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情竇未開的年齡,他這些天的異常行為,突如其來的無微不至的關心,她要再沒察覺,那就真是傻了。


    慕沉楠默默瞧她半晌,薄唇微微勾起,“怎麽說?”


    北芷秋低著頭,自然看不見他有何表情,隻能聽見他聲音中的嘲弄,軟舌舔了舔粉嫩的唇,“我們的之間,從一開始就是身不由己,你明白,我也懂,何必……”


    既然開端就不好,又何必付出真心呢。


    從那夜一曲舞過後,他的態度,他的語氣,幾乎將她捧在了手心。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改變,但隱隱覺得和他的經曆脫不了幹係。


    “是這樣嗎?”


    他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鋒利的刀將她的內心剝開,讓她心裏真實的想法無所遁形。


    他總是這樣,一句話就能讓人感覺到深深的壓迫,所有的謊言都不攻自破,他氣場太大,大得她手足無措。


    一瞬間,北芷秋幾乎忘了唿吸。


    募地,她才緩緩開口,紅唇皓齒,“慕沉楠……我不愛你。”


    她知道他要麵子,這樣說他一定不會高興。


    可她不得不說出來,他們是夫妻,她可以全心全意為他打理家事,去笑著迎合他,可以做任何不違背底線的事去討他歡心。


    但她無法做到像真正陷入愛情的女孩一樣,她眼裏的光是裝的,語氣裏的討好是裝的,甚至平日裏對他的一顰一笑,嬉笑迴答,嘲諷質問,八成都是她在腦海裏斟酌後才表現出來。


    慕沉楠何其聰明,真情假意,他一眼便能一清二楚。


    所以她不敢,不敢騙他。


    她知道,他的報複,會比這時的坦白來得更猛烈。


    空氣凝滯,仿佛暴風雨來臨前寧靜,北芷秋仿佛能聽見兩人吸入和唿出氣息的聲音,她睫毛輕顫,等著他給她判刑。


    反正他也隻能惱羞成怒嗬斥一頓罷了,她不愛,他還能強迫不成?


    久久未聽見他說話,北芷秋詫異抬頭,隻見他也在盯著她,眼底是一片暗沉沉的黑,俊俏的臉棱角分明。


    “終於肯抬頭了?”慕沉楠朝她勾笑,眼裏哪有半分殺戮。


    北芷秋愕然地看他,他不是應該發怒威脅嗎?至少也該吼她不知好歹才對。


    他長腿一邁,在堆得隻剩一條窄窄縫隙的過道走過,語氣張狂,“愛不愛隨你,我慕沉楠要是連一個女人的心都收不了,可以去死了。”


    “……”


    北芷秋跟在他身後,聞言有些想扶額。


    但這樣總是好的,比她預想的結果還要好。


    這麽想著,北芷秋幾步朝他過去,端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一杯香茶。


    丫鬟隨時會檢查茶的溫度,所以色澤透明的茶水流出形成水柱,瞬間帶來一股香氣,而後隨著修長白皙的手來到桌案。


    慕沉楠坐在黑漆鏤空雕花椅上,十指交叉扣在腦後,身體微微向後靠著。


    正如他說出的話,姿態張揚。


    看著放到案上的一杯清茶,慕沉楠勾了勾唇角,朝她伸手,“落落,過來。”


    北芷秋心裏萬千思緒,眼珠轉動兩下,這才把手搭上去,他一把拉過她扣在懷裏,這才抬手去端冒著清香的茶。


    北芷秋跌坐在他前方的塌上,背靠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之前是堅定了要與他和離,可如今他動了那樣的心思,無論是真情也好,假意玩弄她也罷,她都不能大意了。


    這一紙婚約,合婚貼上寫的不是她和慕沉楠的名字,是秋明和慕沉楠的名字。


    她不敢大意,真的不敢。


    她沒說話,慕沉楠倒似乎也沒惱,手指在她流蘇玉簪上挑撥,瞧著青色玉簪在她後腦烏黑盤起的發髻上搖晃,在琉璃燈光下熠熠生輝。


    北芷秋隻覺得後背一片火熱,緊緊貼著的兩顆心跳動的規律不一樣,讓她虛慌。


    麵前的矮桌上放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她認識這種寶珠,世間少見,皇宮裏有一顆,在太後宮裏。


    珠子很大,很美,似琉璃珠,但比琉璃珠珍貴,珊瑚狀的紅色植株被透明物質包住,美得耀眼。


    他擁著她,和他一起看琉璃珠裏麵小小的世界。


    “你最想做的,是什麽?”他突然問。


    北芷秋摸不清頭腦,疑惑地轉頭看他,卻見他一臉認真,她長長的睫毛眨動,“沒有。”


    “真的?”他似乎不信,一定要探個究竟。


    想了想,北芷秋還是笑了笑迴答,“希望秋明永世免於戰亂,盛世長平。”


    前世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個沒什麽宏偉誌向的人,但兩世,她都在乎家人,很在乎。


    她身在皇家,她家人在所想的,便是如此。


    這便是她的願望了。


    慕沉楠睨著清麗的側臉,黑眸深不見底探不出情緒,幾乎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他才開口,說了一句,“好。”


    好什麽?


    北芷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微笑著點頭附和。


    同以往不一樣的是,今夜的慕沉楠,動作很輕,幾乎用盡了他畢生的溫柔,他所到之處,皆為小心翼翼。


    縱使他忍得難受,縱使她可以接受,他那樣血氣方剛的男人,情深難耐時,依舊喘著低沉的粗氣停止,等到她細細皺著的眉舒展開才繼續。


    就像手裏轉瞬即逝的至寶,他握得一刻便是一刻,下一秒不知道還是不是在手裏,他珍惜,他不敢用力。


    事後,北芷秋依舊累得緊緊合著雙眼,他臂彎抱著她,隱隱約約間,她似乎聽見他在低語,“落落,我替你活。”


    那聲音很輕,但聲線不穩,幾乎用盡了力氣才吐了出來,又似乎是從說話人的心窩深處流出,直直擊疼了那人的心髒。


    迷迷糊糊中的北芷秋隻覺得那一句後便是蝕骨的痛,像萬千蟲子在咬,無數螞蟻在她骨子裏爬,在啃噬她的骨髓。


    她不停地顫抖,牙齒吱吱作響,唿出的氣息短促而急切,雙臂緊緊錮住自己,力氣超乎平常的大。


    “落落,不怕。”


    有聲音傳來,她搞不清方向,她腦子裏混亂,蟲子似乎爬到她腦子裏,擾亂著她的所有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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