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日,結果等來了賀內監。趙璿麵帶微笑的看著他,聽他將聯姻的事情說得隱晦,拐著彎的暗示她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又說陛下要見她,請她去一趟。


    “這樣的小事隨便找一個人來傳話就是了,何必您親自跑一趟呢?”趙璿平靜的看著他,沒有悲憤也沒有不甘,心平氣和得賀內監心裏直打鼓,這是個什麽路子?從來沒見過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和親還能這麽淡定的女孩子,賀內監揣著小心在前頭引路,一點都不敢小瞧她。


    趙璿走了兩步忽然停下,“把梅菜泡上,晚上吃扣肉。”


    賀內監迴頭看看領命而去的丫鬟,根本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麽玩法?


    皇帝看著站在麵前的趙璿,心緒複雜。提筆寫了兩個字,問“你有沒有心儀的人?”


    “陛下希望我有,還是希望我沒有?”她坦然看向皇帝,無畏無懼。


    賀內監急得出了一頭的汗,這膽子可真大!


    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繡梨花的裙子,清麗可人。皇帝走下台階站在她身前幾步。“你的膽子就這麽大?”


    “我聽說伴君如伴虎,一句話說錯小命就沒了。又聽說天威難測,不能猜測君王的心意。所以拿不準怎麽說才是好的。”她直視他的雙眼,淺笑道“陛下也想要我的命嗎?”


    他幾不可見的挑了一下眉毛“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說來也巧,我前腳在城外遇見有人襲擊,後腳就在書院門前的街上莫名的驚了馬。陛下覺得這是巧合嗎?”她皺了皺眉毛,很為難的樣子。


    “你覺得不是?”


    她一笑“我若說是,守城官怕也為難,天子腳下卻混亂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失職。可若說不是”她看了他一眼,沒有把話說完。


    “若不是,自然是有人特意衝你去的。”他定定的看著她“你覺得有人在包庇幕後黑手?”


    她從善如流的矮了矮身子“不敢。也許是那幕後黑手太過狡猾,暫且還查不出來。”


    皇帝忽然朗聲大笑“你是拿準了自己不會受罰才這麽大膽吧?”快走幾步走迴桌前,將幾張奏折扔到她麵前。“你看看,這都是覺得應該由你去的折子。”


    趙璿將散落在地上的折子一一撿起,卻沒有打開去看,摞成一摞放在桌上。“我才來多久,怎麽就有這麽多仇家呢?”說著自己又笑了“也許是別人的朋友更多吧。”


    皇帝便問了一句“你覺得這個人是誰?”


    “我連人都不認識,又怎麽知道是誰呢?”趙璿驚訝道。


    皇帝沒再說什麽,重新拿起筆,沒有再看她。“去看看靜嬪吧,有些日子沒見,她很想你。”


    賀內監早就被趙璿的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外頭的風一吹,整個人直發抖。趙璿關切道“賀內監要不要歇一歇再走?”


    賀內監忙不迭的搖頭“下臣不敢!下臣不敢!”


    趙璿隻好跟著他往內宮走,一路上看著景致和先前來的時候有些變化,感歎道“宮裏這花越來越好看了,比我先前來的時候似乎更別致些。”


    “這都是靜嬪進宮之後布置的,陛下也覺得很滿意。”賀內監笑道。


    靜嬪所住長寧宮放眼望去全是海棠花,蔣思羽坐在海棠花從中正在鑽研棋譜。忽然聽見有人稟告,抬眼的瞬間讓趙璿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裏見過。“見過靜嬪。”


    蔣思羽矜持的點了點頭,等趙璿走近之後斥退身邊服侍的人,才拉著趙璿的手問“你近來如何?我聽說前朝都已經沸反盈天,你還受的住嗎?”


    “便是受不住不也還是得受著嗎?”趙璿奇怪的看著她“從前並不覺得你偏愛海棠花,怎麽這滿院子全是海棠?”


    蔣思羽聞言隻能苦笑“喜歡海棠的另有其人,我不過是鳩占鵲巢。”


    “怎麽講?”


    原來皇帝剛剛登基的時候曾經一度沉迷於微服私訪,不知從哪裏帶迴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盛寵一時,在沒有母家可以倚靠,也沒有皇子的情況下一路晉升,很快就被封做穎妃。這位穎妃性情跳脫,在宮中人緣卻不是太好,一直一個人住在長寧宮,這滿院子的海棠花都是她種的,她愛極了海棠花色,十日裏有八日都穿著這個顏色的裙子。


    後來不知怎麽的忽然暴斃,陛下傷心了很長時間,連帶著二殿下都不受待見,常年幽居不見外人。而後陛下不知怎麽想的竟然覺得穎妃會轉世,找著一個合適的就往這裏帶,期盼著能夠遇見穎妃的轉世,再續前緣。


    趙璿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太荒唐了吧?”


    蔣思羽無奈道“住上幾個月,若看著不像轉世,就會被請出去,從此便算做打入冷宮。”


    “那你怎麽辦?”簡直太可笑了,怎麽會有人用這種方法去減輕自己的愧疚?


    “船到橋頭自然直,邊走邊看吧。”蔣思羽歎了兩句,又問起她將來的打算“我聽著人選似乎就在你和阿婧之間?”


    趙璿明白她不過是不想說得太明白,便自己道“你不必寬慰我,我心裏清楚,多半就是我了。”


    “你爹當真就不管你嗎?”


    “我給他遞了信,他沒有迴。”寥寥數語,將她的心情抖了個透徹。蔣思羽也無話可說,趙明理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們想讓趙赫娶阿婧,你知道嗎?”


    “這是個幌子!”蔣思羽冷笑。“他們不過是拿阿婧做幌子,其實是想讓趙赫尚公主!”


    “可是駙馬不能任官職!”趙璿脫口而出。


    “即便是掛一個閑散官的名字,他這一輩子富貴權勢也盡有了!”初時她也當元嘉是看中了自己和阿婧,可進宮後才看明白。她做了這麽多不過是為了將自己擇幹淨,以免將來落人口舌。


    趙璿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猜測都成了笑話,什麽靠著妻家的名望青雲直上,人家或許從來就沒想過這個。這世上哪裏還有比天家更顯赫的妻家?


    “正因為是沒有實權的駙馬,所以才能夠在朝中肆意結交黨羽,而不被猜忌。不論是內廷還是外朝都能自由出入,這可真是萬萬人之上,絕無僅有的好位置!”


    “她是想將趙赫培養成世上絕無僅有的尊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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