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之人還能說話麽?


    素兮不知道,但她想試試,也想聽聽。


    “公子隻教我做這些,其它未說。”


    像什麽呢?猶如在空曠大殿低聲細語,卻還偏偏能傳來迴聲,甚至於他還能就此知曉自己的音色究竟是何樣。


    虛無縹緲。有若似無。


    “他要這麽多人究竟做何?”花辭冷聲問著。


    然而那女子卻答不知,“我真不知。”


    花辭指尖燃起魂火,在女子的惶惶不安下投入魂魄之中。


    花辭不再理會她,當即閃身迴去找尋花顏。


    可再次到亭中時,花顏已然被帶走。


    真是相差毫無間隙。這麽點時間便帶走一人,就這迅速動作,若說提前未曾算計他還真不信。


    花辭氣怒,當即便將思緒切入魂煙,當阜書指尖摁壓在她頸項時,魂煙幾乎不加思索便要衝出,卻被花顏被迫負於身後的指尖壓住。


    還不待他繼續感知,便忽覺四周威壓驟升。


    他迴過神來,卻見著了一人――淩修。


    淩修負手而立,眉眼平和,無悲無喜,無波無瀾。


    “你是要替他拖住我麽?”他冷嗬著點明淩修來意。


    卻怎知淩修搖頭道:“非也。我請你去帝宮喝茶對弈。”


    “嗬,不也是拖延?”他實是不知這換湯不換藥的迴答淩修是如何能說出口的,當是忽悠小孩兒呢?


    哪知淩修還是搖頭,“你且放心,他不會對花顏如何的。”


    “我信你?”花辭抱臂冷嘲。


    淩修平和的眉眼如山如海,似能包容萬物,他微微搖頭道:“你會信的。”


    花辭的確信了,他隨淩修去了帝宮。


    然他時不時與魂煙思緒相通,注意著花顏安危。


    淩修性子平和,或許是長達兩萬年的天帝陛下之任,使他看透看遍了許多而致使。


    這當是他第一次與淩修如此近的相處。


    “那日野外樹林朝我放憐生的是你吧?”


    “是。”


    “那次你是去找阜書的吧?”


    “是。”


    “隨阿姐下界的是阜書吧?”


    “的確。”


    “你二人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真是做得爐火純青。”


    “如此藕斷絲連牽扯不斷方可牽製與他,若與他涇渭分明,遲早出事。”


    “他是你。”


    “是啊,是以我怎會看著自己……越來越遠呢。”


    花辭接過他遞來的茶水,那茶透明得猶如無物。


    阿姐說過,三界之人沏茶煮茶,煮的是心魂。敢於親手煮茶的人,心術必不會差極。


    “菩提花茶。”


    “你還記得。”


    “你換個。菩提清心,總覺你是在笑話我。”


    淩修笑著搖搖頭,那眉眼間有這憐憫蒼生之意,“你喝不慣其它茶的。”


    花辭也不問為何,修長手指摩挲著手中的白玉茶盞。


    “這世上至純至正至味之茶方配得上你。”淩修靜靜看他。


    “你們似乎都想拯救我,師父是,菩薩是,佛祖是,你也是。”他仰頭一飲而盡。


    淩修失笑,甚有些無奈,“茶是品的,怎可如酒般暢飲。”


    “我喜歡便好。”花辭將茶盞推給他。


    他想他是這三界之中,為數不多的,讓淩修親手斟茶的人吧?


    他不知為何他們都想拯救他,不知為何他們都想著拿菩提使他清心。


    細細茶水自壺嘴而出,花辭透過氤氳白霧看他,“那日給阿姐送哨子的,其實是阜書吧?”


    淩修擱下茶壺,點頭,“是他。”


    花辭雙手交叉枕於腦後,仰躺在矮榻之上,更是不顧淩修在身側喝茶,翹起腿,一晃一晃。


    “像個孩子。”淩修說得平靜,言語之間也無任何嘲弄之意。


    然花辭卻是不以為然,偏頭看他道:“男人有時候做個孩子並不是壞事。”


    淩修不言不語,似是在等他繼續。


    “因為母性是女人的天性。”


    淩修做恍然大悟狀,“我似乎明白為何你將花顏吃得死死的。”


    “那是自然。怎麽,你羨慕?”花辭騰地坐起,繼續盤腿而坐,托腮看他。


    “是啊,若是一個男人願意放棄驕傲身段和自尊,對著一人低頭,這就是……愛吧。”


    誰知花辭卻是笑出了聲,他看著淩修的目光中透出了可憐,嘴角卻是勾著壞笑,“你定是沒體會過這般的親密,那不叫放棄,那也不叫低頭,怎麽說呢……恕我學識淺薄,難以言說分毫。便如,人人皆知男歡女愛是何等酣暢淋漓,盡興盡致,食髓知味,但你未曾切身體會,又怎知人人所說是何感覺?是否?”


    淩修有幾分猝不及防,這本該是令人麵紅耳赤的言語,然而淩修雖有些意外,卻並無任何不好意思。


    淩修定定看他,“如此說來,你是領會了?”


    花辭挺得意的,被如此直白的問及,垂眸,頗有些羞澀之意,然而抬眼之時卻是搖搖頭,“未曾,阿姐不允。”


    淩修借由抿茶以茶杯遮擋住抽搐的嘴角,此刻又聽得那不知廉恥之人緩緩道:“我挺想的……若去諸緒殿裏講道講道,這名兒便為《總想著從了阿姐的那些年月》……”


    “咳咳咳……”淩修被茶水嗆著,趕緊擱了茶盞,偏至一旁低低咳嗽。


    花辭垂眸,掩了其內掠過的鋒芒。


    似忽而想起什麽,涼涼道:“這天界總傳言你要納阿姐為帝妃。這樣的傳言你怎麽也不壓壓?”


    “非是我意。”淩修擺手,拿錦帕擦了唇瓣這才轉首。


    “他的意思?”


    “嗯。”


    “嗬嗬。”


    “我已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情愛之感皆被他帶了去。”


    “他定是要你配合他,將我拖住吧?”


    “的確如此。然我隻是將計就計罷了。我可以保證花顏的安危。”


    “她的安危隻有我能保證,其它人信不得。”


    這樣的迴答在他意料之中。是以也並非有多驚訝。


    “淩修,你這所謂的將計就計也得與我說道說道啊!你這心思可也不好猜呢。”


    淩修歎息,這世上,怕是隻有花顏才能得他信任吧?


    花辭不好對付的一點便是,你不拿出十成十的誠意,他甚至連考慮都不會考慮一二。便是拿出十成十的誠意,他也未必覺得你這是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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