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蔓沒問奚午楙口中的“他們”是誰,她並不認為她們的關係親密到可以探問對方的隱私。


    再親密也不能打探別人的隱私。


    再親密的人,也不能打探她的隱私。


    雖說奚午蔓想了想,世上沒有很親密的人,唯一算得親近的奚午承,也隻是比其他人稍熟一點。


    “來,蔓蔓,看看想吃什麽,今天我請客。”奚午楙示意服務員把菜單給奚午蔓。


    奚午蔓收了剛才的思緒,不緊不慢地翻開菜單。


    看著各種花裏胡哨的菜品,奚午蔓都沒什麽胃口,隻是服務員推薦店裏的燒牛肉,於是點了燒牛肉。


    服務員像是看到財神爺,許願一樣,一連給奚午蔓推薦了好些商品,然後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把單子遞到後廚。


    確實正宗。這是奚午楙的評價。


    奚午楙若有所思地用叉子戳著餐盤裏的牛肉,半天才問:“蔓蔓,你從小在法國長大,為什麽還要迴a國呢?”


    “哥哥叫我迴來。”奚午蔓如實迴答。


    “你這麽聽阿承的話?”奚午楙感到不可思議,隨即麵露憾色,“你要是沒迴來該多好。”


    奚午蔓隻咧嘴笑笑,沒有答話。


    已經發生的事,沒有遺憾的必要。


    與其一直後悔當初的選擇,不如認真想想未來怎樣才能更好。


    “你要不是奚家人就好了。”奚午楙長歎一口氣。


    奚午蔓實在好奇奚午楙垂下的眼瞼遮住了怎樣的情緒。


    “其實,楙楙姐,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蘇慎淵是怎麽迴事,怎麽我就妨礙到你們了,如果隻是因為我住在他的公寓,我馬上可以搬走。”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奚午蔓感覺自己累極了。


    奚午楙卻搖搖頭,說:“不是這個。憑你的本事,你在哪都能過得風生水起,但偏偏你是奚家人,不管你走得有多遠,最終都得迴到這個鬼地方。”


    “這個地方,還行吧,好多人想來還來不了呢。”奚午蔓語氣輕鬆。


    “那是因為,他們隻看見了塔尖。”奚午楙抬手指向窗外。


    蒼茫暮色中,直入雲端的哥特式尖頂黑得刺眼。


    “你見過為了七百a幣而犯罪,最終被判死刑的人嗎?”桌麵沒有酒,奚午楙的眼中卻有了醉意。


    奚午蔓搖搖頭。她想到自己曾經產生過搶劫銀行的念頭。


    “有人站在塔尖,就有人跪在最底下。”奚午楙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條豎線。


    奚午蔓以為她會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後者卻驀地收手,抓起餐刀。


    “三爺爺搬出輩分,我們就不能反駁了。”奚午楙慢慢切著牛肉,語速同樣慢慢的,“但是,難道我們希望有他那麽個長輩嗎?是我們希望生而為他們的奴隸嗎?”


    不知道奚午楙怎麽突然說這些,奚午蔓沒接話。


    奚午楙吃一口牛肉,歎一口氣,嘴角一咧,扯出客氣的微笑。


    “吃完飯去‘黃昏後’喝一杯?”奚午楙問。


    根本沒給奚午蔓拒絕的機會。


    “我們確實應該好好談一談。”奚午楙說。


    談,談。好好談。


    奚午蔓也認為,有必要聽奚午楙講清楚。


    她怎麽就阻礙奚午楙嫁給蘇慎淵了。


    怎麽說問題的根源在她,隻要她搬出蘇慎淵的公寓,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黃昏後,位於黑桃街最繁華的地段,在一大排奢侈品牌門店的樓上。


    這裏沒有設置最低消費標準,酒水的價格自會勸退經濟實力不足的人。


    包廂裏燈光曖昧,店內一流的男招待團團圍住奚午蔓和奚午楙。


    左邊的喂酒,右邊的喂水果,這一個揉揉肩,那一個捶捶腿。


    唱歌的跳舞的,搖骰子的,都被包廂裏有著高濃度酒精的空氣灌醉。


    這腐糜的生活。


    在奚午楙的帶領下,初次體驗的奚午蔓卻放得很開,妥妥一個夜場老油條。


    一個男招待彎腰用嘴把一顆青提喂給奚午蔓時,奚午蔓看清他眼中的紅色血絲,突然想到來纘燁。


    不知從哪來的濃烈的血腥味猝然充斥於整個鼻腔,苦澀在喉嚨迅速漫開,往胃裏流。


    她忍住吐的衝動,驚起,猛一把推開男招待。


    男招待往後一個趔趄,碰倒一堆酒瓶。


    酒瓶落到地麵,好在沒碎。


    奚午楙一招手,所有人迅速退下了,原本滿滿當當的包廂突然空掉。


    “怎麽了?突然。”奚午楙喝下一杯酒,又慢慢滿上。


    “沒什麽。”奚午蔓隱瞞了想到來纘燁殺人的事。


    奚午楙覷眼瞧她,唇邊勾著玩味的笑:“你又不是沒玩兒過男人,怎麽,還害羞啊?”


    跟害羞完全沾不上邊。


    奚午蔓緊抿著唇沒解釋,努力克製雙手不自覺的顫抖。


    “我聽說,你很會玩兒男人。”奚午楙單手舉著酒杯,杯身緊貼臉頰,偏著腦袋看奚午蔓,“是剛剛那些你不喜歡?”


    奚午蔓張口打算迴答,身體卻劇烈顫抖。


    “你在怕什麽?”奚午楙嘴邊的笑容有些僵硬,“這裏沒有家族的長輩,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玩樂。”


    不是這樣。不是。


    嗓子眼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堵住,奚午蔓說不出話,隻能搖搖頭。


    “那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奚午楙帶醉的嗓音流露出擔憂。


    奚午蔓搖搖頭,意在讓奚午楙不要擔心。


    也不知道奚午楙有沒有明白,奚午蔓也沒有心思精力知道,起身直奔衛生間。


    奚午蔓雙手撐在洗手台邊,掌心很快被瓷磚凍得冰涼。


    她彎腰,想吐,卻久久吐不出來。


    “你跟蘇慎淵同居這麽長時間,就沒發生過關係?”奚午楙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奚午蔓抬眼,從鏡中看站在門口的奚午楙,簡單迴答:“沒有。”


    “真沒有?”


    “真。”


    “是你不行還是他不行?”奚午楙明顯不信,笑容輕蔑。


    “他有未婚妻,我對他也不感興趣。”奚午蔓說著半真半假的話。


    “未婚妻。”奚午楙稍加思索,“你說水西月?”


    “還有別人?”奚午蔓以問作答。


    奚午楙突然笑出聲,說:“你就沒想過,他倆孩子都十六歲了,怎麽沒有結婚?”


    “那跟我沒關係。”


    “說實話,蔓蔓,我還真蠻喜歡你這種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態度。”奚午楙的腦袋往後輕輕一靠,下巴一揚,目光呈出居高臨下,“但,你是真的不在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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