩夢的。


    綠螢並沒有引他進屋,而是將人帶到書房外,透過半遮半掩的窗扉能夠看見趙璿穿著家常的衣裳在燈下奮筆疾書,忙得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你帶我來看這個是什麽意思?”


    “丞相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在她眼中這世上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綠螢輕聲道。


    韓朝略微一頓,問“你想說什麽。”


    “在大小姐眼中,你是不一樣的。”綠螢道“希望你能夠明白而且不要利用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不同來傷害她。”


    “你來和我說這些,她知道嗎?”


    綠螢咬了咬牙“大小姐對你已經很好了,你不要不識抬舉!”


    “這種話不該你來說。”說完竟然直接推門進去,將綠螢鎖在門外。


    聽見動靜,趙璿一抬頭就看見韓朝沉著臉走近。驚訝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韓朝一言不發的將窗戶全都關上,奪過趙璿手中的筆扔在一邊,不管趙璿是不是站穩,拖著人往後頭暫歇的小室中去。


    他和往常不同的樣子使趙璿擔憂的走快了幾步跟上他的步子“你怎麽了?”難道蕭奕亭又和他說了什麽?


    又氣又惱的韓朝不顧趙璿的反對動作粗魯的將她壓在身下,胡亂的拽著衣帶卻因為心急而解不開反而打了死結。


    趙璿雖然還不知道他究竟怎麽了,卻還是伸出手用力的把人抱住,什麽也沒問,按住他躁動的手,自己三下兩下的將衣服半褪,乖順的倚靠在他身邊。


    見了她這個樣子,韓朝的火氣忽然沒了,趴在她身上好半天沒有動。


    有意和緩氣氛的趙璿想了想幹脆伸手去解他的衣帶,反倒將韓朝嚇了一跳,急忙按住。一抬眼隻見趙璿抿著嘴角笑,透著一股子狡黠的味道。


    這個時候韓朝哪裏還想的起來自己是因為什麽而來,早就被美色誘惑得什麽都忘了,直到餮足之後才懶洋洋的抱著趙璿眯著眼睛打盹。


    “現在可以說說你是從哪裏來的嗎?”肌膚相貼,身上有些發膩,趙璿將兩人散落下來的頭發挽到耳後。


    韓朝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瞞著我。”


    他話中的篤定令趙璿有些猶豫。“是。”


    他以為她還要像以前一樣用一句不必知曉打發他,卻未料到她竟然正麵迴答了。雖然有心問下去,可其實他心裏明白,即便問下去恐怕兜兜轉轉還是從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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