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窗下坐著一人,麵前放著半局殘棋。


    皇後端詳著棋局,似乎並未察覺趙璿的到來,恍然抬頭時笑道“下人們愈發怠懶了,怎麽你來了也不說與我聽?”便叫趙璿坐下。


    趙璿便撿了下首的椅子坐下,見皇後手中捏著棋子,知是在破局。


    “你宮中走水驚動了陛下,來問過幾次,知道你沒事才放心。”上下打量過趙璿的氣色,又道“你如今住在靜妃那裏也很好,那裏安靜些,適合你靜養。”


    趙璿才說完“勞娘娘掛念。”就聽見皇後召人將花魄帶出去。“她小孩子家在這裏拘著也沒有意思,不如出去自在。我們也好說會兒話。”


    趙璿便知皇後是有意支開人,隻讓花魄安心出去,自己仍含笑看向皇後。


    “你剛迴來的時候我便有心問你翼族的事情,隻是又怕你觸景生情,所以不敢提。”皇後臉色憂愁“我一直以為陛下留你待嫁是有意為你選一個合適的夫家,誰知最後竟將你送去翼族。”


    不見趙璿迴話,皇後也不覺難堪,自顧自的說“我想你迴來之後終究是二嫁,也不好太挑,城中略有些名望的人家十燈節的時候都來了,我細細挑了許久,也不知能不能合你的意?”說著遞過來一個小冊子。


    冊子上詳細的寫明了姓名、年歲、家世、婚史,不論換了誰都要讚一句用心。


    並未細翻,草草的看了兩頁便放在邊桌上。“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有意再次為我賜婚?”


    皇後輕輕搖頭“不是陛下的意思,是我自己猜度著擬的單子。你如今青春正好,合該是成婚的好年紀,若拖上幾年隻怕就沒得挑了。”


    字字真切,全是在為她著想。


    趙璿抿唇一笑“娘娘所慮不無道理。”可她並不覺得如今已經到了談論婚事的時候。“隻是我剛剛和離,轉眼就成婚,是否不太妥當?”


    “說的也是,既然這樣,不如先看著有沒有合適的,慢慢相處著,到了時候再賜婚也是一樣的。”也不見皇後惱,笑盈盈的應了,又問她什麽時候有空再與寶慶一起念書?


    又說了一會兒閑話,有宮人來道“娘娘該為陛下準備羹湯了。”


    皇後這才恍然“既然時候到了我也不留你了,改日若得空便再來與寶慶玩耍。”


    誰知還未黃昏,便浩浩蕩蕩的來了許多人,將長寧宮的人全部按住。


    蔣思羽不見絲毫慌亂,向趙璿道“去看看她又唱什麽戲?”


    外邊領頭的儼然是皇後身邊的掌事,越白。


    越白先衝兩人行禮,然後說午後皇後娘娘歇晌起來,便聽說自己宮裏有個老嬤嬤昏了過去。


    一番打聽才知道,這老嬤嬤在宮中已經四十多年,手上攢了好大一筆銀票,如今全都不翼而飛,一時氣急,便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垂首頓足悔得不行。


    蔣思羽道“既丟了自往你們宮中找去,來我這裏做什麽!”


    越白躬身道“娘娘容稟。宮中都已經抄查幹淨,實在是沒有。”


    “你這意思,是長寧宮出了手腳不幹淨的人?”蔣思羽笑問。


    “妾身不敢。不過是循例來問一嘴罷了。”


    趙璿心道不好,下一句卻聽見蔣思羽冷笑“循例問一嘴的事情也值當這麽多人闖進來?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闖宮是什麽罪名,你不會不清楚吧?”


    越白沒有答話,蔣思羽也不急,叫人搬來椅子在廊下坐下。“去請陛下來。”


    “些許小事,何必驚動陛下呢?”越白壓低了頭顱,一副規矩本分的樣子。


    誰知不過片刻陛下就來了。便是腳程再快都不可能這時候就來了。


    皇帝來了之後坐於廊下,銳利目光掃視過眾人,聽完稟報之後,心中已經有數。“既然心中有疑慮,那便當眾查抄。”


    片刻後查抄結束,宮中幹淨得白紙一樣,什麽都沒有。


    皇帝顯然有些疑惑,卻仍然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就散了吧。”


    越白並未糾纏,帶著眾人轉身就要走。


    說時遲那時快,皇帝身邊的侍衛忽然捧著什麽東西進來。


    呈上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半舊的袋子,裏頭滿滿的都是銀票,厚厚的一疊,少說也有千八百兩。


    越白身後一人驚叫道“這不就是丟的那個袋子嗎!”


    這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蔣思羽和趙璿身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兩個做主子的難辭其咎。


    皇帝仍在沉吟,越白卻上前一步道“靜妃娘娘近來並未去過皇後宮中請安,自然與此事並不相幹。安康殿下又隻在殿中與皇後娘娘說話,自然也不相幹。是妾身等情急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緊接著又道“既然是在長寧宮外找到的,自然與長寧宮不相幹。”說完竟就這樣離去。


    皇帝想了一會兒說“皇後畢竟是中宮,你若身子無礙,還是應該去請安。”


    皇帝走後,蔣思羽臉色難看得滿宮的人誰也不敢說話。


    摔了好幾個瓶子之後,知默才從外頭迴來,輕聲道“外頭掘開的地方是新土,那袋子就埋在素日侍衛們站的樹旁,隻要有人走近輕易就能發現。”


    “她可真是越來越用心了!”冷笑著又摔了一個杯子,根本不怕有人去皇帝麵前告狀。


    趙璿卻隻是皺眉“這一招委實打得人猝不及防。”


    若是在長寧宮中被查出來,自然有許多可以說嘴的地方,可偏偏是在長寧宮外,真是讓人辯無可辯。


    “你等著瞧,要不了兩天,滿宮裏就該傳頌她的賢名!”蔣思羽恨恨的拍了一下扶手。


    “你就沒想過是我?”


    蔣思羽看了她一眼“你不是這麽眼皮子淺的人,千餘兩銀子恐怕還入不得你的眼。”說著看了一眼緊緊靠著趙璿的花魄“至於這個丫頭,她跟了你這麽久,若還是這樣眼皮子淺,隻怕你也留不住她,趁早趕出去算了!”


    “我看剛才陛下似乎有些不悅?”


    “不妨事,過幾日自然就好了。”沒想到她自己倒並不十分在意,隻是煩惱了一會兒就丟開不理。“往後你還是不要出門了,外頭汙糟糟的,看著著實讓人煩心。”


    “你就沒想過或許真是花魄拿的?”


    蔣思羽神情淡然“是不是都不要緊,她隻是要找一個借口來讓陛下對我生厭。你不過是她的又一步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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