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當我吃力的洗漱好背上書包打開門時,便看到早已站在門外等候的他。


    我下意識的將頭扭朝了一邊。


    “初初,你的傷口我看看。”他說著便走上前來。


    這時,我聽到門內傳來了聲響,急忙閃開了他,然後小跑離去。


    “初——”


    “陽陽,去那麽早?早餐都還沒吃呢!快來先吃一些,等下媽媽打的送你去。”


    那時的我心裏酸酸的想著:如果那個被媽媽如此寵愛著的人是我就好了!


    一整個上午,我都是把頭發散開遮住臉,然後一直把頭低低的壓著,生怕被別人看到我鼻青臉腫的樣子。


    下課的時候,肚子隱隱的痛了起來,跑去廁所一看,嚇得我差點哭了出來。


    之後一動不敢動的挨到了上午放學,剛一走出校門,就看見了那幾個平時老是撞我的家夥。他們見我出來,其中某一個來便走上前來。我已經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了,奈何身體虛虛軟軟,怎麽也避不開,最終還是結結實實的撞了上。


    我連著往後退了幾步,一手按著生疼的胸部,一手扶住了身旁的牆壁,這才沒能摔倒下去。


    而那個撞我的人,還恬不知恥的站在一旁得意的笑著。


    但那笑,眨眼間就變成了哭。隻見眼前嗖的一下,小哥哥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將書包扔到了我麵前,衝上前去一個左滑步連著一個飛腿將那人射倒在地。


    那人吃痛的嚎了一聲,其他幾人見勢不妙立馬開溜。


    小哥哥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領,“告訴你那些人渣朋友,以後再敢欺負她,我絕不輕饒!”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他是高年級的,個子本來也高,所以氣勢上就壓倒了那些小混蛋。那人磕磕絆絆的說著知道了,以後再不敢這樣了。而後連滾帶爬的跑走了開。


    那之後,他站起身來,迴頭滿眼心疼的看向我。


    那眼神莫名的讓我越發無地自容。見他走上前來剛要開口,我便扭頭走了開。


    那天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逃學,忽然就不想迴家也不想繼續上學了,於是就那麽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而他,則一言不發的隻是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後。


    太陽從頭頂漸漸移到了西邊,筋疲力盡的我呆立在橋邊,看著水裏的倒影,心裏一片哀然:想不到我的生命就要到盡頭了,我的媽媽,現在過得好嗎?她會像我偶爾想起她那樣的,牽掛我一下嗎?她要是知道我快死了,會難過嗎?


    看著潺潺流動的水,聽著耳旁若有若無的風聲,我的內心,無比絕望的向世界告別著。


    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在我剛準備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一把頂住了門,“初初,對不起,都是我害你被打。你恨我就罵我哪怕打我都行,別這樣一聲不吭好嗎?”


    原來他以為我恨他呢,我怎麽可能恨他。


    我想,反正我也是要死了,不如和他說吧。於是轉過身來,有氣無力的道,“我沒有恨你,我隻是覺得好丟臉!在你麵前被爸爸那樣子打,讓我覺得自己就好像一條狗,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看吧,我本來不想說的,說出來真是覺得丟臉死了,可是……我也快死了,丟臉就丟臉了。”


    一邊說著,我的眼淚一邊撲簌而下。


    “你瞎說什麽呢?什麽叫快死了!”他雙手拉住了我,臉色驟然一變,“你全身都好燙,是不是發熱了?來讓我看看!”


    “你不要管我了,我得了流血不止的怪病,就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等死吧!”


    我竭力想要擺脫他,他卻一把死死的將我擁進了懷中。


    “什麽流血不止的怪病,你好好跟我說?是不是昨晚叔叔打傷了的地方?”我搖了搖頭。


    “那是哪裏?”


    我推了推他,他鬆開一些之後,我哭著指了指腹部下麵,“從早上上課開始一直在流血,等流幹了我就要死了。”說著,又嗚嗚嗚嗚的嚎哭了起來。


    他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一般,隨即,眸裏染上了一層難以言說的苦澀。


    “初初,你相信我!你不會死的,嗯?”他先是將我安撫著躺倒床上,讓我等著。而後轉身消失在了暮色裏,待他匆匆趕迴來時,手裏拎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初初,你現在去洗個澡,用熱水好好清洗一下流血的地方,然後把這個墊在內褲裏側。”


    這麽一說之後,我恍恍惚惚的明白了些什麽,待一切弄好後,我重新躺進了溫暖的被窩裏。


    他則坐在一旁,像個大人似的告訴我這是每個女孩都要經曆的成熟的象征,今後每個月都會有,這期間要特別注意什麽之類的。


    我把這當做故事一樣,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迷迷糊中,聽見他叫我,眯開眼來看見他手裏抬了碗粥之類的東西。


    我想爬起來,然而全身就跟著火了似的,熱得我使不上力,他伸手一觸我的額頭,臉色一變,即刻放下碗來,脫下外套給我套了上,背起來就急急忙忙奔向往醫院。


    “呀!都脫水了!怎麽要拖到那麽嚴重才送來啊!”


    “我……”麵對醫生的責問,他無言以對。


    “你是她誰?”


    “我是她哥哥。”


    “你們的大人呢?”


    “他們……那個,出遠門了。”


    其實他們是跑去打麻將了。那陣子幾乎每晚都要到天快亮時才迴來。去的時候兩個人高高興興,迴來的時候卻頂著一臉的疲憊互相指責。我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有什麽好玩的。


    “今晚這裏這裏人手不夠,我先去準備點滴,你用這些棉布沾上酒精替她擦遍全身。”


    “啊?”


    “誒,還傻愣著幹什麽,快擦啊!她情況那麽嚴重,拖不得!快!”


    “哦、好……”他接過棉布來,而後輕輕卷起了我的衣衫,手顫顫抖抖的擦拭了起來。酒精擦在身上,冰涼冰涼的,我沉沉的舒了口氣,總算緩過神來了。


    可是驀的,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我的胳膊上,接著兩滴,三滴……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來,看見他雙眼通紅,“小哥哥…你哭了?”


    “沒有,是…是沙吹進眼睛裏了。”


    “哦!”我閉上眼剛準備再次睡去,可是想想不對啊,這裏是醫院,哪來的風沙?


    吊完點滴後,他背著我,緩緩的走在迴家的路上。


    一路上,我一直呢呢喃喃的說個不停。


    “小哥哥,我聽人說。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守護者。以前我不相信,可是現在我信了。”


    “哦?”


    “我覺得你就是來保護我的那個守護者了!嘻嘻……作為我的守護者,我偷偷跟你說一件事。我好想媽媽,看到別人有媽媽,我好羨慕。小哥哥,我都快忘記被媽媽牽著小手走在街上是什麽感覺了。還有給媽媽幫綁馬尾,穿校服,和媽媽說說悄悄話,那種感覺我也快忘記了。你說,我媽媽會不會也快把我忘記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帶我的相片。哎!不過帶了也沒用吧,要是她要等我長大了以後才出現,肯定會認不出我了。”


    “才不是呢……無論以後你長成了什麽樣,媽媽都會認出你的。因為媽媽不是別人,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時常在夢裏夢見我的爸爸。我也好想他。”


    他忽然便停了下來,看向圓圓的明月,“可是媽媽說,我不能見他,因為我是……”


    他竭力想要忍住,卻還是淚濕眼眶。


    “私生子。”


    說完,我感覺他的肩膀隱隱的抽了抽,但是很快,他就止了住,背著我繼續走了起來。


    前方的路上,灑滿了明澈如淚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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