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璿沒有拖延,在第二日就動用了公主的特權,給宮裏去了一封奏折。


    說,自己畢竟曾經是風辰的皇後,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看一看,祭奠故人。


    外頭風言風語傳得紛紛揚揚,就連宮裏都聽見了很多。


    皇帝沉吟許久,都沒能做下決定,最後還是去了太後宮中。


    太後眯著眼睛正在打盹也不知道聽沒聽清,過了許久才說了一句。“姑娘大了心裏自然有主意,你這個做父親的就不要事事都摻和,免得人家看你不痛快。”


    聽了這話,皇後正在為太後揉腿的動作都停了一下,誰知這麽細微的動作卻被太後看了個徹頭徹尾。


    “太子年紀都這麽大了怎麽能還是拘在宮裏呢,趁早找個合適的人家,開府吧。”


    “太子還小,尚不能......”


    皇帝點了點頭“母後說的是,太子這個年紀也該成婚了。”


    就這樣,在趙璿出城趕往成華府的同一天,太子大婚也被正式提及。


    而在這一刻還沒有人知道之後會發生怎樣驚天動地的改變。


    趙璿將自己的親信全部帶在身邊,一行數人匆忙踏上陌生的旅途。


    皇後宮中寂靜得像一個人都沒有一樣,既沒有人聲也沒有人影,一切都像被人用法術定住一樣,沒有生氣。


    月亮立在中庭,四下無人,庭前的地麵上灑滿了柔軟的月光。


    在零星的燈影之中,有一個人輕輕的哼著婉轉的調子,赤著腳在冰涼的青磚上起舞。


    立足、折腰、旋轉,每一個動作都柔軟得像根本沒有骨頭一樣,輕輕的,輕輕的,跳起來又落在地上。


    她像一隻從天上落下來的羽毛,打著轉的落下來,靜靜的躺在地上。


    在廊下站著看了很久的越白抱著披風走來,蓋在她身上。“地上涼。”


    她的眼角忽然滑落幾滴清淚。“這二十年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一切都會有轉機的。”越白輕聲道,可是就連她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一句沒有用的廢話。


    “轉機?穎妃活著的時候和我爭,死了也還是和我爭!她為什麽就連死了都不肯放過我!”皇後哭喊著蜷縮成一團。


    越白扶著她的肩膀,道“那時候那麽難都過來了,現在還怕什麽呢?”


    夜風裹挾著不具名的琴聲飄過來,冷得讓人發顫。皇後終於披著衣服坐起來,聲音和夜色一樣冰冷。“這一次不要再失手了。”


    越白點頭“她這一次帶的人不多,也把她當做了心腹帶出去,會有機會的。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懷疑。”


    “太後已經起疑,不能再拖下去。”


    “即便他們抓到了動手的人也沒有關係,這裏始終清白。”越白輕聲道。


    這一刻也不知是夜風更涼還是人心更涼。


    主仆兩個迴到室內,一人捧一隻杯子,相對而坐。


    越白坐在腳踏上,將禦醫那裏送來的用藥單子捧到皇後麵前。“上個月長寧宮用的藥比先前又多了三分。”


    皇後微微皺眉“陛下還去看她嗎?”


    “倒是也去,隻是次數沒有以前多,時間也沒有之前長。”


    皇後這才放心。“讓禦醫斟酌著用藥,別治壞了她。”


    越白把三個指頭捏在一起,放在鼻子下麵轉了幾圈。“聽說靜妃喜歡熏香,又不愛出門,整天都悶在屋子裏,要是悶壞了怎麽辦?”


    “不過是打扮起來有幾分像罷,畫虎不成反類犬!她總是要吃苦頭的!”說到這裏,皇後幽幽的歎了口氣。“剛進宮時都這樣,受了些恩寵就以為自己能夠飛上枝頭做鳳凰,真是癡人說夢!”


    越白又拿出一隻小盒子,裏頭盛著一塊小小的黑漆漆的東西。


    皇後探頭看了一眼,捂著鼻子問“這就是千秋後?”


    “長公主家的阿柔就是吃了這個沒的。”


    “元嘉也真是草率!怎麽能給孩子吃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皇後皺著眉毛說,沒有絲毫的憐憫和同情。


    越白低聲道“長公主被嚇破了膽子,已經許久不敢進宮,每日都抱著阿顯,片刻都不肯假手於人,嘴裏一直念叨著是穎妃要迴來找她報仇!”


    “胡說八道什麽!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隻怕連白骨都找不到了,還報什麽仇!”她急急的打斷越白還想說下去的話,心虛的看幾眼燈照不見的暗處。“人死如燈滅,哪來什麽陰魂不散!”


    正在這時窗後忽然有樹葉沙沙作響,似乎有什麽東西剛剛從樹梢上掠過。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閉上了嘴。


    臨睡前,皇後照舊問了一嘴“太子如今書念得怎麽樣?”


    “自從前段時間眼睛忽然好了之後,就一直勤勤懇懇的念書。墨側妃也一直伴在身側,很是殷勤。”


    滿意的點了點頭,皇後道“墨家的姑娘都不成器,唯有這一個還算不錯。雖說木訥些,不過人品規矩都是極好的,又有心上進,有這樣的人在太子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是啊,太子畢竟是儲君,若有那狐媚惑主,成天胡鬧的可怎麽得了!”


    皇後又點了點頭,讓越白記得明天去一趟東宮,賞些首飾錦緞給墨側妃度夏。


    一時又想起皇帝有意為太子選太子妃,皇後又有些發愁,如今可不是什麽好時候,別說她沒有看上的,就是有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成婚。


    “那邊宮裏的最近安分嗎?”


    越白心領神會道“那位倒是沒什麽動靜,隻是陛下去得勤快了些。”過一時又道“不止如此,近來陛下還常去秀嬪那裏,倒讓人摸不準是什麽想法。”


    皇後沉吟片刻“讓他們這幾天多上些奏折,把那些能拖的事情都催一催。太子也到了該為陛下分憂的時候。”


    “鎮南王世子夫婦趕了最早的一程出城,仿佛怕極了什麽,根本不敢久留。王府往外的探子也說鎮南王對她不太滿意。”


    皇後摸著自己的頭發說“即便從前滿意,看見孫媳婦為了別的男人而要急匆匆的去奔喪,想必也不會很順眼。”


    越白附和了幾句,放下簾子,吹了燈,小心的往外退。


    庭院中的月色越發濃厚,白茫茫的落了一地,若再晚一些隻怕就能稱得上六月飛雪。


    想著想著,她打了個哈欠,夜已經深了,她早就已經發困,此刻不必強打精神,人一下子鬆懈下來,自然覺得疲憊異常。


    就在這時脖頸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她忽然覺得身上沒了力氣,軟軟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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