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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迴 亂哄哄莫嘲草台戲 笑吟吟未見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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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退迴戊戌年(1598年)春天之前。


    即將迎來戊戌新年,各家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事情。


    白家人自然也在準備盛大的「上元醫鬥大會」,這是每年最重要的一次醫鬥大會,因為,每年的上元節,照例會在金陵杏花村舉辦全江湖醫術大考,白家人會在考試中挑選出最優秀的杏林學子,進入白家內門。


    經曆了嚴酷的測試,使得最終被內門留下來的人們,都是頂尖高手。


    如果考入了內門,他們的孩子出生後,不僅可以擁有抓周白氏傳家寶“玉葫蘆”的機會,也能獲得許多勝於其他孩子的先天條件。


    玉葫蘆的主人,本質是不限家姓的,隻需要通過選拔,從名義上入了白家家譜,不必要改名換姓。


    曆史上,也有原本他姓的人士,暫管傳家寶的經曆。


    畢竟,白家祖先和藥兒娘當年的約定是:


    「各顯神通,人盡其能;


    白氏子弟,滿歲抓周。


    中者,可作接班人。」


    無論上中下九流,江湖大路條條開,唯才是舉。


    因此,每每臨近大年初一,杏林人士和坊間看熱鬧的男女老少,不論金皮彩掛、評團調柳——江湖各行各業,都在往江南一帶趕,為的就是去不冬山頂的杏枝觀,要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參會,要麽是趕著年味,去一睹各家子弟在醫鬥大會上的風采。


    附近沿路的酒館紛紛打起“正宗六瓣”的招子,以本地傳統美酒——六瓣杏花酒,招徠外地客人。


    現在的杏花隻有五片花瓣,要知道,這杏花村一帶,有幾十種不同的杏花。


    無論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種類的杏花開放,四季如此,無論何時來到這裏,天邊都是紅粉一片,其中掩映著民居與閣樓,風中花瓣飛揚,如夢似幻。


    自然,也包括了傳聞中已經銷聲匿跡的天界神樹——六瓣杏花樹。這種樹開花結果釀出來的酒,最是芬芳可口。許多達官貴人下江南來金陵杏花村,都是為了一品此酒。


    一路上,越是臨近杏花村的不冬山處,越是擁堵。


    很多小攤販都支起了臨時商鋪,杏花酒、糖油糕、果子、荔枝膏、燉雪梨、湯餅、荷葉飯、煎醬雞、水晶餛飩、紫蘇飲……各色小吃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市井街道與田間阡陌人頭攢動,酒館與客棧爆滿。


    上元醫鬥大會,即將開始!


    此外,這次狀況有所不同,雖然坊間百姓其樂融融,各大家族們之間卻是暗流湧動。


    因為傳聞中的五帝錢之一——「木幣」,也已經隱去白家內門的名姓,由何家坐莊、白家的歸心客棧分支輔助,被拿去同時進行上元義賣了。


    後麵,很有可能掀起無法預料的種種腥風血雨。


    而杏倚樓這邊,則在十萬火急地準備初五迎花神、新戲本和草台劇目相關的事兒。


    在應天府杏花村這兒,每逢大年初五,除去迎財神的盛事,還有花神節。


    每年金秋,整條河畔選出來的花魁,必然是最美最矚目的,也自然需要擔任花神節的演出。


    上迴已說到過扮花神的事兒,是小石榴和夏岩秋在夜裏談及的。在杏花村,扮花神是大事,年年都由去年金秋的新選花魁擔當此角兒。


    花魁需要扮演杏花花神遊街,風風光光一整個白天。屆時,人們會攜孩子們和女眷沿途拜賞,一邊向遊街的隊伍拋去一籃一籃的鮮花瓣兒,街邊鑼鼓喧天、雕梁畫彩,人們麵帶喜悅的笑容,祈求來年的幸福與平安,真是好不熱鬧!


