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瑟瑟的秋風卷下了好多楓葉下來,火一樣的顏色,紛紛揚揚……

    你一襲白衣,反手拿著你的銀槍在身後,風輕輕地撂起你的衣襟,撂起你的像遍地楓葉一樣火紅的槍纓。銀白色的槍柄把你的臉映得很長,可眼睛卻異樣的深邃。你轉過頭,看著我,嘴角輕輕上揚。

    風停了,我屏住唿吸,握著背在身後的刀的手更緊了,右腳慢慢地向外移了一小步。

    刀被緩緩地抽出鞘,頓時一股寒氣遍步全身。我刀鋒一轉,向你跑過去,身邊的樹飛快地倒退,風溫柔地掠過我的耳邊。一片楓葉從樹上衝著我飄揚而下,當那片葉子和我的刀接觸的瞬間,我看見葉子被我的刀刃輕輕地撕開,伴隨著葉子幹碎的斷裂聲。

    你迴手一槍,擋住了我的刀,鐺的一聲。

    又起風了,滿天的楓葉揚揚灑灑地落了下來。我轉手一刀劃向你的脖子,你向後仰了一下身子,反身一招迴馬槍。這時一片葉子抵到槍頭上,順勢同槍一起向我刺來……

    葉子貼住了我的吼管,你看著我的眼,滿臉得意地對我說,你又輸了,你總是輸。

    風停了。

    你收迴槍,抵在我吼管的葉子也落了下來。在落地的一瞬間,啪的一下子斷成了兩半,啪的一下,特別的低沉。

    你轉身走遠了,踩著滿地的楓葉,咯吱咯吱的,消失在前麵那片火紅的盡頭。

    我仍站在那裏,望著你消失在的那片火紅。

    起風了,瑟瑟的秋風卷下了好多楓葉下來,火一樣的顏色,紛紛揚揚……

    夜深了,月光透過窗子照在我的床頭,屋外是寂寞的落葉的聲音。我起身,輕輕地把刀抽出鞘,頓時一股寒光射向我的眼睛。我撫摩著我的刀,手指觸過的地方都感覺到冰一樣的寒冷。我低下頭,對著刀哈了一口氣,刀立刻泛起了一層白霜。我伸出一個手指,輕輕地拭幹上麵的白霜,這時,我的刀上立刻映出了我的臉頰。

    你又輸了,你總是輸。這句話一直繞在我耳邊,陰魂不散。

    十二年前,我還是個小乞丐。

    我沒有身世沒有名字,吃著百家飯長大的。我從不會像那些乞丐一樣跟狗似的裝出一副可憐樣向路人討錢,即使幾天沒吃東西也還是坐在街上靜靜地等待著銅錢與我的碗碰撞的聲音……

    盡管如此,我還能感覺到從我身邊走過一瞬間丟給我的厭惡和鄙夷。

    那天,我仍坐在那裏,很久沒吃到東西了。我遇到了一個老人,站在我麵前,往我的碗裏輕輕地放了一錠銀子。我對他說,謝謝。他說,跟我走,願意麽?我抬起頭,看著那個老人雪一樣白的眉毛下黑漆漆的無盡的深邃。同時也看見了身後的你,一襲白衣,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

    我跟著你和老人來到座小山下,那裏滿山火一樣的顏色。這時正是落葉的季節,那些葉子從樹上打著旋地飄下,打在我的頭頂,肩膀,隨即又落在地上,輕輕地,沒有一絲聲音,特別的落寂。

    我們延著陡峭的山坡拾級而上,老人身體很硬朗,走起路來飛快,踏在青綠色的台階上沒有聲音。而我卻走得很費力,你也不住喘著粗氣。

    到了山頂,在一片楓樹林的深處有一座很大的房子,紅的院牆,門前有兩個穿著和你一樣白衣的人在把守,見到老人說師父,隨即打開了門,發出沉悶的聲音。老人點頭,帶我們進去。院子裏四周栽的都是楓樹,好像比外麵的樹更紅,葉子揚揚灑灑地落下,好像永遠落不盡似的。

