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白天見鬼


    約莫兩刻鍾的功夫,就聽見院子裏狗叫,伴隨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程禧出現在沈易安麵前。


    原是他離開就覺得不妥,便去村裏喊了章術士進城抓藥,自己折迴來照顧沈易安。


    “他肯去嗎?”沈易安問。


    “自然。給他一百文跑腿錢呢,先生要破費了。”


    聽程禧打趣,沈易安無力地笑了下,這孩子果然善良。


    “一百文,少了點。”


    “這個不勞先生費神,我是說去程隻給一百文,若是天黑之前拿藥迴來,可是許他半貫呢。”


    讚許地笑了下,沈易安實在有些熬不住,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藥香滿屋。


    昏暗中,隱約見屋裏站著兩個人,一個人正在銅爐上煎藥,一個在一旁打著瞌睡。


    “程禧……”沈易安有氣無力。


    “呀,夢繼先生醒了?這真是閻王爺開了眼,放您迴來了……”


    忙不迭地,打盹的章術士一下子站起來上前,身上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活像山間吃草的牛。


    “章術士,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切記一定要放好那碗狗血,”說著,章術士轉向程禧道:“七七四十九天再扔掉,保先生魂魄不散……”


    說話間,章術士並沒敢靠近沈易安,倒是小個子的程禧端碗白了章術士一眼上前:“您老也見了,我家先生醒了,該給您的差不了,錢就在銅爐旁,您拿去吧。”


    “哪來的混小子敢如此跟本道說話……”章術士雖說如此,卻忙去提了銅錢:“狗血,記得放好……”


    看到章術士關心中帶著賺錢的快意,沈易安便喊他過來耳語一番,想來以他這種老油條,隻要銅錢到位,沒有辦不成的事。


    聽沈易安交代完,章術士起身憤恨道:“活見鬼了,還有這樣的事!夢繼先生放心,就算不拿報酬,我也要替天行道!”


    沈易安還是有些擔心,囑咐道:“切不可太過。”


    “貧道有分寸,哈哈哈……”


    章術士得意地白了程禧一眼,後提著銅錢大大方方地離開。


    小心的關門聲過後,程禧氣惱道:“這老頭子,拿藥迴來倒是挺快,誰知非說先生是被狐狸精勾走魂魄,硬是弄著桃木劍在這耍了一通,臨了又要等先生醒過來,說是他的功勞,非要加百文錢不可,一來二去的竟湊上一貫。”


    沈易安笑了下,如今農民課稅很高,日子並不好過,不用太計較,何況章術士也不是吃喝嫖賭之人。


    “我剛請他幫忙,把我死絕的消息透露給我二叔一家,他答應的很是痛快。”


    “是痛快,先生定然沒少許他銅子兒,這老頭子,我看他說不定要得意忘形。”


    “你看人還是挺準的,我也有此擔心。”


    “看人臉色過活這麽多年,我怎會不知他腸子幾寸?”


    藥聞著越香,喝著越苦,此時沈易安也管不得什麽疫苗注射的注意事項,一口就幹了一大碗黑乎乎的中藥湯子,還別說,不過一刻鍾功夫,就渾身發汗了。


    汗發透了,沈易安自覺舒服不少,隨即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


    報仇的前提是自己要笑看著歹人哭,可眼下這身子骨太虛了,血不厚也沒什麽防禦,鍛煉身體與合理膳食必須重視起來。


    小院子裏雖然置上單雙杠、跳繩和鞍馬木等用品,卻隻用來給孩子們上體育課,自己竟然忽略了,實在有愧“為人師表”幾個字。


    是時候鍛煉了。


    接下來兩天,沈易安除了一天三遍地按時服用湯藥,也開始有計劃地加入鍛煉項目,煞白的臉漸漸有了血色,每每做完一組引體向上,渾身都有種通透的舒暢。


    第三天夜裏,沈易安咬著筷子掀開腿上的結痂,將羊脊髓粉末和蒸餾水倒在血肉中,算是完成第二次免疫。


    疼是真疼,但好在已經困極,一覺睡過去就不覺得了。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辰時末,太陽高照。洗漱過後,程禧也將做好“湯餅”端進來,實際就是麵片湯。


    程禧放下碗筷:“昨兒先生睡著後,章術士來過,說那沈令品已經相信先生死透了。”


    沈易安坐下來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兩人剛端起碗,就聽到看家狗狂吠和腳步聲。


    程禧放下碗筷起身:“什麽人來了?”


