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璿的出宮,一張全新的大幕緩緩拉開,一切都朝著全新的方向發展,令人目不暇接。


    韓朝一躍成為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但凡是稍微有些為難的問題蕭奕亭都要特意將他點出來問一問,似乎沒了他都不能處理朝政一樣。


    朝上的人都是官場曆練多年的老油條,見了這樣的情形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明著暗著都開始把韓朝捧得天上地下隻他一個朝臣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韓朝也惴惴不安,不知究竟該如何自處。還是趙璿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任憑別人怎樣吹捧,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站在陛下那邊對你最有利。”


    因為韓朝受到重用,趙璿也跟著進入了各家女眷的眼中,開始頻繁參加各種明目的聚會。


    這日趙晗在趙璿屋裏說話,忽然聽見外頭有人來報說是金玉閣的人來了。


    “恰好今日你也在,正好選幾件合心意的首飾,日後也好出門和各府閨秀走動。”


    趙晗便坐著沒動,跟著看了幾樣首飾。


    掌櫃的帶著三大盒首飾進來,足有上百件,看起來琳琅滿目,看得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哪裏看起。


    “殿下!姑娘!這都是鋪子裏新打的花樣,正合適年下戴。”掌櫃的一麵將首飾一層一層的展開,一麵笑道。


    趙璿想著岱城的事情年前一定能夠解決,陛下必定會大肆慶祝,到時候要是打扮得太素淨隻怕不好看,便想著讓趙晗也挑幾件樣式討喜的備著,免得到時候手足無措。


    轉頭一看趙晗已經翻看著手裏的幾件看得認真,便沒有說話,自己和綠楊一邊討論一邊選定了四五套。


    另一邊趙晗也選了兩套頭麵,幾人商量著明天要把宮裏賞下來的料子裁幾身好看的衣裳備著。


    “年下宴席多,你如今年紀也不小,該出去跟著叫人見一見了。”趙璿翻看著手裏的年禮單子道。


    趙晗卻道“姐姐希望我早些嫁人嗎?”


    “卻也不是這樣說。”趙璿停下看單子的動作,想了想才說“你若不想成親便要學著打理田莊和鋪子,今後也好有錢財傍身。”


    “我若一輩子不成親姐姐會不高興嗎?”趙晗有些膽怯。


    趙璿明白她是因為孟敬亭的事情而心裏生了畏懼,不願逼迫她,隻是道“我私心裏是希望有人能夠照顧你,能夠讓你依靠的,可你若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求。不過不論你將來是否成親,府內府外的事務都要學著打理,即便不成婚也不能坐吃山空。”


    探明趙璿的態度之後她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姐姐的鋪子都是做什麽營生的?”


    “皮草、布料、糧食都有,城郊有田莊,嶽陽有封地,這些都算是我的私產。”趙璿輕笑道。“你先想想自己想做什麽,等你自己有了章程,年後挑了鋪子,先開起來。成與不成都算是個教訓,畢竟一開始就賺得盆滿缽滿的人也不多。”


    “姐姐,要是我血本無歸怎麽辦?”


    “血本無歸?那說明你的法子不對,找出原因,今後不再犯就是了。”趙璿拍了拍她的手,讓她不要緊張。“這次虧了怕什麽,以後賺迴來不就好了?”


    過了兩日兩人一起去上香的時候趙晗抱著趙璿的胳膊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的設想“我覺得賣些果脯蜜餞小點心就很不錯,可是單吃這個又容易膩,再來些鹵的爪子,麻辣鴨脖,肉脯肉幹之類的都不錯可以做成各種味道,麻辣的五香的都很好吃!”


    趙璿笑著點頭“這主意不錯,你自己喜歡最好,這樣才不會做了幾天就不幹了。”


    一路說著話也不覺得時間漫長,兩人很快就來了靜安寺。


    這裏人聲鼎沸,每天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看得人應接不暇。


    “這裏人多,你身邊不要離人,到了時辰我們就迴去。”姽嫿城主約了趙晗今日見麵,迫不得已約在此處,心中十分擔憂趙晗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趙晗忙點頭應了,兩人一同禮佛後趙璿借口解簽進了內室,趙晗便在侍女的陪伴下去了後院賞景。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寺廟的原因,姽嫿城主今日衣裳穿得整齊。“你來了。”


    “你說有要緊的事情要和我說,究竟是什麽事?”