    我發現,我愛上了這裏,愛上了這裏火一樣的紅色,愛上了這裏的寂寞,深深的。

    那天,老人成了我的師父,而你,成了我的師兄。

    我把刀重新插入刀鞘,背在身後,穿上我的黑色的衣服。從窗戶跳了出去,融入漆黑的夜。

    我踩著一個樹枝,彈起,跳到另一個樹枝上,輕盈地飛奔在樹林裏……我的輕功很好,所以很快就來到城裏。月色下,我穿梭在屋脊上,俯視夜色下昏睡著的老城,沒有一點聲音。

    刀起,頭落,伴隨著一道寒光,沒有濺出一滴血。

    那人的身子倒在了地上,暗紅色的血從切口處緩緩流出,成了一條小溪,很快變成了黑色。我拾起那人的頭顱,還留有溫暖的體溫。他睜著眼,望著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雇主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的都很好,我可以讓對方在沒有任何感覺下與自己的腦袋分離,沒有一點恐懼,我的刀很鋒利不會給人帶來一點疼痛,刀起,頭落。

    我把那人的頭包起來交給雇主,我感覺到雇主接的時候手突然顫了一下,但隨即就露出了笑容,很得意的。雇主丟給我一袋銀子,很隨便的一丟很不屑。銀子很沉,塞進衣服裏鼓鼓的。

    我迴去的時候已是破曉,東方微微地露出了紅色。路過你家時,你家的門大敞著,你在落葉下舞著你的銀槍,特別的瀟灑。你看見我,笑了一下,對我說,又去殺人,整天去給人殺一些下三爛的垃圾,有意思麽?我沒說話,你大聲地笑,葉子落得更厲害了。

    師父跟我說,我資質很好,是習武的好材料。他可以教我,但我不可能是他的徒弟,他沒我這個徒弟。

    我知道師父的用意,點頭,師父也點點頭。

    師父是江湖上非常有名望的人,他門下的弟子很多,都是出自名門望族,非常有地位的,就像你一樣。而我隻被師父從街上撿來的乞丐,是沒有資格做他徒弟的,能得到他的垂青是我的造化,我很知足了。所以我的地位很低賤,他們都瞧不起我。師兄弟們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而我是黑色的。

    那夜三更,師父把你和我叫到他房裏,說要親自教我們。你很高興,忙跪在地上叩謝師父,隻有我呆呆地看著師父發呆。

    第二天,你被師父開香爐拜祖師收為入室弟子,被所有師兄弟朝拜,而我則站在角落偷偷裏看你。你看見我時,滿臉的得意。師父擺了很多兵刃在院子裏叫我們挑自己喜歡的,你走上前去拿了一支槍,而我挑了一把刀。師父問我為什麽拿刀呢,我說我喜歡這個。師父沒說什麽。

    落葉下,你一襲白衣舞動著長槍,我一身黑衣耍著刀,一黑一白,對比格外的鮮明。

    我進步得很快,不久就把師父的傳授給我的刀法全學會了,我的輕功非常的好,步伐特別輕盈,沒有聲音。我們經常比武,師父在一旁看著,而我總是輸給你,每次都是。每次你贏過我就會對我說你又輸了,你什麽都不如我。

    師父不說話,捋著自己花白的胡子,身後大片大片火紅的落葉。

    我什麽都不如你,無論武功還是相貌。你長得很挺拔,相貌英俊,使槍,走到哪裏都給人特沉穩的感覺,是個大俠,一表人才。而我長的很醜,又瘦又小,猥瑣不像個好人,使刀,走到哪裏人們都躲地遠遠的,不敢靠近我。

    在他們眼裏,你是個英雄,而我什麽也不是。

    師父對我們很滿意,但似乎對你更認可一些。

    師門裏的師兄弟都很崇拜你,以你為偶像,而見到我都當我是空氣一樣。師門裏,沒人知道我身上帶著武功,你從來都是在前麵挺直了身子走,而我則跟在你後麵。

    你總是喜歡跟我比,什麽都比,我經常被你說得一無事處,可是師父囑咐過我,不要和你爭,所以我處處忍讓著你。

    他們都喜歡你,卻非常討厭我,我不明白我做錯了哪裏。他們似乎說我成了一種習慣,因為我從來不還嘴。我喜歡一個人在晚上坐在房頂看漫天的落葉在下麵飄落,暗紅色的,似乎比白天的顏色更美,像凝固了的血液,更加寂寞。

