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城牆上的周振,臉色嚴峻,目光堅韌,他知道自己的上司一心想著跑路,已經靠不住了,接下來隻能靠自己。


    如果說他不想跑,那是睜眼說瞎話,誰不想活著?但是出城之後,能跑到哪裏去,韃子的騎兵速度那麽快,恐怕還沒跑多遠就會被韃子逮到。


    還不如躲在城裏,依靠城牆抵禦一段時間,爭取等到救援的到來。


    隻有自己那個對軍事一無所知的上司,才會產生出城逃跑的奇葩想法。


    “大人,已經打退了韃子的第一波進攻,將士們傷亡不小!”


    此時一個滿臉血汙的人見周振迴到城牆,向他報告道。


    等對方擦了一把臉,把血汙祛除一些,周振才認出對方,此人是他手下的一個百戶,名叫熊石。


    “韃子沒有登上城牆,怎麽會有那麽大傷亡?”周振大驚。


    剛才他雖然不在城牆上,但就他從總兵府走來的這一路,在城牆上沒有發現韃子的屍體,基本能確定韃子沒有攻上城牆。


    “咱們的弩弓不行啊,大人,壓製不了對方的弓箭手!”熊石說道弓弩,想起在剛才的戰鬥中,己方的弓弩不是少弦就是斷弦,士兵在往下扔滾石金湯時,被韃子弓箭手射殺,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道,


    “這幫軍械局的人都該被處死,生產的都是些什麽玩意,這是在赤裸裸的害人性命!”


    聞言,周振也無奈,他知道軍械局生產出什麽東西,不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而是由總兵決定的,今天他在總兵府看到那大箱小箱的金銀財寶,就已經知道了結局。


    就在此時,城外想起尖銳的號角,城牆上傳來傳令兵的唿喊。


    “敵襲,準備戰鬥!”


    “敵襲,準備戰鬥!”


    正在城牆上休息的大明士兵,飛快起身拿起武器,準備應對接下來的戰鬥。


    熊石聽到號角,立刻朝周振行禮後,轉身跑向自己的防守區域。


    周振快步走到牆垛口,觀察對麵後金軍隊。


    此時天已黑了下來,對麵後金軍出有幾處火光衝天處,顯然哪裏有可能是對方的大營。


    城下的平坦處卻是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後金軍衝擊的跡象。


    想想剛才韃子吹響的號角,周振心中十分疑惑,為什麽韃子沒有人進攻?


    再看自己這邊,城牆上每個垛口都點著一個火把,火光透亮,幾乎亮如白晝。


    周振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聽空中一聲破空聲傳來,隨後就是“砰”的一聲。


    一個巨大的東西砸在了城牆上,引得周邊城牆一片晃動,上麵的士兵站立不穩幾乎摔倒。


    隨後破空聲不斷,一個個未知物體,從天空掉落,有的掉進了護城河,有的掉進了城內,還有不少砸向城牆,引得眾士兵陣陣驚唿。


    周振頓時明白了韃子的算計,他們這是利用城牆上的火把,作為投石機的校準目標,進行投石攻擊,立刻大聲唿叫:“熄滅火把,熄滅火把!”


    傳令兵立刻向城牆四周傳遞命令,隨著命令的傳遞,城牆上的火把逐漸熄滅,整個三屯營立刻陷入黑暗。


    周振趴向垛口繼續觀察,就見對方投石機的拋投頻率果然有所降低,他長舒一口氣,伸手摸了一把城牆上斑駁脫落的牆皮,心中後怕不已。


    他明白以現在三屯營城牆年久失修的狀態,根本扛不住多久,韃子這麽高頻率的投石攻擊,甚至有段城牆連投石機的一發攻擊都扛不住。


    這一夜,明軍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他們生怕韃子的投石機砸到那段最遭的城牆,城裏的匠人也在一直不停加固那段城牆。


    而後金軍的投石攻擊一直沒有間斷,霹靂乓啷的聲音持續的一整夜。


    終於在黎明時刻,那段倒黴的城牆挨上了一發投石機的攻擊,在一片轟隆作響中,塌出了一個缺口。


    正在加固城牆的一些匠人當即被碎石磚塊砸在下麵,有人已經魂歸西天,有人在碎石下不斷哀嚎,怎一個慘字了得。


    隨後就是一聲長長的號角聲,後金軍的攻城部隊開始攻城,有大批人蜂擁衝向那個缺口。


    周振也被那巨大坍塌響聲嚇了一條,臉色巨變,他知道現在必須馬上堵上那個缺口,不然三屯營的淪陷隻在頃刻之間,當即下令,命令熊石帶人去堵住缺口。


    熊石帶人來到城牆缺口處,一邊命令匠人繼續加固城牆,一邊上前衝殺,阻攔想從缺口進入城內的後金軍。


    雙方士兵遇見後,打的異常激烈,一方是城內的一家老小,一方是高官厚祿的封賞,雙方為了不同的目標而戰,但都是拚盡全力,想要殺死對方。


    整個三屯營的戰場頓時火熱起來,後金各種攻城器械不斷抵近城牆腳,城牆上的明軍的滾石等防禦手段頻出,各種衝殺聲不斷,慘叫聲混合其中,尤其是城牆缺口處,廝殺更是激烈。


    殘肢碎片堵滿整個缺口,屍體血水已經把下麵的磚石染透,流進了護城河裏。


    戰鬥持續一個上午,熊石揮刀殺死一名後金軍,救下一名小旗官後,此時的他鎧甲已經被鮮血滲透,血液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頭頂的盔甲不知被甩向何處,露出血紅打綹的頭發,他踩著屍體看向四周戰場。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更有不知名的人體器官散落在屍體縫隙間,周圍還能站著的明軍已經沒有幾人,全都身體帶傷,搖搖晃晃用武器支撐著身體,站在屍體中央,麵色淒然,看向又一波衝向缺口的後金軍。


    熊石迴頭看了一眼城內家的方向,臉色決然,向前跨出一步, 怒吼著就要衝向即將衝到缺口的韃子兵。


    此時,就聽後金大營方向傳來,一聲號角。


    前衝的後金軍突然停下腳步,緩緩後退,後退到一定距離後,迅速撤離戰場。


    城牆上的明軍一陣愕然,隨後爆發出山唿海嘯般的歡唿。


    “韃子退兵了!”


    “韃子退了!”


    城牆缺口處的熊石臉上同樣驚愕,看著退去的後金軍,滿臉不可思議。


    韃子馬上就能攻破城牆了,怎麽就突然退去了。


    此時的他已經傷痕累累,筋疲力竭,在見到韃子退兵後,身體一軟,癱在了屍體堆裏,旁邊還有力氣支撐的士兵,趕緊上前察看攙扶,能夠同甘共苦的上司,實在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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