    “我知道了一樁陳年舊事,覺得與你有關,特地來說給你聽。”姽嫿城主動作嫻熟的將聞香杯遞給趙璿“我知你一向警惕,從不在外麵喝茶,便沒有準備喝的茶水。”


    趙璿接過杯子輕嗅茶香。“你想說什麽。”


    “銅雀台近年經營不善的消息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眼見趙璿點頭,她才接著說“孟敬亭此來是為了替銅雀台找一個新的靠山。”


    “和素衣門還有穎妃都沒有關係嗎?”


    姽嫿城主笑道“我早知瞞你不過,卻耐不住他苦求隻好勉力一試。你猜的不錯,確實有關係,不過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靠山。銅雀台這些年沒了穎妃的扶持,素衣門又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辦法維持生計。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大不如前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孟敬亭看起來可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人。”趙璿放下聞香杯,麵色平靜的看著她。


    “先門主是個極愛臉麵的人,銅雀台的每一處分店都要開在城中最繁華的街道,用最上等的材料裝飾,即便入不敷出,也不肯削減。等到孟敬亭接手的時候早就千瘡百孔,過不下去了。要不是他行事果斷,關了其他的鋪子,挪到都城來,借著東風和這點沒有敗完的名聲,隻怕現在也沒有辦法再體麵。”


    趙璿手中新換的聞香杯觸手溫熱,然而茶香清列,並不是這個季節該飲用的品種。“你同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孟敬亭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對,賣我個麵子,坐下來重新談吧。”


    “他幫了你什麽忙?能讓你做到這個份上。”趙璿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她的性格,從沒見她為了什麽人這樣低聲下氣。


    姽嫿城主笑得有些惆悵。“孟敬亭有心機不假,不過你們並不是沒有合作的可能。有許多事情如果你不方便出手,不妨交給他。”


    茶杯放下,姽嫿城主知道,趙璿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這世上我不能出手的事情並不多。”


    “即便隻有一件,你也不虧。”


    高聳的山牆邊,趙晗正在發呆,忽然覺得肩上一重,轉頭看的時候才發現跟在身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沒了蹤影,隻有孟敬亭站在身後。


    她下意識的想逃卻沒能成功,孟敬亭拉住她“阿晗,你身子可好些了嗎?”


    趙晗扭過頭看著牆角的青苔,一言不發。


    他輕歎一聲。“我聽說你最近都沒有出門,要不要去騎馬?”


    “不用了,我不喜歡騎馬了。”趙晗梗著脖子道。


    她別扭的樣子卻令孟敬亭心頭微微一鬆,還會生氣別扭就沒事。“那你想去哪裏,我陪你去。”


    “不用了。”趙晗心一橫,將鬥篷從肩上扯下。“孟門主,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你不喜歡我,不想再見我了嗎?”孟敬亭微微低頭看她的眼睛,裏頭沒了羞怯,靜默得讓人不忍心看。


    趙晗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為什麽喜歡你你不知道嗎?”見他眼神閃躲,她心中不由一痛,硬氣道“從前是我不清醒,今後再不會打擾你的生活。”矮著身子行過禮就要走,剛一抬腿就想起來自己還拿著他的衣服,又退迴來把衣服給他。


    他木木的看著她捧在手裏的衣服,雙手重得像是灌了鉛,半天都沒有抬起來。


    趙晗耐心不足,心裏尷尬得很,剛見他伸手自己便抽了力氣,誰知他並沒有接實,衣服就這麽落在地上,趙晗覺得他一定因為自己的不知好歹生氣了,根本不敢看他的臉色,腳步匆匆的往迴跑。


    孟敬亭低下頭,心裏很複雜。她就這麽厭惡自己,連一眼都不肯看嗎?


    石勇從暗處鑽出來想要幫他把衣服撿起來,可孟敬亭卻自己蹲下,沉默了很久,才遲疑道“她對我全是因為牽絲蠱嗎?”