    那些山下的女孩子經常來山上看我們練武,我從她們身邊做過時總能聽見她們在地下竊竊嚓嚓地議論,時不時發出嘲笑的聲音。她們都偷偷地喜歡你,經常跟我說為什麽你就那麽好而我就不呢。我很奇怪為什麽別人總是喜歡那我來跟你比。

    你更加得意了,而我也習慣了在人們的鄙視中過日子。

    那夜,我聽見師父在樹下吹蕭,低沉的聲音蕩漾的很遠,聽起來有想流淚的感覺。我從房上跳下,站在師父身邊。師父問我,想學麽?我點頭。

    於是每晚,我都會坐在房簷上吹蕭,看著底下紛飛的落葉,蕩漾在夜空,蕩漾在我心中。

    很快,我們長大了,你長成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劍眉星目,而我還是那樣猥瑣。你對我說,我這形象徹底沒發展了,我們都笑。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那麽喜歡損我,喜歡損過我後放聲大笑。這麽多年了師父從沒叫過我一聲徒兒,我也一直是一身黑衣進出在師門裏,而你是一襲白衣。在他們眼裏我一直是你的陪練,所以我一直走在你的後麵,低著頭。這麽多年了,我還是不如你,一點也不。

    師父把他的銀槍和雁翎刀給了我們,說是下山的時候了。

    那天,你風風火火地走出了師門,許多師兄弟為你送行。有一個人又開始拿你做例子說我,我給了他一腳,給他踢飛了很遠。師父很生氣,將我逐出師門,告訴我在外麵不要說他是我師父,他也沒我這個徒弟。我收拾好行李在師兄弟的辱罵嘲笑下下了山,看見你在山下等我,嘴角上揚。

    山下我們又較量了一把,在紛飛火紅的落葉下,你一襲白衣,我一身黑衣,對比格外的明顯。你步步殺招,我就輕盈地躲閃著。我向你腳那裏橫砍了一刀,你跳起轉身把槍頭抵在我的胸膛。你得意地說,你又輸了,這麽多年了你總是輸。

    這麽多年了,我總是輸給你。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我不如你,你是個萬人景仰的大俠。而我什麽也不是,我跟你不一樣,你有著令人羨慕的身世有著師父的名聲,有著華麗的外表,你是個完人了。而我什麽也不是,根本無法在江湖上立足,隻能靠給人殺人換點銀子維持生計。

    我居無定所,但你隨時都能找得到我,因為我喜歡楓樹,喜歡秋天漫天飛舞的火紅,隻要有楓樹林的地方就有我。一身黑衣,輕盈地在落葉中舞動著雁翎刀,舞動著我的寂寞。一身黑衣融化在夜裏借著月光坐在房頂吹著師父給我的蕭,看著靜夜裏飛舞著的暗紅色的楓葉,蕭聲傳得很遠,悠悠地奏出我的寂寞。

    寂寞。

    師父對我說,刀客都是寂寞的,想成為絕世的刀客必須比別人先要承受別人都承受不了的寂寞。師父說我和你不一樣,在我選了刀,你選了槍以後。師父告訴我說槍是高傲的勇者的武器,而刀則是寂寞的霸者的武器。每一把兵刃都有著自己的靈魂,隻有主人擁有著和兵刃一樣的靈魂時它才能發揮出它最潛質的力量。

    我問師父為什麽我什麽都不如你,師父說,這是命中注定,誰也改變不了。

    你站在我麵前,跟我說,好久不見。我笑,說你也很好啊。

    我們一黑一白走在老城鋪滿青磚的街上,你拿著槍,我背著刀。你長發飄飄,拂在我的脖子上,很癢,也很香。我習慣帶著鬥笠招搖過市,低著頭,沒人能看清黑色鬥笠的陰影下的臉是多麽的醜陋。

    我們路過一個小乞丐的旁邊,我扭過頭看他,他也瞪著眼睛看我,挺抗拒的表情。我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輕輕地放在他的碗裏,他沒有對我說謝謝。

    我喜歡他的樣子,和我小時侯一樣。你說,你怎麽還是喜歡和這些人打咧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們上山上去看望師父,山上又是滿山的紅色,血一樣的。我們走在上山的石階上,很輕巧,像以前師父帶我上山時一樣。我們現在大了,但有很多東西沒變,你,我,這滿山的紅葉。