    沈易安按程禧坐下:“還能是誰?!許章術士的銅錢還沒給呢吧?”


    “昨兒我說給他,他偏不拿,非要先生親手給。還說先生若果真被瘋狗所傷,定然活不過七日。他還要趁著先生睡熟睡,看先生傷口來著,被我攔下了。”


    “哈哈,那他是特意來看我死了沒有的,說不定以為我昨晚就歸西了呢。那碗鎮魂的狗血,應該震懾死人用的。等會兒看我嚇唬嚇唬他!這個愛占便宜的老北鼻。”


    說著,沈易安脫去棉褙子,露出裏麵白色的中衣,還將頭發披散下來,翻著眼白吐著舌頭。


    隨著腳步聲越近,可以清晰地聽到有人交談,沈易安從窗縫朝外望去。


    院裏進來三個人,衣著光鮮的胖子正是沈易安的二叔沈令品,另外兩個是裏長和一身著官服、腳蹬官靴的人。


    沈令品領路,繞開院子裏的單雙杠等器械,對旁邊的人開口道:“孫戶官,您看我沒亂說,戶貼上的戶主名字還是我大哥沈令如,可是他家人口啊,已經絕了……前兒聽說我那守喪的侄子進城逛青樓,當街被瘋狗咬傷,嘖嘖,那個慘,我讓我倆兒子去尋,結果連屍骨都沒找見。”


    孫戶官麵無表情,側目問旁邊高個子的老頭:“裏長,沈令品所言屬實可否?”


    裏長微微皺眉:“呃……要說沈令如父子的確住在這有些年,一向深居簡出,這一大片淤田就是他家的。我單知道其名姓,並不知竟是城裏的富商。沈令如今春病逝,葬在山坳,至於他兒子是否已經死於非命,我就不知道了。”


    河邊的淤田基本等於廢土,根本沒有耕種的可能,裏長的話讓孫戶官對父子二人有了大概了解,左不過是有錢的傻子一對兒,他做戶官這些年一直也沒見沈家油水也就說得過去了。


    不能跟傻子一般見識,他們本家沈令品就很懂事。


    孫戶官表情不可察地開口:“那我們就先進去看看,確如你所言我就給你更換戶貼,戶主寫你沈令品的名字。”


    “好、好……您快請……”


    屋裏沈易安聽地清楚,沒想到魚兒這麽迫不及待,上鉤的速度真快。


    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撞鬼,將計就計。


    沈易安將前額的頭發都擋在臉前,又將章術士放下的那碗狗血潑在自己身上,還忍著腥臭在臉上劃了幾道血印。


    門外的沈令品上前,迫不及待地將門打開,扭頭道:“你們看,我就說他家人都死絕了……”


    半明半暗的門裏,沈易安倏地現身,頭發從血腥的臉前垂下,翻著眼皮吐著舌頭,一雙沾了狗血的雙手十指彎曲,正好搭在沈令品的肩頭。


    “二叔啊,您來了?外麵有光我不喜歡,您屋裏請……那日您故意放瘋狗咬我,我如今見光散啊……”


    沈令品疑惑迴頭,差點就懟在沈易安那張鬼臉上。


    幽怨的聲音、腥臭的氣味、滿臉的血色……沈令品五官同時受道巨大衝擊,登時被嚇得渾身篩糠,而他身後的戶官和裏長都已在步步後退。


    沈易安雙手稍微用力,摳的沈令品肩頭生疼:“二叔,屋裏請啊,我拉您進來……”


    “鬼!”沈令品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沈易安暗笑,手上的力道又加大許多:“進來敘話啊二叔。”


    沈令品雙腿如同灌鉛般動彈不得,唰唰顫抖著,身下留下一灘冒著熱氣的不明液體。


    後麵的兩人早就奪門而逃,驚起棲息的鳥兒唿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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