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的孟敬亭趴在座椅上放柔了聲音問“阿晗,是我,孟敬亭,你還好嗎?”


    “沒事了,現在可以出來了。”


    躲在箱子裏的趙晗哆哆嗦嗦的摳開側麵的小洞,看清外頭的人是誰之後才終於鬆開一直緊緊拽在手裏的繩子,嘴一扁,“哇”的一聲哭出來。


    孟敬亭心疼得趕緊把人扶起來。“沒事了,都沒事了。”


    石勇恰好在此時趕到,敲了敲車壁“門主,都是死士,沒有留下活口。”


    “知道了。先把車趕迴去。”


    趙晗已經被嚇得不會說話了,坐在角落裏一個勁的掉眼淚,直勾勾的看著地上的血,雙眼無神。


    她的手一直在發抖,活著說整個人都抖得篩糠一樣,看起來特別可憐。


    因為動靜鬧得特別大,府衙的人已經得了消息,正在追查,幸而當時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則隻怕節外生枝。


    馬車停穩之後,石勇在外頭道“城主來了。”


    孟敬亭正要扶趙晗下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知道了。”


    發現趙晗手腳發軟,根本沒辦法自己走路後,孟敬亭讓她勾著自己的脖子,將人打橫抱起。“我送你迴去。”


    一下馬車就看見姽嫿城主一身紫衣站在門前,看起來格外妖嬈。“小美人受傷了?”


    趙晗心裏有些別扭,想要推開他,卻沒有成功。


    “迴去再說。”


    姽嫿城主挑了挑眉毛沒太大反應,等他們進去之後才勾著石勇的脖子說“你家門主可真是見色忘義的典範啊!”


    石勇道“這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們門主那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行了行了,知道你眼裏隻有你們家門主行吧?”姽嫿城主探頭看了一眼車內,嫌棄得捏著鼻子說“孟敬亭也太不講究了,怎麽能讓小姑娘坐這樣的車迴來呢!”


    作為都城的通知政事,房越修在聽說有人當街行兇之後立馬來了精神,急匆匆的帶著人趕到案發現場,可這裏早就人去樓空,除了地上的血跡,什麽也沒有留下。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查查看血跡從何而起,往何處去。”房越修沉吟道。


    正當房越修跟著衙衛們往血跡開始的方向走去時,忽然聽見角落裏傳來微弱的喘息聲。眾人屏氣凝神,提著刀小心翼翼的靠近角落裏的雜物堆,卻在此時微弱的喘息聲消失了。


    “大人,聲音不見了。”


    “找!務必要把人找出來!”


    東翻西找的衙衛們卻一個接一個的沒了聲音,最後竟然隻剩下房越修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


    夜風微涼,可在這種氣氛之下,簡直和義莊的感覺不相上下。房越修小聲的招唿著衙衛,可是沒有任何一個聲音迴應他。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離開小巷,卻在看見巷口光亮的時候意識到已經晚了。


    對方撲到身上的時候渾身帶著濃烈的血腥氣,握刀的手也不太穩,似乎已經脫力。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能夠輕易地把房越修壓製住。


    被壓在地上的房越修費力的轉頭想要找到能夠派得上用場的武器,卻在一瞬間發現了衙衛的腳,無力的癱在地上,生死不明。


    不過看著眼前這位的架勢,多半是兇多吉少。


    房越修努力握住對方持刀的手,不讓刀紮到自己身上,不過他沒有對方那麽重的殺意,很快就堅持不住。


    刀紮進身子的一瞬間他覺得唿吸都停止了,能夠看見對方,麵巾後的臉,卻聽不見其他的聲音。隻有血在不停的流動。


    他用盡力氣扯掉了對方臉上的麵巾,確認是個從沒有見過的生麵孔,而對方的殺意卻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正在房越修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裏的時候,對方的臉上卻出現了很複雜的神色,猶豫了一會兒才艱難的爬起來跑了。


    唿吸越來越急促,房越修很快就要睡著,正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無力的雙眼看見了衙衛正在衝這裏跑來。