    …………


    這邊,白家正在開年末的全門派清談會。


    司徒苑走神了。


    她還在苦思冥想怎麽調製「萬年春」的事兒,在藥理中有一個卡頓點,司徒苑至今沒有想通。


    她連被父親司徒禮點到名字,作為「須臾派」後輩代表之一發言都沒聽到。


    須臾派大當家白雙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對麵的白長庚也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司徒苑無地自容。


    散會後,隻剩司徒苑和父親待在杏枝觀大堂中。


    “女兒,你怎麽迴事兒?自去年從後山迴來之後,就心不在焉的。”司徒禮單刀直入道。


    “我早就想問了——”


    “如果是對那件事的處理結果不滿意,你說;如果是白家哪個門派有人欺侮你,告訴為父就是。”


    司徒苑搖了搖頭,依舊坐著未動,還喝了一口茶。


    “到底是何事?”司徒禮聲音明顯提高了。


    司徒苑有些畏懼,她原本不想清談會結束就走,就因為害怕迴去後,父親又對自己下毒。


    畢竟,被司徒禮從小毒到大,她已形成了極大的恐懼;但凡有一點點機會,她都想忘掉同各種蜈蚣蠍子老鼠待在一個小屋裏的日子。


    那時候,她次次瘋狂地拍門,一邊哭鬧著要“我要出去”,而父親不聞不問,仿佛沒有這個女兒。


    如果她不靠自己學會解毒,很可能會死在某一年,和其他司徒家的孩子一樣。


    這就是司徒禮教學的方式。


    他們司徒家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


    要麽在過程中被毒死,要麽你就靠自己,活下來。


    現在長大了,司徒苑不需要再經曆這些了,隻是一想起來,她就會被無窮無盡的後怕裹挾。


    …………


    “什麽?你……你對白雙雁用了蠱?還是‘百日穿心’?”


    司徒苑本來已經站起身來,卻被父親一巴掌打迴椅子上。


    臉上火辣辣的,是一種屬於麻木的疼痛。


    她終究不敵過往的恐懼,提前把偷不消魂藥方的事兒對父親招了。


    “你糊塗啊!女兒!”


    司徒禮痛心疾首地在房裏踱步,一會兒雙手攤開,一會兒又合上。


    “沒事的,父親。”司徒苑對自己還能保持冷靜十分詫異,“雙雁師父不會說出去的,那可是‘百日穿心’。隻要我定期給他解藥,雙雁師父不僅會保持原狀,白家人也不會發覺。”


    司徒禮望了她一會兒,神情變幻莫測。


    他冷笑道:“你先是拿蠱要挾了白雙雁,又用偷走的不消魂和王家合作,還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司徒苑沉默了。


    “好,好。年後再教訓你。”


    因為上元醫鬥大會的諸多事宜迫在眉睫,少不了司徒禮,司徒禮不得不暫時擱置女兒捅的大簍子,先去辦事兒。


    走之前,對司徒苑撂下一句:“不許來醫鬥大會,也不準去花神節。初一到十五都給我關禁閉!我讓你出來的時候再說。”


    是司徒苑意料之中的結果。


    她也沒多言,三下推掉了小夥伴們的邀約,謊稱閉關修行,在大家都喜氣洋洋過節的時候,獨自冷冷清清迴到錢塘。


    三十晚上這天,母親等人已經迴苗疆過年了。


    遠方家眷從西南寄來的特產也沒拆,兩個柿餅和冷粥放在桌上一筷子未動,司徒苑則蜷曲著躺在塌上,頭悶在被子裏。


    窗外傳來稀稀拉拉的煙火炮竹聲,偶爾有孩童歡鬧奔跑著經過。


    至今發生的這些事情,根本幹擾不了她,司徒苑隻會越來越想做出「萬年春」。


    隻要做出來了,王蘭仙或許會兌現諾言,讓她往上走一走——至少,她會比現在好得多,而不是活在父親的眼光中、活在須臾派的期望下、活在白家人的重重壓製之內。


    也不需要每當看到白長庚師兄這樣的人,就領悟到命運的酸楚,一迴又一迴地。


    她一定要做出「萬年春」。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


    小貓囡囡可能是餓壞了,它也不願吃主人的食物,便揀了一個柿餅,從桌上跳到床上,叼到司徒苑旁邊,靠著司徒苑的被筒蹭了起來。


    “喵……喵……”


