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撿了盒子,韓朝就無心公務,隨便找了個借口提前迴來。


    趙璿憋著笑看他鬼鬼祟祟的把什麽東西藏在懷裏。“這是怎麽了,肚子疼?”


    韓朝將巴掌大的小方塊從懷裏掏出來,放在桌上。“你看這是什麽?”


    剛剛還滿臉調笑的趙璿瞬間臉色大變。“這盒子你是哪裏得來的?”


    偷拿了宮裏的東西本就讓韓朝心虛得滿頭是汗,此時聽得趙璿這樣一說,登時急得去捂她的嘴。“你別這麽大聲!”


    迅速跑去將門窗全都關嚴,把小方塊推到兩人中間。“昨天下大雨,夜裏降下雷電,把穎妃的長寧宮燒沒了。我今日去看的時候,從廢墟裏找到了這個方塊。你說這是什麽?”


    上頭雕刻著精細繁複的花紋,沒有上色,通體純黑,還能夠反光。


    “這是一種奇特的木頭,能夠吸收天地的精華,日月光輝。在夜黑無人時熠熠生輝,璀璨奪目,因此被稱為碎星辰。”


    韓朝看了又看。“這裏頭會是什麽東西?”


    “你拿的時候就沒想過這裏頭可能是什麽嗎?”趙璿反問道。


    “我知道你一直對穎妃的事情耿耿於懷,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我想你大概會感興趣。”


    木塊上沒有搭扣、沒有鎖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


    趙璿拿在手中觀察了好一會。“這是五行玄機盒,若找不到竅門,是打不開的。”


    “什麽緊要的東西,需要用這樣的盒子來承裝?”


    趙璿道。“無論是什麽,都是穎妃生前極為重視的東西。長寧宮地位非凡,陛下時常來往。又住過那麽多人,若是藏得不夠隱蔽,隻怕早就被人竊走。”


    長寧宮裏的每一寸土地可能都被人翻起來看過,然而即便如此,都沒有找到,隻能說明穎妃在死前將這個盒子藏得機密。


    以至於......以至於知默投靠二殿下的時候都沒能將這隻盒子帶走。“是什麽讓知默沒有辦法將這隻盒子帶走?”


    “宮裏出去的每一樣東西都要經過盤查,這盒子不好藏,大概這才是她沒有帶走的原因。”趙璿沉思道。


    “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麽盒子,那你會解嗎?”韓朝滿懷希冀地看著她。


    趙璿無奈搖頭。“我雖然知道這是什麽,可我並不會解。”


    “你拿盒子的時候有人看見嗎?”


    “長寧宮塌了我作為負責的工部執事,責無旁貸的要去看。隻是今日有雨,路上人不多。隨我去的也隻有一個侍書郎,他站得遠,我動作又快,應該沒看見。”


    趙璿這才放心。“沒看見最好,不然隻怕又是一番口舌。對了,陛下一向待長寧宮格外不同。如今長寧宮被雷劈了,沒找你的麻煩嗎?”


    “不是不來,時候不到。”韓朝愁眉苦臉道“今日事忙,沒顧得上找我,到了明日指不定會是什麽樣子呢!”


    “陛下震怒?”


    “陛下真要責罰,也隻能受著。天家心意向來難測,朝令夕改也是常事。”韓朝拉住趙璿。“你覺得長寧宮會不會成精了?”


    “長寧宮有沒有成精我不知道,可你眼看著就快要瘋魔了!”趙璿嗔怪道“弗思這幾日都沒有和你一起玩,正在裏頭發脾氣,還不去看她?”


    韓朝拉住轉身欲走的趙璿。“可大家都這麽說,總不能空穴來風吧?”


    “可長寧宮如果真的成精了,自然也該將主人的遺物交給小主人,而不是和穎妃毫無關聯的你。”


    韓朝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那陛下問起我該怎麽說?”


    “天災人禍,與你何幹?你不過是奉著陛下的旨意才去重建,若真有報應,也不是衝你來的。”


    韓趙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你是不知道營造司的人來的有多麽的兇殘!要不是我威逼利誘的把人弄走了,隻怕他還要再找我的麻煩!”