    你從正門進去,有好多師兄弟們跑過來親切地叫你大師兄,這麽多年了,有好多新的弟子,但他們都認識你。他們對你問長問短,噓寒問暖,你滿臉春光,一副榮歸故裏的感覺。而這時我則坐在門前一棵楓樹下看著你們,心裏有些難過。於是起身跳進了院內,我的輕功已經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所以沒人看到我,我直奔師父的房間迴頭看看你們,看見你在衝我笑,嘴角輕輕上揚。

    師父見了我們,滿是皺紋的滄桑的臉上泛起了微笑。師父的頭發全白了,亮晶晶的跟雪一樣,同樣雪白的眉毛也長到了下巴,笑起來特別的好看。你跑到師父身邊,笑眯眯地說你多麽多麽想師父,師父最近過得好麽。而我隻是站在一旁,看著你,看著師父。

    師父問我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我說不好。師父問怎麽不好呢,我說就是不好。師父歎氣,說這麽多年你一點也沒有變。我笑,說師父你老人家也沒怎麽變啊,師父沒說話。

    師父應該知道我在江湖上混得如何吧,但師父從來沒對我提起,我想師父是了解我的。

    我們走時,師父跟我們說保重。我迴頭看師父,發現師父的目光正注視著我,向我微微點頭。

    落葉紛飛,血一樣的顏色。師父鶴發白衣,站在風中,特別的滄桑。

    山下,突然傳來了一陣姑娘的叫喊……

    你問我,聽見了麽。我說聽見了。然後你拉著我快步走下山。

    山下,幾個痞子樣的人正調戲著一個穿青衣的女孩子。他們不時地在那個女孩子身上捏一把,放蕩地笑。我看見女孩子在哭,眼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頰往下流,滿眼哀求地看著我們,楚楚動人。她的眼睛很水,水得透亮,讓人有忍不住去憐愛的欲望。我的手伸向背後握住刀柄,不自覺的抽出刀,刷的一聲,頓時寒光四射。

    我很驚訝,自己怎麽能抽出刀來,然而刀客的刀從不輕易出的,一出刀,不是殺了對方就是被對方殺。幾個流氓顯然被我的舉動嚇到了,有一個人輕蔑地笑了,突然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向我撲來,我一閃身,反手,刀刃衝上。刷的一下,那人的手落地。那人停下了,覺得缺了點什麽,抬手一看發現自己的手不見了,突然殺豬似的嚎叫起來,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死死地抓住斷了的手腕。鮮紅的血從他傷口流出,融在滿地的葉子上,不見蹤影。

    剩下的人驚呆了,都傻傻地看著斷了手的那個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一起上,那些人一起向我們撲來,我和你揮動著刀和槍穿梭在他們中間,可以聽見兵刃與空氣摩擦的聲音,發出唿唿的風響。你不殺他們,隻是用槍柄擊打他們的胸口,我則斬下他們的手,碰那個姑娘的手。

    我踩著最後一個人的胸膛,舉起刀對著他。他連連哀求說英雄我錯了放了我吧,我看見,有淡黃色的液體從他襠部流出。我轉頭看著那個姑娘,張著小嘴看著我,滿臉崇拜的表情。我的心突然顫動一下,但我很快就恢複了剛才的神色,看著那個人。那個人顫抖著抬起手,伸向我,像是在哀求,我刀鋒一轉,他的那隻手瞬間和胳膊分離。

    我們拿著各自的兵刃,低頭站在風中,一個白衣,一個黑衣。身邊站著一個青衣的女子,滿地躺著被打傷的人。紅葉飄落而下,把我們籠罩在其中,紛紛揚揚……

    你笑,對我說這麽多年你頭一次路見不平拔刀。我看出,你眼裏露出蔑視。

    我突然感到心口很疼,也是頭一次,然而我從來沒在乎過你說我的話的。你說,我先走了,然後消失在飄揚的落葉中。隻留下我和那個女孩子。

    她看著我,睜著水一樣的眼睛看著我的眼。我看著她,微微地笑,這是我第一次對人這樣笑。

    她顯然沒有了剛才的恐懼,跳到我身邊問我說為什麽把他們的手都砍掉啊,我說刀太快了,不小心就切下來了。她笑,說你好厲害啊,幾下子就把他們解決了。

    我很高興,第一次這麽高興過。隨後她又說,你那個朋友也很厲害,好帥。

    對這個女孩子,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很舒服。每次想到她,我都會不自覺地笑。每次寂寞的時候我都會坐在房頂看著夜晚的落葉吹蕭,在悠揚的蕭聲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她的眼睛,水一樣對我眨呀眨的。心底的寂寞,煙消雲散。