    “太好了,有救了。”抱著這樣的想法,房越修放心的讓自己睡了過去。


    可誰都沒有想到他會傷得這麽重,禦醫來看了兩次說是隻能先用人參吊著氣,能不能活過來全看他的造化。


    大概他真的是個有造化的人,咬牙堅持了三天之後他終於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又迴來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房越修也算是享受了一把皇家待遇。


    不過他並沒有忘了自己是為什麽會遇險,叫來府衙裏擅長丹青的人,將行兇者的相貌特征詳細道來,雖然不知道對方有多高,不過至少知道了長什麽樣子。


    趙晗受了太大的刺激,完全夜不能寐,不過幾天功夫就瘦得脫了像。韓朝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自己身邊卻根本沒幾個可用的人,唯一一個夏統又是趙璿下了死命令,絕對不能離開他們父女的。


    孟敬亭這次救了趙晗已經算是告訴了幕後黑手他和趙璿並不像表麵上那樣關係冷淡,要是他再來往得頻繁些,簡直是現成的靶子讓人往她身上紮。


    姽嫿城主懶洋洋的躺在羅漢床上,一雙美腿架在憑幾上,笑嘻嘻的看著孟敬亭發愁“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你不如早點認清局勢,趁早了結吧?”


    他數次看著姽嫿城主欲言又止,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一看他這副樣子,姽嫿城主就知道肯定和趙晗有關,搶先道“我可告訴你啊,我才不去做什麽看家護院的事情呢!”


    “你近來不是也忙得差不多了嗎?”


    “反正我不去!”


    石勇看著滿臉不悅離開的姽嫿城主,小聲道“門主你可真是不解風情,怎麽能讓一個女子去保護另一個女子呢!”一麵說一麵搖頭晃腦,像是知道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


    孟敬亭沒好氣的敲了他一下“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和城主之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是什麽樣?”石勇狹促道。


    “行了,別胡說八道!”孟敬亭煩躁得揮了揮手“你趕緊看看門裏有沒有年紀相當的女孩子,送過去給她做侍女。”


    石勇急道“咱們門中的女子本來就少,還都是一等一的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去給人家當侍女!”


    “總之,你必須給我找個人來!”


    還沒等孟敬亭找到人,府裏就又出事了。


    韓朝的飯菜每日都是有專人準備的,一日三餐能吃十幾天都不重樣。後院裏還專門辟了一塊地方出來養雞鴨魚和種菜,就是被困在府中個把月也不愁沒吃的。然而即便這樣還是出了意外。


    韓朝吃了飯不久就肚子疼得直在床上打滾,把韓弗思嚇得嗷嗷直哭。夏統一看這樣不行,一麵催人去找大夫,一麵抱著韓弗思哄。


    他剛才已經看過了,食物裏沒有毒,可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竟然還是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大夫來得很快,卻也沒有發現中毒的跡象。老先生想了很久讓人拿來中午吃的東西,一一檢查過之後說“飯菜裏沒有毒,隻是在碗邊抹了一些會讓人肚子疼的藥,一會兒開點巴豆一起吃下去,跑幾次茅廁就好了。”


    雖然直到最後也沒有查出來究竟是怎麽迴事,可夏統還是不顧韓朝的阻止堅持將這件事告訴了綠螢。


    趙璿知道之後沉默了很久。又是在城中追殺趙晗,又是給韓朝下藥,對方明擺著是在威脅趙璿,否則隨時都能取他們的性命。


    “加強戒備,再派一隊人去勘察阿晗出事的地方。往後府裏他們吃的飯菜都要廚子先嚐,沒有問題再上。”


    綠螢小心的幫趙璿把首飾摘下來“大小姐最近太累了。”


    “這是我的命,一輩子也逃不掉。”趙璿自嘲一笑,握住她的手“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解脫的。”


    黑漆漆的湯藥放在桌子上,散發出令人不快的味道。趙璿皺著眉頭喝下去。“魚腥草的份量有些重。”


    “大小姐身上的毒劑量大,對方似乎急於看見成果,一下子加大了藥量,所以魚腥草的份量不能再減了。”


    趙璿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就說明我們已經離真相很近了,對方急不可耐才要想盡辦法來阻止我們。”


