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風大,柔軟的桌布被風吹動,蕩起波光粼粼。


    岸邊的小草也乖順的低下頭,注視著湖麵上成對的人影。


    二殿下一襲白衣,手裏持一柄湘妃竹扇,指著水麵上的鴛鴦。“你覺得這鴛鴦好看嗎?”


    “鴛鴦要成對才好看,落了單比鵪鶉還不如。”


    趙璿瞥了一眼湖麵上正在互相啄毛的鴛鴦,打起精神重新看向二殿下。


    二殿下展開扇子搖了搖笑道“你為什麽總是和我這樣生分呢?我聽說你和蕭以寧就很親近。”


    “殿下說笑了,我同世子殿下同在官學念書,本就是同窗。”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道“而且,殿下身份尊貴,我又怎麽敢攀龍附鳳呢?”


    “你覺得我是龍嗎?”他停下動作,看著她問。


    趙璿矮了矮身子。“殿下自然是龍子。”


    他輕笑一聲,伸手把她扶起來,笑著拿下落在她頭發上的花朵。“你的戲很好,我若不知情,一定會被你騙了。”


    什麽意思?


    水邊開闊,四下無人,他手上暗暗用力,把她帶到亭中。


    她警戒的樣子惹得他又笑了,竹扇敲了敲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你小的時候看起來乖巧得很,時常做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開始念書之後初露頭角,教過你的先生都誇你有靈氣。”


    “你天資過人,剛滿十歲沈氏就開始將崖城的鋪子交給你管。外人都以為沈家的鋪子由沈昌旭管著,其實背後出主意的人是你。”


    “殿下這是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趙璿問。


    他笑了一聲。“你其實並不怯懦,更不愚鈍。最擅長的便是琴,書畫都很不錯。除了詩集話本,也愛看史籍兵書。”


    眼看著就要裝不下去,趙璿索性懶得再去隱藏。“殿下可真是個能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你這扮豬吃老虎的本事可真是爐火純青,幾年時間,竟連陛下也未察覺。”


    趙璿看向遠處隱在樹蔭裏的點點銀斑,自愧不如。“二殿下才從冷宮裏出來,就打落了我的麵具,可見我修行還不到家。”


    “其實你藏的很好,若不是我有心,隻怕也要叫你騙了。”他誠心道。


    “不知是我哪裏露了馬腳?”


    他搖頭“我這個人疑心重,所有接近我的人,都要查得幹幹淨淨。”


    這就奇了,戳穿了卻不要挾,是要等著來年下崽嗎?


    “對了。”他一拍腦門“你還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吧?”


    “我叫蕭奕台。”


    趙璿立即起身往後退“殿下難道魔怔了?”


    “我有一個雙生的妹妹,她若活著,如今也該有你這麽大。”


    “少胡說八道!我不是你妹妹!她已經死了十幾年了!”


    出乎趙璿的預料,他並沒有表現出生氣,而是抿著嘴笑,無聲,卻讓人不寒而栗。


    “陛下將靜妃當做我母親的替身,如今又將你當做妹妹的替身,若你們都肯乖乖聽話,我們一家就能團圓了。”


    趙璿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信息,質問道“你將靜妃怎麽了!”


    他忽然笑得癲狂,將扇子一把扔進湖中。惡狠狠道“你若不聽話,我就讓你在意的人都消失!”


    “你這個瘋子!”


    “其實我原本是想弄死太子,好讓皇後傷心,可你橫空插了一手,我隻好先送皇後上路了。”他遺憾道。


    他若隻是癲狂,趙璿還不怕,可他這樣輕易的就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反而讓趙璿起了疑心。“你想怎麽樣?”


    “我是來遞投名狀的。”他微笑道。


    威風吹來,湖邊的蕭奕台一身白衣,若不言語,看起來恍若謫仙。


    唯有坐在他對麵的趙璿明白,這人是個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


    “我聽說,若要合作,必先示好。”他解釋道,很快又苦惱起來。“我知道許多秘密,可是用哪一個來換你,比較合適呢?”


    想了一會兒,一拍手“有了!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放火燒宮,要殺你?”


    可隨即就搖了搖頭。“這不好,那你想不想知道風辰是怎麽死的?”


    眼看著趙璿神色微動,他卻又換了主意。“不然,告訴你我是怎麽知道你的秘密的?”


    “你這是在拿我尋開心?”趙璿語氣不善。


    “你這人怎麽這麽急性子?”他無奈的攤開雙手。“既然這樣就不吊你的胃口了。”


    “要殺你的人溫澈。當日失火的確是皇後故意縱容宮人所為,不過殺手並不是她安排的。”


    “口說無憑,叫我怎麽信你?”趙璿道“皇後如今是隻落水狗,人人都能打。”


    他點點頭,深以為然。“你說的不錯,僅憑兩句話就要讓你相信,確實有點難。”走開兩步,忽然又倒迴來問“你見溫澈的時候,他沒和你說什麽嗎?”


    他怎麽會知道!


    “胡言亂語!”


    “皇後雖然想法多,但是不夠謹慎。尤其是她身邊那個越白,嚇破膽子之後有問必答。”說著笑起來。“你居然被這樣的人追著打,也太丟人了吧!”


    趙璿剛站起來,就聽見他說“別摸了,你身上那點份量夠迷暈幾個人?”


    他一抬手,四周隱隱傳出鳳鳴聲。


    “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又要沒有妹妹了。”


    這個人長了一張趙璿平生所見最為純良的臉,卻言笑晏晏的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像是行走在夜裏的黑貓,眨一眨眼睛,一張嘴就是啼哭聲。


    他餮足的舔了舔前爪上的毛,將別人的恐懼盡收眼底,翹起尾巴,邁著輕巧的步子走在屋脊上。


    趙璿放下手,對於他突然的示好和威脅深感疑惑。“你想要什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他哈哈一笑,湊近了說“我想要望州圖。”


    “你要這東西做什麽?”


    他笑道“那是一副名貴的字畫,如今在溫澈手中。我母親生前很喜歡,我想燒給她。”


    “人都已經死了,燒這些又有什麽用。”趙璿才不相信什麽為亡母尋畫的淒慘故事。


    蕭奕台將腰間的玉佩取下,塞到她手裏。“我一輩子沒見過她,偶然聽說她喜歡,便想燒給她。人死了之後會不會輪迴轉世我不知道,可寄托哀思總不過分吧?”


    “這是我的玉佩,你拿著大小也算是個把柄。”


    趙璿想了想沒有拿。“你若不想害我,我拿著就是累贅。你若有心害我,我拿著就是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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