    我轉身要走,那個女孩子突然叫住我,我迴頭說什麽事啊,她說你得送我迴家。我說為什麽,她說不為什麽,不覺得男孩子有必要有責任送女孩子迴家麽。我說不覺得啊,你突然站住,噘起了嘴,帶著哭腔說你救完我就把我丟在這裏啊,說完我看見有眼淚在她眼裏打轉。她委屈的樣子也挺好看的。

    我說那我應該怎麽樣啊,她說送我迴家。我說好,送你迴家。她笑了,抹一抹眼淚一蹦一蹦地跑到我身邊來。我驚異原來女人變得這麽快。

    我問她說你叫什麽名字。她說,青兒。

    青兒,青兒,很好聽的名字。我抬頭看著漫天的楓葉,紅紅的,一片片,落在青兒的肩上,特別的美。

    青兒說,你叫什麽名字啊。我突然愣住了,這麽多年師父從未給我取過名字,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過名字。我說我沒有名字,青兒站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說怎麽可能呢,我在她小腦袋上拍了一下說騙你做什麽。青兒說那我給你起一個吧,我說好啊。

    然後青兒叫我站住,看著我,從頭到腳。我從沒被人這麽看過,有些不自在,所以索性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楓葉發呆。突然青兒眼睛一亮,跑到我身邊抬起胳膊壓住的的肩膀蹦蹦跳跳地說,我看你穿一身黑,就叫小黑吧。我說小黑是小狗的名啊,青兒生氣了說你不要啊。我說要,青兒說這才乖。

    青兒叫我,小黑。我看著她,不說話。她又叫了一聲,小黑。我還是沒說話。她說你怎麽迴事啊叫你呢怎麽不答應,我突然一愣神說啊我忘了。青兒說你怎麽怎麽不認真,再來,小黑!我還是不說話,青兒急了說我叫你呢,我說我聽見了,她說聽見了我就得答應啊。我說哦,你說再來,小黑!我說哦,青兒笑了,笑得好開心,青青的裙子在風中蕩漾,十分悠揚……

    青兒問我說你怎麽這麽笨啊,我說不知道啊。她說呀看來真是好笨啊,我沒說什麽。青兒突然說你真的好笨啊我罵你的你都不知道,我說知道啊,她說你這個人沒勁。

    青兒的家原來在古城裏,她一路上問了我好多關於你的事情,我都一一迴答。不知道為什麽,迴答的時候我心裏總是有種酸酸的感覺。青兒問我你家在哪,我指了指南邊說在那邊有個大宅子。她說哇好有錢啊,哪天去他家玩。我不說話,隻是低頭摸了摸我的刀柄。

    青兒到家了,進去的時候她突然轉過身來,從她衣服裏掏出一個荷包,塞到我手裏,和她衣服一樣的青色。香香的,和她的身上一樣的味道。

    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整夜的失眠。我掏出青兒給我的荷包放在胸口,感到異樣的幸福,從沒有過的感覺。青兒,青兒,我一直想著她。

    殺人的時候,我感覺有些猶豫了,無法像以前那樣,刀起,頭落。

    我在紛飛的落葉中舞動著我的雁翎刀,刀過之處,空氣刷刷作響。

    你在旁邊看著我,說我的刀法有些退步,沒有以前立愣的感覺,優柔寡斷,沒有殺手的氣質。我怔了一下,很快恢複了正常的表情。我們一起走在樹林中,看著漫天的楓葉,紛紛落下。

    我們不約而同的提起青兒。那天我們說了好多,好像我們這十年多來也沒說過如此多的話。我看見,你提起青兒時眼裏透著一點溫柔。

    那天我在林子裏舞刀,看見了你,身後站著青兒。

    我說青兒你怎麽來了,青兒指著你說他帶我來的。我看著你,你嘴角微微上揚。

    那天我們兩個陪青兒玩了一整天,小溪邊抓魚,放風箏……很開心,我們好久沒這麽開心地笑了。其實我們之間的感情,從來沒這麽好過。

    你還是那麽喜歡損我,喜歡在青兒麵前損我。每次你損我時青兒都會壞壞地看著我笑,而我很難過,然而以前我是不在乎這些的。

    我也開始自卑於我的形象,我頭一次發現形象是多麽重要的一個東西。我問青兒說我很難看麽,青兒說小黑當然很難看了,和他比差遠了。這時她看著別處,眼裏充滿著溫柔。

    我和你比差遠了,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不如你?

