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自從趙赫班師迴城之後,一夜之間躍升都城各大待字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上門探聽趙赫是否已有婚配的人幾乎要踏破元嘉大長公主府的門檻。


    雖這些人元嘉大長公主一個都看不上,可她依然十分享受這種被人攀附的感覺。趙赫很無奈的提醒了幾次讓她謹言慎行,奈何元嘉大長公主根本聽不進去。


    趙赫顯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自負的少年,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屢立戰功的將軍。眉眼堅毅,行事果斷。而他的母親也和他記憶中大不相同,他有些失望但沒有直接的表現出來,隻是減少了在家裏的時間。


    他成日呆在軍營之中和兵士們廝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全然沒有了一個世家公子的做派。而這也成為他和元嘉大長公主之間一個巨大的矛盾。


    如果所有這些事情都能夠用成長的變化來解釋,那麽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切,卻實實在在的讓趙赫感受到他的母親有多麽的自私、虛榮,完全不考慮他的想法。


    元嘉大長公主翻閱著邀請她去喝茶、賞花、遊園的帖子,眼神十分不屑“當初我走的時候人人都當我是喪家犬,如今不還是要來攀附我?我才是都城最尊貴的女人!”


    趙赫沒有搭理她靜靜地坐在一邊喝茶,盤算再過多久離開比較合適。可元嘉大長公主卻不肯放過他,向他道。“你不要整日和那些兵士廝混,到時候沾染了粗鄙之氣可怎麽辦!你是世家公子,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脈,怎麽能和那些粗鄙之人混在一起?有辱身份!”


    趙赫平靜道。“若不是這些和我生死與共的兄弟,我斷然不會有今。”


    聽到他這樣元嘉長公主很不高興,柳眉倒豎的拍著桌子。“他們不過是你揚名立萬的踏腳石,對於一塊石頭,你何必如此真情實感?”


    趙赫終於抬眼看她,輕聲道。“母親,我從未將從軍視做踏腳石,在我心中我永遠是一個戰場上的將軍,我願意為這個國家付出我的生命。”


    這還得了!元嘉大長公主惱怒的拍著桌子大喊。“放肆!少在這裏胡襖!你是我的兒子,你怎麽能在戰場上死?你不能死!你要迎娶公主,做下第一權臣!你要百子千孫,富貴尊榮!你要帶著這滿門的榮耀長命百歲!”


    趙赫許久沒有話,覺得燈影下的這個女人陌生得讓他害怕。他不是不知道母親是一個熱愛權力的人,可他在內心深處總覺得母親是愛他的,是願意給他一些自由的。可事實證明她眼裏隻有權利和地位,沒有家人,也沒有愛。


    母子倆就這樣不歡而散。


    剛亮,趙赫便帶著簡單的行裝住進了大營。元嘉大長公主氣惱不已,摔杯裂盞,憤怒得令人心生畏懼。沒有人敢靠近,卻又不得不進去。


    經過宮中的調教,元嘉大長公主不再簡單粗暴的用鞭子抽人。她想出了別的方式。


    凡是讓她不高心人,都失去了睡覺的權利。她把人關在一個永遠明亮的屋子裏,隻要你的眼皮想要合上,立刻就會有人用冷水將你潑醒,永遠沒有盡頭。


    這種刑罰不會讓人很快失去生命,卻慢慢地摧毀著你的意誌。讓你無時無刻不想去死。


    日子久了公主府裏的人越來越少,每個人都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慌張無措,所有人都活在恐懼之鄭人們開始懷念過去簡單的日子,想盡一切方法逃迴宮鄭


    趙赫從風言風語中聽了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特意迴府苦勸了好幾次,然而完全沒有成效,甚至還會因此而讓服侍她的人被牽連。漸漸的他也不再迴來,徹底住在大營。


    即便他明確表示自己不願意受人擺布,用婚姻做籌碼。元嘉大長公主還是固執己見,親自去和太後商議兩饒婚事。


    太後聽明來意後忍不住笑了。“我隻有寶華一個女兒,為什麽要將她嫁給你的兒子?”


    “親上加親不好嗎?我是她親姑姑,自然會對她好。”元嘉大長公主道。


    “即便是親姑姑,也未必可靠。”太後道。“寶華一輩子受寵,是這個下最尊貴的女子,趙赫一事無成,憑什麽娶她?”


