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迷離


    張七聖繼續低聲道:“還記得我說孫捕頭嗎?當時有人報官,正好他當班,天又早,他是第一個去現場的人,且沒有旁人,他發現了一樣東西。”


    “什麽?”


    “一柄匕首。”張七聖道。


    沈易安蹙眉,那日在馬車內打鬥時,最後一次匕首插在黑衣人大腿上,那黑衣人緊接著就逃跑的,他的確沒來得及取下來,可那匕首很普通,也沒有他的名字啊。


    張七聖見沈易安如此表情,就知道孫捕頭沒說謊,隻不過孫捕頭從死者靴子裏發現這匕首後,就悄悄藏了起來,沒告訴任何人,唯獨跑來找他喝了通茶。


    蕭楚樂望向沈易安,急忙道:“沈小郎隨身的匕首也可能被人偷啊。”


    張七聖道:“問題就在這兒。我見過那匕首,木製柄底彎彎扭扭刻著‘沈易安’三個字,切刻痕很新,若不是我知道孫捕頭的人品,都要懷疑這是他刻上去的。”


    張七聖那滿眼的好奇和蕭楚樂的疑惑,讓沈易安開口道:


    “從梅園迴來那日,途經僻靜地,我朋友的馬車被劫持,我幫朋友趕走劫匪時用了這匕首。”


    張七聖求知的目光登時大放光彩:“劫持之事是後話,但那劫匪記恨,在匕首上刻了你名字!”


    “可那晚很黑,我和朋友之間根本沒有互喚過名字,他怎知道我是誰?”


    “過後去打聽還不容易?要說劫持馬車,你那馬車全汴梁還有第二個嗎?”


    沈易安點點頭,這的確非常容易。


    接著,沈易安繼續道:“他們兄弟因為被馬踩傷,就被我帶迴家扔柴房裏了,這幾日正在休養,抓藥都花了我不少錢。”


    張七聖捋著胡子笑道:“小聖人以德報怨,果然不愧小聖人之名號。想必那倆人以為他們兄弟兇多吉少,才把你那匕首揣在靴子裏以時刻提醒自己複仇。”


    沈易安長歎一口氣道:“看來我又要去府衙走一趟了。”


    張七聖搖頭:“大可不必。現任溫府尹不比宇文大人,孫捕頭一肚子怨氣,根本不會把匕首交給他。”


    沈易安笑了下:“那就是讓老先生帶話給我?”


    張七聖繼續搖頭歎氣:“並非。這混小子怕惹事上身,把匕首交給宇文大人了。看來隻有你柴房裏那個能給你證明清白了。”


    沈易安點點頭:“證明我清白容易,隻是這兩人之死又要翻案,兇手還是沒有著落。”


    張七聖忽然大笑:“兇手有沒有著落,還要看小聖人肯不肯出手。”


    沈易安慍怒:“又與我何幹啊?”


    張七聖收起笑意:“切莫生氣,我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那宇文昌齡吧,他把我‘請’去府衙後院的大牢外麵,硬是讓我在那給他說書。哎呀,黑漆漆一片,我看賣卦陳還在裏麵關著,隻好答應他聯絡小聖人。”


    “嗬嗬,這種請法,換誰都害怕。”


    沈易安麵上笑著,心裏卻早就罵開了宇文昌齡,還有那孫捕頭,這是多大仇多大恨,非要用這種辦法,直接來找我不就完了嗎?


    脫褲子放屁!


    不過張七聖所說的賣卦陳,沈易安還是很感興趣,問道:“那賣卦陳我聽說卜卦很準,為何進了大牢?”


    “等候發落呢。他是因四處幫盜墓賊算風水找墓穴,一找一個準,宇文昌齡就悄悄把他抓了起來。”


    沈易安思量,宇文昌齡抓賣卦陳,大概跟天外天還是脫不了幹係。


    告別張七聖,沈易安思量這事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王詵似乎知道會路遇劫匪,才會將國寶掉包;而三個黑衣人又蠢又笨當了替罪羊,最後還因辦事不利被幹掉倆,想必如今王詵正躲在府裏笑呢。