    我和青兒坐在屋脊上,吹著蕭,蕭聲很悠揚,蕩漾在樹林裏。樹林裏,落葉繽紛。

    青兒把小腦袋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小鳥依人的樣子,很可愛。我轉過頭,在你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對青兒說,我喜歡你。

    我終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不可逃避地。

    刀客注定是要孤獨一生的,一旦有了感情,就是一個失敗者,徹底的失敗者。我的刀法越來越陰柔,越來越缺少霸氣。我撫摩著我的刀,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寒撤透骨了,突然手指一陣鑽心的疼痛,我低頭一看原來手指被刀刃劃破,暗紅色的血從傷口中滲出,滴在地上,和外麵飄落的楓葉一樣。

    刀是寂寞的霸者的武器,我喜歡上了青兒,有了感情,就不再寂寞,也失去了霸氣。

    現在和你比武,總是在幾招之內輸給你,心不在焉。青兒在一旁看著,滿臉崇拜得看著你,看著你的槍頭抵住我的命門。沒等你發話,我說我又輸了,我總是輸。然後踩著遍地的落葉揚長而去……

    我是一個失敗的人,一個失敗的刀客。

    青兒看著我,眼睛大大的晶瑩透亮讓人憐愛,小嘴噘了起來想說什麽可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我輕輕愛撫著青兒可愛地小腦瓜,就像撫摩我的刀一樣。青兒真美,美得讓人陶醉。

    我伸出手,抱住青兒,溫柔地,她沒有拒絕。青兒很嬌小,小得能蜷縮在我的懷裏。我聞著青兒的體香,看著外麵紛紛揚揚的落葉,落在我們身上,沒有聲音,特別的幸福。

    整夜,我們都不說話,靜靜的,看著落葉繽紛。

    那天,我坐在屋脊上吹蕭,一個人。你來了,拿著你的槍。

    你反手把槍放在身後,對我說,好有閑情雅趣啊。我不說話。你說我要走了。我不說話。你說,和青兒。

    蕭聲戛然而止,留下周圍落葉的聲音。

    你說,我要帶青兒走,青兒是我的。聽過這句話,腦袋嗡的一下子,心裏堵得難受,有叫的欲望。但我還是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畢竟我還是個刀客,可是手已經開始不自覺的顫抖。我說,為什麽……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

    因為她喜歡我唄,你笑,嘴角輕輕上揚。

    你從小就喜歡和我搶東西,我一直讓著你,什麽都沒在乎過。可是這麽多年了,你還要跟我搶,這一次是搶走我最愛的女人。

    我還是沒爭過你,她還是選擇了你。師父說的對,這是命中注定,注定了我是一個失敗者,一事無成。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不如你。為什麽你的武功比我好,相貌比我英俊,你可以一襲白衣做個大俠而我要成個為人賣命的殺手,為什麽在師門裏你地位那麽高而我連出師時都要被師父趕出師門……

    為什麽,為什麽青兒也會喜歡你,而不是我?

    我說,好,我們來比武。說著抽出了我的雁翎刀,寒光四射。

    我跳下屋子,舉刀向你撲來。你舉槍擋住了我的刀,我順勢蹲下身橫掃你的腿部,你樅身一越,提槍向我刺來,我向後退了一步,槍頭劃破了我的衣服。

    我們各退了幾步,望著對方……

    你笑,說青兒已經選擇我了,沒用的,你不可能贏我的。

    我刀鋒一轉,跳起,斜勢向你砍去。你笑,看著我,往左移了一步。我轉勢向左,突然你又向右移了一下,我的刀砍偏了。你抬槍,抵住我的吼管……

    風過,葉子落得更厲害了,火一樣的顏色,落在我的身上,落在你的身上。

    你說,我說過了沒用的,你總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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