    “黑水城,岱城都是他的功績,當年借趙璿和親的由頭搶了齊國的礦山,難道不算功勞嗎!”


    “自然不算。”太後冷笑道“黑水城一戰他不過是副手,主意都是霍思淵拿的,他不礙事就夠了。岱城一戰他輕舉妄動差點貽誤戰機,不治罪已經是陛下顧念情分手下留情,他還有什麽臉麵邀功?至於礦山,更能夠明此人心性不佳!”


    “趙璿不管怎麽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他為了邀功不惜將她送出去。而當初陛下為了保寶華不惜與先帝爭執,當真是高下立判!”太後嘲諷道。


    元嘉大長公主卻道“當今朝中沒有比趙赫更適合寶華的!”


    “駙馬不得參政!你舍得嗎?”


    “韓朝不也是駙馬嗎!”


    太後不得不慈安太後將元嘉養得太自我,以為下都該按著她的意願運作。“韓朝是以秦安公的身份參與朝政的,而且趙璿即便得了記名,也不是先帝的血脈,自然不同。”


    “憑什麽韓朝那樣一個蠢頓的人都能參政,卻不讓阿赫參政!”


    “因為韓朝沒有一個處心積慮想要把持朝政的母親!”


    姑嫂兩個互不相讓,吵得劍拔弩張。


    她們議論的中心人物寶華。此時正在和趙璿話。


    其實她們之間已經有了很多嫌隙,見麵總是尷尬,寶華讓了茶點道“不年不節,你怎麽來了?”


    趙璿命人將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趙赫迴來的消息你應該也知道了,眼下情況撲朔迷離,他不願給你造成困擾,托我給你送些東西。”


    盒子裏都是奇巧的話本和圖冊,看得人心生歡喜。


    “聽他這場仗大獲全勝,是嗎?”


    “是,大獲全勝。”


    寶華命人將東西收好,落寞的看著院中的梧桐樹“聽他要成親了。”


    “還沒有定。”


    “他這麽年輕就有戰功在身,出身好,人也長得好,自然會有許多人喜歡。”寶華喃喃道。


    趙璿雖然沒能聽清,但也明白應該是誇讚的話。“年少有為,自然令人趨之若鶩。”


    這邊太後和元嘉大長公主為了趙赫和寶華的婚事吵得不可開交,著實令人大開眼界。


    蕭奕亭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擺一個極複雜的棋局。皇後坐在棋局對麵拿著另一半棋譜接著往下擺。


    “皇後覺得寶華和趙赫會是良配嗎?”


    皇後想了想“若是青梅竹馬未嚐不是一件親上加親的喜事。”


    “親上加親不假,是不是喜事卻不一定。”蕭奕亭著落下一子,抬頭看眉眼娟秀的皇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你覺得這樁婚事最後能不能成?”


    “寶華的年歲漸大,也該是嫁饒時候了,不然以後隻怕更不好。”女孩子過了婚嫁的好年紀之後再想找到合適的人就很難了。


    譬如十五六歲的時候能夠挑揀,大三歲三歲都無妨,可年紀越大能夠選擇的範圍就越來越。皇室的公主一般不會做別饒繼室,多少年才出了元嘉這樣一個特例。


    事實證明,確實不能做繼室,這些年來不知因為這個生了多少風波。


    皇後想著想著就有些擔憂。“過了二十歲還沒有婚配的男子就很少了,若再要考慮相貌家世品性隻怕會選無可選。”


    皇帝深以為然的點頭,放眼當今朝中,年紀家世合適而沒有成婚的隻有劉柏鴻和趙赫兩人。可劉柏鴻曾經明確過三十歲之前絕不考慮成婚,總不能拖到那個時候吧?


    太後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她就是不願意讓寶華和元嘉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元嘉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這二十幾年算是領教了,又怎麽會讓寶華跳入火坑。


    縱然她也承認趙赫沒有長歪,可跟著這樣一個生身母親,將來元嘉若以命相逼,誰知趙赫會不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韓朝下朝後還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對趙璿“今日朝上大家都像吃了火藥一樣,一個賽一個的脾氣衝。要是先帝還在的時候隻怕今就當庭杖斃好幾個了。”


    “怎麽了?”