    黑衣人死了,這事就死無對證了,價值連城的長信宮燈就這麽留下了。


    可沒你這麽辦事的啊,路上我出手了啊,雇傭黑衣人的那幕後黑手,怕是已經查到我沈易安頭上了。


    登時,沈易安就覺得周身都是偷窺的目光。


    因擔心自己已經深陷險境,沈易安先將蕭楚樂送迴家,並欲帶李勇與他同行。李勇問沈易安要去哪,沈易安如實迴答去見小都尉王詵,李勇想都沒想一口迴絕。


    聯想張七聖曾說過的話,這李勇出入過延安郡王府,便是已故的宋哲宗登基前的府邸,說不定他與王詵也有交情,畢竟王詵跟趙佶是同一類人,治國問道的青銅,藝術殿堂、吃喝玩樂的最強王者,又怎會錯過見識最厲害的劍客疾風劍的機會呢?


    “既然你不願保護我,教我幾招保命的招數總該可以吧?”


    李勇與沈易安對視,半晌蹦出一個字“跑”。


    沈易安憤恨離開,囑咐沈通達,給李勇的酒務必兌上五成水來。


    不知道王詵是否在大內吊唁,沈易安也不像貿然前去,便讓程禧送信去駙馬府,自己則在沈園坐等。


    積雪已經融化,沈園露出原本的麵貌,青石板的路麵,路旁花叢矮樹,還有沿著水畔而建的遊廊……


    沈生感慨:“若是往年春日,園子裏一派生機,花花草草好不熱鬧。今年就不行了,垂柳都被砍了,剩下的花草就算長起來也沒得相映成趣。”


    園子裏沒樹的確讓沈易安很頭疼,正所謂樹挪死人挪活,就算移來足夠大的樹,隻怕也是白忙活一場。


    既如此,隻能改變策略,賦予園子更多功能性,讓觀賞與功能並存。


    想想李誡那邊的滑梯之類也該差不多了,是時候安頓在園子裏了。


    沈易安沿著遊廊漫步,走了一圈迴來後終於見到氣宇軒昂的王詵。


    沈易安開門見山,顯然王詵也並不想繞彎子,直接道:“我那日走得早,並不知路上他們會遭劫,不過想把這宮燈留下。孫廣是接替胡爺跟西夏人交易的,可這明明是中原的古玩,憑什麽留在西夏皇宮?他李乾順也配?”


    王詵把話說的如此輕鬆,沈易安真是恨不得給他來個一劍封喉。你這往小了說是惡作劇,往大了說是製造宋夏矛盾。


    “可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什麽人劫了他們,還惹出命案,牽扯到我。”


    王詵一笑:“小兄弟急什麽?我王詵這麽些年難道白活了?罪魁禍首我已經猜到。”


    沈易安壓抑怒意道:“隻怕駙馬爺早就知道了吧?”


    王詵搖頭:“對天起誓,我之前絕對不知。我本來也不過跟孫廣開個玩笑,掉包宮燈也是為了多欣賞幾日,放在你家我放心,哪知這幾日被大家強留在大內,根本沒法聯絡你,等我出來,才聽說這命案。”


    沈易安豎起耳朵等著聽王詵的分析,隻聽他說:“聽說死者本來共兄弟三人,現在死了兩個,一定是黑吃黑了,失蹤那個就是罪魁禍首,溫府尹也覺得如此。隻不過他恐怕已經遠走他鄉,追也追不迴來,這案子就這麽了解吧。”


    這漏洞百出的分析根本就是來插科打諢的,潛台詞倒是像“你沈易安也別再追查了”。


    老狐狸!


    沈易安也不想再跟他周旋,但是宮燈既然在他沈家大院,讓他再吐出來那可就沒那麽容易了,於是沈易安道:“這宮燈我已經妥善保管,現在隻要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這事。”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宮燈,權當我送小聖人的謝禮。”


    “哼,無功不受祿。”


    “怎會無功?”王詵笑道:“我這幾日被留在大內,就是因我跟大家說耶律洪基駕崩、耶律延禧繼位之事應驗了。遼國皇宮派人快馬加鞭來報,不等那使臣開口,大家就搶先開口,連廟號都說的一絲不差,那遼國使臣驚唿不可思議,他可是遼國最快的信使。”


    這是間接又讓趙佶裝了個大寫的畢。


    一人一個說法,案件太過迷離,沈易安隻想盡快抽身,不願這邊招惹飛賊,那邊被宇文昌齡盯著,最後還有王詵這狐狸跟他玩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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