    司徒苑很不耐煩,從被子裏一揮手,把囡囡和柿餅撫到地上。


    囡囡被迫跳下來,不情不願地繼續繞著床叫喚。


    “煩不煩啊!一點都不能替我分憂。”


    司徒苑隨即下床穿鞋,滿肚子怨氣地去做小魚拌飯。


    看囡囡吃得很香,司徒苑撫摸著雪白的貓毛,有一瞬間產生了想把囡囡的脖子掐住的衝動,另一瞬間,這種衝動又消失了。


    她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聽說,貓是極通靈性的動物,還有九條命。


    如果拿貓入藥呢?


    …………


    大年三十晚上,杏倚樓這邊依舊觥籌交錯。


    王蘭仙忙得腳不沾地,把生意分配給手下的嬤嬤小廝們做,又把比較紅的十幾位姑娘叫到自己房裏談話。


    “都仔細著點,初一到十五這些天誰都別睡過頭。”


    王蘭仙今晚身著藕荷色廣袖衣裙,配了一件月白色的鑲銀邊對襟褙子,頭頂一朵暗紫色的絲絨牡丹,襯著一支白玉蘭簪子,於平日的富貴裏增添了一絲清雅,連小石榴都眼前一亮。


    這大老虎,模樣還真不賴!


    小石榴在心裏嘀咕。


    “冬姑娘,明兒起你放四天假,好好排演初五的花神節。”一邊招手讓王嬤進門,“這是今年花神節的衣裳,去試試吧。”


    王嬤是當年把王蘭仙帶出來的那批老嬤嬤之一,辦事最為老練,王蘭仙願意把大事兒都交給她辦。


    夏岩秋低聲應了,在眾姐妹的讚歎豔羨聲中,跟著王嬤去隔壁試穿了。


    小石榴隻是稍微一看,沒有流露出讚歎之意,她知道,這布料一定來自江南最好的布莊「夏氏布莊」,繡工一定出自最好的繡娘——他們那個出了多少繡坊能人的夏家!


    也出了很多二皮匠,在另一個世界做著夏家的另一份生意。


    可能對於河畔所有的女孩兒,能穿上花神裝風光一迴,需用盡這一生的運氣;然而,對於秋姐姐,這僅僅是自家人的手筆,他們把她送至地獄,再披上鑲嵌了滿身珠翠的、悲情的榮光。


    王蘭仙一一交代每個女孩兒的新年事宜,直到她們都離開。


    在小石榴無聊還在神遊的時候,王蘭仙忽然叫到她:


    “石榴紅。”


    “媽媽,我在。”她定睛一看,周圍已經走空了。


    王蘭仙睥睨她道:“跟我來。”


    小石榴跟著王蘭仙到她房間的箱子前。那裏都是各家官場貴人們贈給她的簪釵佩環等物,有許多尋常女子這輩子都見不到的稀世珍寶。


    小石榴隻感覺著一片金色綠色紅色白色,幾乎被閃得睜不開雙眼。


    “戊戌開年大戲由你上場。這些首飾隨便挑吧,上台好好打扮。”


    小石榴雖然很喜歡金光燦燦的首飾,卻沒想著自己上台,為此,她故意在王蘭仙和嬤嬤們麵前演砸了幾小段。


    小石榴比其他女孩兒有先天更動人的嗓音,以及有三師傅帶著從小學戲的緣故,她一開嗓,許多女孩子是望塵莫及的,賓客們也十分喜歡和小石榴說話。


    但是,她很反感王蘭仙在外邊亂開她的腔,比如有一次,她就偷聽著王蘭仙低聲和熟絡的賓客調笑,說:


    “石榴紅還小呢,這個嗓音兒,等她長大了,在塌上叫得更好聽。您們梳攏的時候可得賞個臉呐。”


    然後賓客們就笑問王蘭仙,王掌櫃和石榴紅,誰的聲音更好聽。


    小石榴沒聽完,她對這類不堪之語避之不及,沒等雞皮疙瘩竄出來,就自個兒躲遠了。


    她還是孩子心性,比較想出去玩兒,正月那麽熱鬧,聽說外麵有舞龍鬥獅、儺戲、元宵的鬧燈籠、還有什麽上元醫鬥大會……唉,這可是她在杏倚樓的第一個新年!