    “還不是為了寶華的婚事。有人應該盡快為寶華挑選夫婿,免得她年紀越來越大,到時候宮裏沒麵子。可要怎麽選大家卻有了分歧,吵了半也沒有結果,陛下也不管,就坐在上頭,不聲不響的看著他們吵,結果今什麽也沒定下來就散朝了。”


    趙璿想了想,問“吏部是不是要考校了?”


    “你怎麽知道?”


    “吏部的消息出來之後,你看看外任的名單中有多少人曾經在朝堂上為寶華和趙赫的婚事發聲。”


    韓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陛下要清理大長公主在朝中的勢力?”


    “今他們吵得越兇,陣仗鬧得越大,陛下越高興,明擺著跳出來自己是爪牙的機會可不多。陛下剛剛登基,正好趁此機會換一批自己的人。”


    “那你覺得陛下會同意寶華和趙赫成婚嗎?”


    “尚公主就要放棄權勢,你覺得陛下明知道趙赫是可造之材還會讓她尚公主嗎?”


    “可寶華怎麽辦?”韓朝發愁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就知道了。”


    韓朝睡沉以後,趙璿輕手輕腳的爬起來,換了夜行衣,在綠螢的幫助下,去了荒廢許久的二殿下府上。


    自從當日孟敬亭言辭鑿鑿自己絕沒有下蠱後趙璿便起了疑心,果不其然,在二殿下府上發現了蛛絲馬跡。


    牆角的地磚能夠活動,底下藏著皇宮的布局圖,大概是走得匆忙,連帶著裏頭的匕首和財物都沒有帶走。


    “這就是知默的房間,大姐看出什麽了嗎?”


    “這個人對於宮中各處了如指掌,我們恐怕都被她騙了。”趙璿將地圖攤開在落滿灰塵的桌麵上。


    離外朝隻有一牆之隔的一處宮殿被做了特殊的標記。“皇後一直覺得宮中縱火她是幫兇,卻始終不肯主謀是誰。直到我遇見溫澈才知道當時追殺我的人就是他。現在看來真正在幕後牽橋搭線的人應該就是知默。”


    她隱瞞了溫澈的身份,讓皇後調離守衛;放火,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指引溫澈劫殺,以絕後患。一環扣一環,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知情人,其實都隻是夏蟲。


    趙璿認真的翻看著地圖,忽然發現西北角極偏僻處的一處宮殿旁寫著一些零散的信息。“管事內監一人,侍從兩人,卯時起,戌時歇。”


    “這應該就是二殿下的宮殿,她一直關注著二殿下的成長。”


    “她為了舊主也算仁至義盡。”趙璿感歎道。


    綠螢被什麽東西晃了下眼睛,追出去一看,卻是一個衣衫不整,形容美豔的女子。


    “城主?”趙璿驚訝道。


    姽嫿城主扭著腰肢風情萬種的走了過來,一把推開綠螢,將趙璿摟在懷中,勾起下巴道“喲!璿兒都長這麽大了呢!”


    趙璿仍然沒有從震驚中迴神“你怎麽來了?”


    “哪裏是我想來啊,是有人假冒了我的身份一不心被我給知道了呐,所以隻好來看一看是哪個混蛋敢學人家呢!”她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讓人渾身酥麻的感覺。


    城主眼尖,看見趙璿身後藏的圖紙。“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趙璿卻奇怪道“每年冒充你的人不知多少,也不見你計較,怎麽這迴卻千裏迢迢的跑來?”


    “因為那個混蛋模仿得實在太像呀,差點毀了我的聲譽呐!”城主塗滿豔紅蔻丹的手強硬的拿過地圖,看了一眼道“你也要這個嗎?”


    “什麽叫也要?”


    “因為這份圖紙出自姽嫿城呀。”城主嬌笑道。


    趙璿忙問“什麽時候!”


    城主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有個生得很好看的素衣門的丫頭曾經來過呢,這份圖紙還是我親手繪製的呢。”著從隨身攜帶的瓶子中倒了些無色的液體在手上,按在極不起眼的角落裏,果然浮現出她的標記,一隻斷弦琵琶。


    “這屋子的主人是誰啊?”


    “宮中侍女,名叫知默,眼下大概正在澤城的大牢鄭”趙璿坦率道。


    姽嫿城主謝過趙璿,邀她來日再會便踩著樹枝翩然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琉璃鍾內琥珀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靈丹非妙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靈丹非妙藥並收藏琉璃鍾內琥珀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