    “營造司不過是拿錢辦事,無關緊要。隻是有一點,如果這東西真的非凡。陛下必定會清查。如果他沒有找到自然會懷疑到你身上,這東西拿在手裏也不知是福是禍。”


    韓朝想了想,拿起盒子就要往地上砸,幸虧趙旋動作及時搶了下來。“你這是做什麽!”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是什麽了?是福是禍總得有個說法!”


    “你著什麽急!這盒子沒那麽好打開。若遭受外力強行打開,外頭的盒子全不全不一定,裏頭的東西必定有所損傷。即便原來真是寶物,損傷了也是廢物。”


    韓朝拿著盒子束手無策。“那怎麽辦?總不能把災禍引到家裏來吧?”


    “這東西藏得隱秘,一時半會兒恐怕陛下也拿不準是不是你拿了。或許是我們多慮了呢?這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盒子,裏頭盛的不過一二珠寶,無傷大雅。”


    韓朝轉念一想。“陛下真的想拆長寧宮嗎?今日侍書郎同我說陛下過去也曾多次命工部準備,想把長寧宮拆了。可每每到動工之前都會改變心意,這一次不知為何改得有些晚。他哪怕早來一刻鍾,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說歸說,他可沒有這個膽子去找陛下說理,認命的接受了陛下的責罰。


    陛下倒是也沒有真的把他怎麽樣,象征性的扣了兩個月的俸祿以示懲戒。


    趙璿剛穿戴好出門的東西,轉身去叫韓朝的時候發現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似乎有什麽事情猶豫不決。


    “怎麽了?”


    “我要進宮一趟。”韓朝很少這樣嚴肅,他抱了一下趙璿。“好好玩,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們。”


    “很棘手嗎?”趙璿拉住他。


    韓朝眼神複雜的看著她,點頭又搖頭。


    “是不是......”


    “別想了,難得今天出門,別讓這些事情影響了你的心情。”韓朝道。


    “早點迴來!”


    楊柳岸邊風正軟,嬌鶯啼處麗人多。


    正是風和日麗的時候,水邊早有許多前來遊玩的人,三五成群的占據了地勢極佳的位置。


    因來的略有些晚,趙璿她們失了先機,四下已經沒了適宜的地方。


    趙晗忽然指著不遠處的石台道“雖然遠了一些,不過看起來還不錯。”


    聞聲望去,之間百步之遠的地方,樹叢掩映之間有一方小小的石台,大概是因為被樹叢遮擋的緣故,並沒有被人占住。


    等走到麵前眾人才發現這並不是專門砌出來的石台,而是亭子被拆除之後的殘骸。


    趙晗頓覺晦氣,拉著趙璿就要走。誰料卻一頭紮進一個陌生男子的懷抱。


    “在下唐突了!”男子聲音清亮,躬身行禮的動作不卑不亢。


    完全沒有料到身後會有人的趙晗登時紅了臉。“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禮!”


    男子臉上全然不見惱怒,即便大家都看著是她自己撞上來,卻還是好脾氣的說“姑娘莫怪,在下並無它意。”說完又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動作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趙璿已經重新在綠楊的服侍下坐了下來,就連韓弗思也被穩妥的安置在搖籃裏。


    “還傻站著做什麽?”趙璿笑道。


    趙晗氣鼓鼓的在她身邊坐下,抱怨道“剛才那人怎麽這樣啊!我還沒說什麽呢,就跑得這麽快!我又不會吃人!”


    “他是外男,衝撞了你,已經賠了不是,你還要怎樣?”趙璿道。“而且人家原本就在這裏,是我們失禮。”說著指了指邊上的水漬。


    “我沒想怎麽樣,就是覺得不太舒服。”趙晗道。


    趙璿順手將茶水遞給她。“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又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我不是得理不饒人,我隻是......”趙晗有心分辯,卻嘀咕了半天吐出一句“你不懂。”


    趙璿沒有再細問,而是和她指點著河上偶爾經過的遊船,告訴她都是誰家的,家裏還有什麽人。


    聽了沒多久,趙晗已經沒了耐性,求了趙璿點頭,隻帶著三四個人就要出去玩。


    “雖說這附近並不僻靜,到底是在城外,還是小心為好。”趙璿囑咐了兩句,又添了兩個人,才讓她離開。


    綠楊見韓弗思已經睡著,將小小的紗帳攏在搖籃邊上,又將燒了一半的驅蟲藥換到趙璿身邊,在搖籃裏放了一包驅蟲藥丸。


    趙璿坐在邊上看她,忽然有些感慨。“一眨眼,我連孩子都生了。”


    “是啊,總覺得許多事情都恍如昨日,其實都是好幾年前了。”綠楊道。


    大概是今天天氣格外好,河裏的遊船多得像彩船遊河一樣。“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什麽打算嗎?”