    “戲本子背熟了麽?不會丟咱家臉吧。”王蘭仙道。


    小石榴麵帶微笑,得體地迴答:“都熟了,熟透了。媽媽放心~”


    她眼珠一轉,仍想爭取一下:“我能要一天假嗎……媽媽,您知道我酒量有多差的,一喝多就醉過去了。這連軸轉十五天,天天演一場,晚上如果再應酬……”


    小石榴故意不說完,無辜地看著王蘭仙,她這迴沒扯謊。


    “哦?”


    王蘭仙眯起了眼睛,一眼看出她想劃水的心思。


    “你才來多久,在我們杏倚樓,酒量都是練出來的。不行,就熬著唄,熬著熬著就好了。”


    王蘭仙想起來了,她也是納悶,小石榴還挺愛喝酒的,也長了一副看起來很能喝的臉。


    但這人確實喝上幾杯就會上臉,而且喝多了還醉醺醺的,雖然模樣十分可愛可憐,讓人看見了很難不動心,隻是,在這波詭雲譎的風月場上,什麽人都有。


    小石榴的狀況太危險,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趁虛而入。


    她也知道小石榴天天在杜康的事情上耍聰明,要麽是把酒倒進袖子;要麽轉身想辦法逃走,迴頭眨眼間換成清水;要麽是故意拉住其他女孩兒,插科打諢要他人代酒;再不濟,和賓客們用千奇百怪的方法撒嬌耍賴,最終避開需要過多喝酒的情形。


    目前的她,確實不太適合過多勞累與應酬。但,越這樣越是要鍛煉。


    王蘭仙在心裏拿了主意,拒絕了批假。


    小石榴在心裏罵,這個女人!今年看起來出去玩兒的事是泡湯了!


    有人叩門。


    “進。”


    小石榴被美到忍不住驚唿出聲,原來是夏岩秋換完花神裝進來了。


    王蘭仙十分滿意,讓夏岩秋慢慢轉圈,自己在一邊欣賞,調試著發簪和首飾的位置。


    “不錯,今年的料子真的好,不愧是浙商新進的蠶絲。”


    “好美呀,秋姐姐一定是最漂亮的花神了!”小石榴很興奮地拉著夏岩秋的手。


    夏岩秋本來心情不太好,看著小石榴這麽高興,自己也麵上帶了些笑容。


    入夜。


    小石榴躺在床上,聽著新春的鞭炮爆竹聲,外麵有了濃厚的年味。


    人間盡興是團圓。


    都迴家了!未歸家的遊子,都在思念故鄉的年夜飯吧。而她,不知身世、不知年歲幾何,自有記憶以來,便跟著丐幫吃百家飯,顛沛流離無家可歸……如今,杏倚樓就是她的安身之所。


    第一層地獄。


    比花門巷弄那樣的地方好太多了。


    小石榴在塌上翻來覆去,做了一些讓肢體更柔軟的動作——這是三師傅曾教她防身用的。


    三師傅比較偏愛她,認為小石榴不會武功,以後在道上混太危險,至少學一點什麽吧!


