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從走進屋子裏的那一刻開始,趙璿就察覺到斷斷續續的目光,細小的議論聲像是就在耳邊一樣清晰。舉目四望卻並沒有人看著這裏,可這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持續了一上午。霍婧婷沒有來,桌麵上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我臉上怎麽了嗎?”


    綠柳仔細看了一圈,納悶的搖頭“姑娘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下樓的時候所有人都避開她,各自唿朋引伴,卻沒有人搭理她。綠柳緊緊地靠著趙璿,心裏頭有些害怕。


    推推搡搡間有個女孩子的手帕落在了地上,可她看了看圍繞在四周的麵孔,慌張地擺手退後,竟是不打算去接。


    手裏頭的絲帕質地上乘,繡花已經有了使用的痕跡,應該是心愛之物。“我會交給學官,你若要便自己拿吧。”


    那女子心生動搖,卻被身邊的人拉住,一個勁地搖頭。“你瘋了!她碰過的東西你還敢要!”


    “過了學官的手,應該就不礙了吧?”可見果然是十分要緊的東西,隻是趙璿不明白自己怎麽就人人避而遠之了?難不成還發生了什麽隻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看樣子諸位有話要說?”


    “我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說話這人個子纖穠適中,生的一張鵝蛋臉,隻是說的話實在刻薄。“你這樣行事不檢點的人,也不知究竟是怎麽進來的,趁早自行離去,別髒了學宮的地方!”


    趙璿認得這人,姓墨,大家都叫她做墨四姑娘。課業一向不錯,很得夫子的歡心。大家都說明年寶慶公主開筆的時候多半會召她入宮伴讀,到那時候就等於一腳踏進都城裏頂頂上流的圈子,將來婚配多半是皇親貴胄,下半生可算是有了指望。


    “我行事如何不檢點了?”趙璿自問行的正坐的直,怎麽都想不明白怎麽會被人扣上這樣一頂帽子。


    墨四姑娘不恥道“有人瞧見你領著男子進了外頭的宅院,難道不是幽會?若不是見不得人,為何不在家中見客,非要在外頭賃一處小院?”


    原來是看錯了表哥,剛鬆了半口氣,心卻又提到了嗓子眼。若說出來是表哥,必然有人要問個詳細,到時候又要將陳年舊事搬出來嚼舌根,過些日子娘親也不知道會不會來,若讓她聽見恐怕會傷心。“我在哪裏住想來也礙不著你什麽事情,你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眾人聞言,確是更加認定趙璿是個輕薄的女子,更看輕幾分。原先霍婧婷在的時候就有人眼紅她和霍家姑娘走得近,如今能夠護著她的人不在,自然成為眾矢之的。


    “我又何嚐想多管閑事,可你行為不端,做下這些難以啟齒的事情,讓大家都跟著你顏麵掃地,你居心何在!”墨四姑娘看她避而不談,更加坐實了自己的猜想,接著道“若隻是這一件,我咬咬牙隻當做不知道耶罷了,可你卻水性楊花得在學宮裏都那麽放肆,我等自然忍不了!”


    這話說的奇怪。“我行的正坐的直,從未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任憑你怎樣潑髒水我也是不能認的!”


    四周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這一迴要是不還嘴,將來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子。


    墨四姑娘在人堆裏揪出一個穿粉衣服的姑娘。“李三姑娘,你說!”


    “我,我看見世子朝他們去林子裏找她,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不像是初見。”四麵八方聚集而來的目光密集得像針一樣,撲麵而來,逼得李三姑娘囁嚅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說了這麽一句。


    可就這麽一句話,卻像涼水落進了油鍋一樣,場麵瞬間沸騰。


    “沒看出來啊!長得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背地裏卻是這樣的人!”


    “從來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又怎知她是個怎樣的人?”


    “可是她才來幾天?怎麽就勾搭上那幾位了?”


    “誰知道呢,說不準是人家的本事全在這上頭了!”


    平日裏端莊大方的名門閨秀們說起別人的閑話也和蓬門小戶沒有什麽分別,念了幾本書,嘴裏的刻薄話一套接一套,嘴裏一個髒字沒有,卻每一句都讓人覺得難受。


    “你才來了幾天,每日裏看著安分,卻沒有想到你的手段這樣厲害。”說著便皺眉,逼近兩步“我不管你是用了什麽方法進來的,你最好明白,你不是這裏的人,融不進來。”


    趙璿忽然有點想笑,從來這裏的第一天開始,就有人提醒她,她不屬於這個地方。到了現在,即使她學會了禮儀,學會了這裏的穿著打扮,可在她們眼裏,自己永遠都是個鄉下來的丫頭。


    趙璿眼睛一眯,綠柳一看見這個熟悉的眼神立馬拉住她,小聲說“姑娘別忘了夫人的交代!”


    趙璿頓住腳步,未及作答,便聽見斜後方有人小聲嘀咕“家裏的交代該不會就是讓她來攀龍附鳳吧?一心攀高枝,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


    說時遲那時快,趙璿迴身看準了是誰,一把抄起筆洗,兜頭澆在剛才說話的人身上。從頭到腳都掛著墨水,濕答答的狼狽不堪。


    墨四姑娘倒退了一步。“你簡直不可理喻!放肆!”


    趙璿冷笑“放肆?你是什麽身份也敢說這兩個字!”


    一時不察被人拿住了錯處,墨四姑娘氣勢霎時就弱了,可還是嘴硬“大家都是同窗,你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分了!”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附和之聲。


    趙璿卻說“你如今覺得我們是同窗?方才聽你說話的語氣態度,似乎我不配坐在這裏。”這些人做慣了欺軟怕硬的事情,看人臉色已經成了習慣。“怎麽,我如今不肯為魚肉,任人宰割,就成了你的同窗?我竟不知四姑娘原來是個屠夫?”


    墨四姑娘氣得不知說什麽好,心裏許多想要斥責的,可是又擔心自己說錯話,場麵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僵局。


    屏風邊上圍著對麵的男孩子們,都被叫了迴去,走過來的卻是蕭以寧。


    淡定地將眼前的情況理清楚,輕咳一聲。“諸位賣我個麵子,今天到此為止,開始習字吧。楊姑娘去換身衣裳,別著了涼。”


    縱然心裏不滿,墨四姑娘倒也沒有反駁,自迴位置坐下。


    蕭以寧向趙璿做了個“請”的手勢,趙璿不為所動,可在聽見他說“我覺得你現在最好先出去。”的時候,也沒有再堅持,尾隨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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