    綠楊一下子就把頭抬起來,眼神有些受傷。“殿下要趕我走嗎?”


    趙璿將她略顯粗糙的手握在手裏。“不是。”她認真道“你的人生還很長,沒必要一輩子都為我而活。”


    “可我原本就是姑娘的侍女啊!”綠楊愣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你也可以成家,有自己的孩子。我看你很喜歡弗思,對於她的事情總是親力親為,我相信你一定會是一個好娘親的。”


    可綠楊的臉一下子就白了,磕磕絆絆的說“姑娘!我沒有那個心!”


    趙璿安撫似的拍了兩下她的手“府裏人多,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問,趁著今日出門,索性問個明白。”


    綠楊慘白著一張臉,心一橫“姑娘想問什麽?”


    “那你同行客這樣多久了?”


    沒有想到她一張嘴就這麽直接,可綠楊卻反而冷靜下來。


    仔細一看她眼中還帶著狹促的笑意,心裏忽然不怕了。豔麗之色慢慢的爬上了雙頰“姑娘取笑我!”


    眼看著她終於不像最開始那樣惶恐,趙璿才說“我隻當他是個木訥的,誰知眼光這樣好,竟看上你這麽能幹的人!”


    想起趙行客傻乎乎的模樣,綠楊也變得羞澀。“還不是姑娘教的好。”


    “聽說他爹娘還在莊子上,像是有幾分本事的。”趙璿道。


    “姑娘覺得他可信得過?”綠楊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說起這些事情難免有些羞澀,支支吾吾的欲語還休。


    趙璿道“我既知道你的心意,自然要為那你謀劃,隻是不知道你們兩個人有沒有談過?”


    綠楊紅著臉說“並未詳細談過。”


    這就是曾經提及了。趙璿心道既然如此便好辦多了,於是命綠楊去車上取鬥篷,轉頭就把趙行客叫過來。


    誰知趙行客聽了趙璿的話之後臉色卻很尷尬,趙璿心底有些不悅“你覺得綠楊配不上你?”


    趙行客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是的!是我配不上她!”


    “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我家裏都是奴籍,她嫁給我實在是委屈了!”說著難堪的別過頭。


    原來如此,趙璿心中有數,問道“拋去這些不論,你是否中意她?”


    “在我眼裏她便是世上最好的人。”趙行客恨不得指天發誓,卻在下一刻對趙璿道“姑娘也是極好的人,隻是她在我心裏比姑娘還要好一點。”說著比了指頭尖上的一點。


    趙璿哭笑不得的製止了他接下去的心跡剖析。“我知道了,你擔憂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


    與此同時,趙晗看著不遠處正在垂釣的年輕男子略微發愁。


    就這樣過去會不會顯得太傲氣?看起來很不講道理?


    沒等她做出決定,年輕男子已經看見了她,放下釣竿,遠遠的打了個招唿。


    趙晗咬咬牙,走過去問他“你在這裏做什麽?”


    男子挑眉,示意她看腳邊的釣竿和水桶。“在下正在垂釣。”


    趙晗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雙手背在身後扭來扭去。“那你釣上來了嗎?”


    “今日運氣不好,還沒有釣上來。”


    他這是在說因為我在這裏所以沒有釣上來嗎?趙晗忽然有點生氣,撅著嘴說“或許不是運氣不好,是你不會。”


    男子輕笑“或許吧。”


    正說著話,釣竿忽然動了幾下。來不及解釋,男子迅速的撈起釣竿,拉了幾次之後終於將魚提到趙晗麵前。“看來姑娘的運氣好,一站在這裏我就釣上魚了。”


    他將裝了魚的魚簍遞給她。“這魚用來做湯鮮美異常,姑娘讓廚下做了一嚐就知。”


    “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


    他看著她通身名貴,微微一笑“那姑娘準備拿什麽來和我換?”


    這一下就把趙晗難住了,是啊,她能拿什麽和他換呢?


    然而他似乎隻是隨口一說,很快就已經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相逢即是緣,也許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到那時候你再還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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