    三師傅見她筋骨柔軟,就順帶教了她水柔術。


    必要的時候,小石榴可以用胳膊與肢體擒拿住危險的人,將對方困住以自保。


    (*古代的柔術叫水柔術,與日本柔術不同,淵源流長,在漢代已經成為招徠胡人的節目。


    例如柔術表演中有“反弓”,“三道彎”等,需肢體十分柔軟。


    反弓是演技者向後反弓腰背,以手掌和腳掌支撐身體,據地成弓形之狀。水柔術十分重視形體的柔美。)


    小石榴也從不在姐妹中提起,這是她和三師傅的秘密,也是她的底牌之一。


    為了在殘酷無情的世道生存下來,然後離開杏倚樓,她傾盡全力。


    自從第一天來到這裏,經曆九死一生之後,她知曉了:自己的命運隻能交托給自己。


    她自個兒學會了在泡子、點翠頭麵和首飾、對襟扣上藏毒與藏藥,以備不測;暗中托人定做了空心的發簪和發釵,可以在其中灌入藥粉、藥液……還有很多。


    她有點兒想念丐幫的哥哥們,一同學戲的小夥伴們,也想念三師傅的聲音和那些好聽的戲文。


    還想念那個不知姓名的青衣小郎中。


    在戊戌新歲的夜晚,石榴紅許下願望:來年,但願我能離開這個地方,去往廣闊的天地。


    …………


    杏曆戊戌年,正月初一。


    白家的上元醫鬥大會隆重開始。


    參會人員眾多,杏枝觀連帶不冬山山腳,一片密不透風。


    今年的醫鬥大會,前三天沒有什麽需要白長庚出現的場合,她不必去,於是,初一上完香,拜過年,晚上,叔父白瓊宇打算帶著白長庚去杏倚樓聽戲。


    白長庚和白瓊宇,以及其他兩個白家的小廝在馬轎上安安穩穩地行進著。


    白長庚想起,自己似乎去年春天偶然進過一趟杏倚樓,當時需要救治一位受傷的女孩兒,她因此落下了發帶,不過卻帶迴來一個鳳凰簪。


    發生的事兒太多,發簪應該還放在家裏,那位女孩兒的名字白長庚已經忘記了,細想,好像那人也沒說姓名。


    秦樓楚館裏的女人都是大老虎,會把人的精氣神收走,叔叔們告誡過她。


    那天她進去,卻沒有感受到任何妖魔鬼怪的氣息。


    真的有大老虎麽?


    白長庚忖度著說道:“叔父。不是說秦樓楚館裏的女人都是大老虎麽?”


    白瓊宇看著她:“什麽胡話?長庚,你這是聽誰說的。”


    白長庚:“其他白家的叔叔都說過。”


    “杏倚樓是談正事的地方,別聽他們胡說,當心得罪人。能進裏麵的,都是一等一的貴客,那是江湖百家的生意場。”白瓊宇皺眉。


    “你長大了,也該學著不要童言無忌。”


    白長庚點頭應允。


    她怎麽看叔父的表情怎麽感覺不太自然,似乎不像那麽迴事兒,但是,她上次去杏倚樓的時候,確實和叔父說得一樣。


    白長庚又一次來到了杏倚樓。


    不過,這次是來趕新年大戲的。


    “白家兩位公子~請。”


    杏倚樓這邊也是熙熙攘攘,地上每走三步舉目盡是茶漬與瓜子皮,比起杏枝觀那片好不到哪去。


    說是聽戲,白長庚根本看不見演員,草台隔得離他們遠遠的,前方都是湧動不息的人群。


    “石榴紅!”“石榴紅!”


    “別叫了,你家石榴紅是壓軸的。”


    “石榴紅!!!——啊啊啊啊啊!”


    “有沒有禮數啊,誰家的叫那麽響?!”


    “等唄!”


    “石榴紅——!”


    ……


    白長庚隻能聽到不絕於耳的呐喊聲。


    各種姑娘的花名從她耳邊飄蕩過去,什麽紅絹翠袖鴛鴦金銀珍寶……花兒、葉兒、草兒。


    但是,那位「石榴紅」唿聲極大,幾乎蓋過了一大半的人群。


    白長庚都有點好奇了。


    小花童一邊艱難地擠來擠去,一邊給客人們遞戲單兒。


    白長庚接過戲單兒,瞧見上邊歌舞、雜耍、評彈、昆腔應有盡有,那位石榴紅的線描像占了快一半的幅麵。


    白長庚看著畫卷上的臉,感覺無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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