    “這是通知政事口述,畫工依據他的描述畫出來的兇犯。”綠螢將畫紙在趙璿麵前展開,上頭是一個年約而立的男子,沒有留胡須,看起來其實不太像一個殺人如麻的兇手。然而當天卻有二十四名衙衛先後喪命,不可不說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拿到城門口,看看有沒有守衛對這個人有印象。”


    因為一連串的意外,城中百姓們怨聲載道,覺得是因為趙璿做了丞相才會引發一係列的怪事,在有心人的帶領下寫了萬民書呈上來,要求罷免趙璿,否則上天將降下災禍,懲罰蒼生。


    蕭奕亭將厚厚的萬民書指給趙璿看“你想怎麽辦?


    “既然有人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趕我下台,我要是不好好的唱一出戲豈不是可惜了?”趙璿笑道。


    當病弱的房越修被抬上朝的時候眾人的眼睛瞪得差點要從眼眶裏麵掉出來。禮部尚書害怕得捂眼睛,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衣冠不整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房越修傷了心肺,時不時的就要咳一口血痰,氣若遊絲道“諸位,對不住了,在下今日是奉旨上朝!”


    趙璿看著躺在躺椅上的房越修,衝他一拱手“房大人可好啊?”


    “尚可,尚可。”一麵說一麵咳了一連串稀碎的嗽聲。聽得人不忍直視。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有幾件事要當著眾人的麵問一問房大人。”趙璿昂首挺胸的站在人前,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


    “大人請問。”房越修輕聲道。


    得了蕭奕亭首肯之後,趙璿請了賀內監站在邊上替房越修傳達,朗聲問“不知大人是因何受了這麽重的傷?”


    “因在下辦理公務的時候撞上了兇徒,所以才受傷。”


    趙璿又問“不知大人為何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


    “在下身為通知政事,有探聽一切消息的職責。聽聞城中有人追殺百姓所以特地趕去支援。沿著地上的血跡便撞上了來不及逃走的兇徒。”


    “原來如此,不知大人可知那被追殺的人是誰?”


    “是丞相家中的小妹。聽聞已經被家奴救走,大約並無大礙。”


    趙璿道“正是,當日遭遇追殺的便是小妹。小妹受了驚嚇,至今還不能出門見人。”


    眾人麵麵相覷,卻聽聞有一人道“大約是丞相不得民心,所以才有人見義勇為吧。”


    這話說得趙璿忍不住想笑“大人這話說得可真有意思,我家裏人受了傷害,刑部的人不去查,反而叫我引咎辭職,這是什麽道理?有人拿著刀來追殺我的家人,還企圖殺害朝廷命官,卻沒有人追究兇徒的過錯,而是要我這個苦主自己承擔,我倒要問問這是什麽道理?”


    “是不是在諸位眼中,是非曲直都不重要,隻要把我這個女丞相扯下台就算功德圓滿?”趙璿中氣十足的站在大殿中看著眾人,大聲質問“這世間究竟還有沒有禮法規矩!還分不分黑白!我倒要問問,那些第一時間想到用這件事來針對我的人還有沒有良心!”


    她指著房越修說“難道在你們眼中,人命遠沒有權勢重要嗎!”


    眾人啞然,戶部尚書站出來說“趙丞相,大家不是針對你,不管是誰,隻要讓都城不得安寧,百姓又怎麽能接受呢?”


    趙璿笑了“原來如此,原來百姓們比起河清海晏,更希望自己的血汗錢都被尚書大人這樣的權貴吞下?”


    “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戶部尚書一副不願與她計較的樣子,向蕭奕亭道“陛下,趙丞相似乎氣急攻心,神誌不清了。”


    “尚書大人別急著趕我走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趙璿命人捧上賬冊,逐條念出有問題的款項,每念一條,他的眉頭就更緊一分。“尚書大人勤政愛民,一定能夠解釋為什麽這些款項都有出入?”


    尚書大人冷哼道“不知道哪裏翻來的陳年舊賬,也要往我身上潑髒水!”


    趙璿忍不住笑了“尚書大人,這是你藏在家中的那本賬冊。就藏在書房的多寶閣上,不太難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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