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從屋頂跳下來而不摔掉腿就已經用盡趙璿全部的體力,她強撐著在夜色中奔跑,雖然分辯清了方向,卻很快就被飛人捉了迴去。


    此時溫清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可胸口的紅色依然觸目驚心。


    玉桃拖著受傷的腿忙前忙後,絲毫不肯假手於人。


    趙璿身上的紅色披風染了雪,如今雪化了,順著衣領滑進脖子裏,又濕又冷,像是有一條蛇在裏頭鑽。


    趙璿的手腕又重新被銬上鎖鏈,沉重得她都沒有辦法抬起來。她冷笑著去看榻上嘴唇發白的溫清。“看來還是我技不如人。”


    然而溫清並沒有如趙璿預料的那樣暴怒,他反而輕輕的笑了。“我就說你敢和大哥叫板,和他擺臉色,怎麽會是溫順的小綿羊。”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捂著傷口坐在她身前。“你終於認真的想要殺我了。”


    趙璿看著他嘴邊欣慰的笑,心裏更添了幾分厭惡。“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要你恣意妄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即便是想要殺我也沒有關係!”他笑道。


    “那你為何要綁我?”


    他笑了“因為我要出去一趟,怕他們傷了你。”


    所有的窗戶都被釘死,別說趙璿這麽大一個人,就是蒼蠅都飛不出去。


    他站在門口,看見她被拴在床邊,氣得不肯看他,隻有腳邊長長的鐵鏈在顫動。


    外頭的廝殺聲愈發猛烈,刀光劍影,屍山血海。


    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他甚至還記得吩咐侍從隔一段時間進去給她送水。


    他重新穿上戰甲,留戀的摸著緊緊關閉的門。


    “任何人不得傷她!”


    玉桃手上用力,自己接上錯位的腳踝,跪在溫澈麵前。“請將軍準許玉桃隨將軍出戰!”


    溫澈捏著她的下巴冷笑“你這顆心給了誰?”


    “給了將軍!”


    他按著隱隱作痛的傷處,笑道“眾將士聽令!隨我迎敵!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殿前一片應和之聲,氣勢磅礴,令人震驚。


    他戴上頭盔,最後一次迴望重門緊鎖的宮殿。策馬長街,再沒有迴頭。


    城門口,霍思淵和溫澈遙遙相對,都是一手挽韁繩,一手持兵器。兩人的表情都很嚴肅,身後跟著的士兵也嚴陣以待,摩拳擦掌,準備著喋血一戰。


    “霍將軍好手段!”


    霍思淵挽緊韁繩。“溫將軍過獎,彼此彼此。”


    血肉模糊的人被扔到兩軍之間,奄奄一息,看不清麵目。


    “潛伏數年卻因此而功虧一簣,也不知溫將軍如何做想?”


    溫澈笑道“區區一個馬前卒,能夠換來人間至寶,也是他的福氣!”


    霍思淵不欲多說,手高高抬起,放下的瞬間鋪天蓋地全都是帶著火球的箭。


    溫澈冷冷一笑,也命飛人準備好,踩著其他人的肩膀將點燃的火藥射進對方陣營。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不對,對麵的士兵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奮力去和那些在天上的飛人纏鬥,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成為飛人踏腳石的人身上。


    幾個來迴,踏腳石就已經損失大半。


    飛人本就是借助著踏腳石才能穿梭自如,如今失了這麽多踏腳石,餘下的人很快就麵臨著無處可去的尷尬境地。


    然而即便是迅速調整了上同一塊踏腳石的人數,可踏腳石卻依然不堪重負,連連敗下陣來。


    正是因此,霍思淵得以率領大軍步步逼近。


    在箭雨的掩護下,一支暗箭從角落飛出,直直的衝著溫澈的門麵,明擺著是要將溫澈逼落馬背。


    溫澈身子後仰,從容避開這一箭。


    在這樣的環境中,唯有中間的官道被掃過雪,其餘地方都是能過沒過小腿的積雪,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也避免不了覺得胸悶氣短,難以支持。


    尤其是客場作戰的霍思淵等人,若不是有趙璿提點在前,換了布陣的方式,此時隻怕就已經無法支撐。


    在看見霍思淵的人馬將各種燃料都裹在箭上射過來的時候溫澈就已經明白,這注定是一場硬仗。


    這座邊陲小城並沒有太多的部隊駐守,這一天又因為趙璿想要看煙花而特地將許多人都派遣到各處去布置,如今城中的軍力十分分散,不然霍思淵也不能這麽輕易地就攻到這個位置。


    卻說溫澈被趙璿狠狠的捅了一刀,本就帶著傷,此時怒火攻心,氣血上湧,還未真正和霍思淵動手,人就已經開始吐血。


    玉桃急得不得了,拚命的擋在他身前,試圖為他擋住些許攻勢。


    然而她哪裏是霍思淵的對手,縱然仗著身輕如燕,幾次僥幸逃脫,卻還是被霍思淵一刀砍在背上,筋骨俱斷。


    她癱軟在地上,竭力向溫澈看去,卻未料到溫澈已經策馬迴城,根本沒有一絲猶豫。


    嘴角的苦笑還沒來得及綻開,卻是馬蹄踏過,不忍直視。


    正在這樣的時機,有一個人影,從霍思淵背後烏泱泱的人群中迅速的竄了出來,越過倉皇後撤的翼族人,以迅雷不急掩耳盜鈴之勢鑽進了焦然城的大門。


    關城門顯然是徒勞無功的倉皇之舉,不過一刻鍾,城門就被攻破。慘無人道的屠滅從此刻開始。


    殺戮很快就闖進了行宮,到處都被帶著油的火箭點燃,人人倉皇逃命,四處亂糟糟的,也不知有多少人命喪此夜。


    火燒進來的時候,趙璿正在和腳銬做鬥爭。


    屋子裏所有能夠被當做利器的東西都被收走,隻剩下些蠢笨的木頭碗還放在原地。


    趙璿被濃煙熏得直流眼淚,正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黃泉的時候,突然有人踹開了大門,一邊走一邊喊“阿璿!你在哪裏?”


    認出來這是韓朝的聲音,趙璿在濃煙中拚命揮舞雙手。“我在這裏!”


    “阿璿!你沒事吧?”他急急忙忙的上下摸了兩遍,確認沒有缺胳膊少腿之後才終於放心。


    火勢兇猛,眼看著屋子就要塌了,趙璿拉著韓朝道“先出去再說!”


    韓朝便退後兩步一刀劈斷鎖鏈,帶著趙璿跑了出來。


    眼下一片混亂,趙璿一咬牙,帶著韓朝朝紅帳的位置跑去。


    紅帳裏空無一人,就連那些日日被圈養在這裏的女子都沒了蹤影。


    趁人不備,兩人穿過紅帳的邊緣,跑進了茫茫大雪之中。


    終於脫離了最危險的地方之後,趙璿這才想起來問韓朝“你怎麽自己來了?”


    韓朝嘿嘿一笑“我趁著霍思淵不注意藏在人群中觀戰,尋了個機會鑽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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