    這話問得人根本不知該怎麽迴答,牽絲蠱的作用本來就是讓人意亂情迷難以自拔,可要是沒了這蠱究竟還能有多少情分本就說不清。


    他並不是不知道牽絲蠱是什麽樣的東西,可他卻有那麽一瞬間希望她的心是真的。


    站直身子的孟敬亭深深的看了一眼手裏已經弄髒的衣服,一把塞到石勇手中。“城主出來了嗎?”


    “出來了,不過隻說了一句自求多福就走了,怎麽也攔不住。”石勇糊裏糊塗的把剛剛聽見的話轉述了一遍,嫌棄的抱著髒兮兮的衣服道。


    “原來如此。”孟敬亭點了點頭,抬腿就走,似乎已經全然將方才發生的事情全都拋諸腦後。


    急急忙忙跑出來的趙晗一不留神撞見了正巧出門的趙璿,直把趙璿看得眉頭微皺。“怎麽跑得這樣急?”


    “那邊山牆上有好大一條蛇,嚇死人了!”


    她眼神閃爍,心虛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隻是趙璿心裏有事,並沒有戳破,哄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公主府門前,趙璿正要下車,卻聽見響亮的哨聲。


    “怎麽迴事?”


    一直守在門邊的子平低聲道“趙赫迴來了。”


    原來如此。“駙馬迴來了嗎?”


    子平搖頭“今天隻是趙赫親自壓著首犯進城,也並沒有走正門,走的是離宮城近的東華門,大軍明日才會入城。”


    “駙馬迴府後讓他直接來書房找我。”趙璿吩咐完這些,向趙晗道“你今日受了驚嚇,迴去早點歇息,不要胡思亂想。”


    書房裏堆放著各府女眷送來的請帖,明目繁多,有許多明擺著打的是趙晗的主意。趙璿挑挑揀揀半天,選了幾家還算合適的打算赴約。


    “我迴來了。”韓朝的聲音有些沉重,可是臉色卻還好。


    “去泡茶。”趙璿轉頭吩咐綠楊,手上動作輕快的把請柬收起來。“今天怎麽迴來得這麽晚?”


    韓朝往椅子上一坐,伸手扯鬆領子猛灌了一口趙璿杯中涼得剛剛好的茶水。“快別說了,今天陛下的臉色簡直快趕上先帝!”


    “這是怎麽說?”趙璿端了新茶坐到他身邊“陛下不是和你很親近嗎?”


    “今天趙赫迴來了,岱城不戰而勝。”韓朝咂摸了一下嘴裏的味道“雲崖茶雖然味道好,但是傷胃,你別喝得這麽勤。”


    趙璿拍了他一下“別打岔!”


    “二殿下實在不是個能主事的,好好一座岱城硬生生被他治理成人間煉獄,簡直慘不忍睹。”韓朝一想起趙赫今日報告的內容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幸好陛下早有防範,不然後果隻怕要更加不堪設想。”


    “陛下早有防範?這是什麽意思?”趙璿問。


    說到此處,韓朝也有些佩服。“房越修是陛下的人!”


    “什麽!”乍然聽聞這個消息,趙璿也大吃一驚。“難道這一切都是陛下的計劃?”與其等著蕭奕台犯錯,不如主動創造機會讓他犯錯,好痛打落水狗。


    “是啊!房越修得了陛下好一通誇獎,恐怕很快就要成為陛下跟前新的紅人了。”韓朝感歎道。即便是他也覺得陛下這步棋下得極好。


    趙璿思索片刻。“這麽說房越修也跟著迴來了?”


    “對啊,多虧了他和趙赫裏應外合,這次很快就結束了戰事,不然隻怕都沒辦法好好過年。”韓朝看她臉色並不輕快,奇怪道“這不是喜事嗎?你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這一仗能夠大勝而歸當然是好事,可陛下的心思越來越深,這次的事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還是有些讓人擔憂。”他這一招用得極好,隻怕在岱城的時候蕭奕台是全心全意的相信著房越修,根本料不到他會是陛下的人,眼下隻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與此同時那些心裏打著小算盤的人恐怕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最重要的是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信。


    “房越修這次可算是拚得一身剮,掙來榮華富貴。”趙璿輕歎道。


    韓朝深以為然的點頭,可不是嘛,房越修恐怕從今天開始就要開始做京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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