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籠罩之下,紅色雷電光芒使整座鎖天塔陷入一片慘淡的赤色中,宛如修羅地獄,毀天滅地的天雷滾滾劈來。


    “轟……”“轟隆隆……”天雷連綿不息地劈來,萬神圖中的柔白靈光與賦懷淵掌中的金靈相融而抵,與半空降下的天雷相擊。


    濃鬱的靈力四散而走,掃到鎖天塔內壁上,轟然大響。


    “司月上神,天雷刑罰乃盤古大帝所創立,萬神圖不可與之比擬,你們想出塔,極難。”


    鎖天塔外傳來雪世冷鬱的聲音。


    賦懷淵雙手過頂,高舉著萬神圖,我將自身靈源送入他的體內,以便他更好地萬神圖的作用發揮到極致。此刻突聞雪世的話音,心頭沒來由地悸動。


    一縷鮮紅的血跡從賦懷淵唇邊流出,我手臂已殘,卻是連替他拭血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到。


    蒼吾重又震了雄風,如一頭被激怒的猛獸。“我的靈源帝尊不能使用,我先渡到你的體內,你化為大地之靈,再傳入帝尊體內。”我點點頭,蒼吾的雙掌貼到我的背心處,我立覺有源源不斷的靈力自他的掌心傳入我的體內。


    雪世的話再次響起:“若木,我與冥君合開一條輪迴鬼道,你勸大哥出塔,可行?”


    輪迴鬼道?


    既有希望出塔,管它什麽道!


    我當下便高聲作答:“為什麽要勸?老賦不願出塔啊?”


    “他……他氣我之前隻保他一人性命。”


    “好了好了,曉得了!你快點,我們頂不住了。”


    蒼吾一眼棄色:“自己的仙器都沒權作主,這三界之內隻此紫微上神一人了。”


    “轟……”


    又一道天雷自天而降,道不準這是第幾重,但若再下十重,我們定然會仙靈耗盡而亡。


    “若木,這引魂笛收好。”


    一支長長的竹笛裹著重重紅色靈力落到了我的胸前。我撤去覆在賦懷淵身上的手,虛空微抬,將長笛握住。


    是喬孽的笛子,色青,上雕血紅兩生花。


    “引魂曲可還記得?”


    雪世的聲音又傳入鎖天塔內。


    我嗯了聲,忽又反應過來雪世根本看不見塔內的情景,遂高聲相告:“喬孽教過我一首曲子,熟記著。”


    “那好……黑靈降,則引魂出。”


    賦懷淵仍然是先前的姿勢,將萬神圖高舉,以抵擋天雷的攻擊。我輕聲詢問他的意見,他瞥眉不答,我瞪了他一眼,“比我還固執。”


    蒼吾得有路出塔,喜形於色,話也多了:“帝尊固執起來,三界無人勸得動,也隻有你……”


    我踢了他一腳,他不再多嘴。


    淡淡黑霧自塔頂籠罩而來,滿天紅色雷光漸漸呈出敗勢,然而緊接著便又是一道驚天響雷破空而入,將黑霧消散吞噬。


    我單手將長笛橫於唇邊,吹出引魂曲。


    黑霧繞過雷光,圍到了我們三人身上,隨著笛音高低悠揚,眼前幻化出了一條幽黑的洞穴。


    這便是輪迴鬼道?


    “愣什麽,趕緊逃命啊!”蒼吾將我衣服一拉,牽著我鑽了進去,我邊吹邊迴眸去瞧賦懷淵,他將萬神圖緩緩卷起,迴頭給了我一抹安定的眼神,我往鬼道裏走了兩步,隻覺現前白影一晃,賦懷淵跟進來,已站在了身側。


    “月兒?”


    我搖搖頭,用目光告訴我,他沒事。他輕嗯一聲,雙手微抬,結出紛繁的手勢,古老的符文破空而起,將來路堵住。


    “轟……”


    鬼道來路被封死,千鈞一發之跡,外頭炸響了一道天雷,比之前的天雷更猛烈。澎湃的雷電餘力擊到我身上,我幾欲站身不住。


    “月兒!”


    賦懷淵將我扶住,墨色的眸子略微收縮了一下。


    長笛清音未消,我一刻未停地奏著引魂曲。聽賦懷淵如此急切地問我,我笑著搖搖頭,將腦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老子不管你們了,談情說笑也不分個場合。”


    蒼吾擱下一語,迅速往前衝去。


    賦懷淵一手置於我頸項,一手橫在我腰跡,將我摟抱了起來。原本雪白的廣袖之上,盡是赤紅一片。


    心微微泛疼,撇過臉,不再去看他。


    “月兒,別怕,我會一起在。”


    腰上一緊,身子風也似地騰空而起。我眼眶濕潤,幾滴清淚滑落,滴到長笛上,鑽入音孔中,淒婉了曲調。


    輪迴鬼道一片漆黑,唯有單條通道,綿長無極,似是永無盡頭。


    賦懷淵打橫抱著我,極力飛馳。


    蒼吾突又迴了來,說是這道像迷宮似的,找不到出口,聽到笛音,便又尋覓了來。我用眼神鄙視他,哪裏是輪迴鬼道像迷宮,是心之所迷,要不然雪世給我喬孽的引魂笛是為何用?


    ——引迷途者返清明罷了。


    如此又急行片刻,出得輪迴鬼道,赫然來到一片陰森的樹林間。


    “他娘的,這是哪裏?”


    我停了吹奏,四處望了望,藤蔓灰黑、相互交纏,“有些眼熟,咱們是不是到了鬼界九幽的陰鬼樹中?”將長笛往腰間一插,掙紮著想要下地,賦懷淵冷冷瞧了我一眼,我嘿嘿笑著,“老賦,我百十來斤,怕累到你……你這不是剛被雷霹過麽。”


    蒼吾噗嗤笑出聲來,道:“你還好意思嘲笑帝尊,你沒看見你方才斷臂時那傻樣,你……”


    “……”


    蒼吾是這麽形容我斷臂之時的狀態的——


    左手死死抓著手臂,血自指縫裏往下淌。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腦門上,眉毛擰得跟毛毛蟲似的,眼睛從眼睛裏凸出來像兩對兒銅鈴,鼻翼張張合合如扇子,急促地喘息著,聲音沙啞而暗沉地喚賦懷淵的名字。


    我笑了笑,“若換作是你,你肯定表現得比我還醜。”


    “老子才沒這麽傻,斷自己一隻胳膊,以後生活起居多不方便!找女獸幹那事就更加不方便了……再說!出不去,也有三人作陪,為何一定要犧牲至此?”


    “蒼吾,幹哪事啊?”


    “我說你這姑娘,怎麽聽話老是聽不到點子上啊!”


    “少貧了,趕緊跟我們一塊出去吧。”我踢了他一腳,迴頭去看賦懷淵,“老賦,這陰鬼樹藤會纏人,我們不能傷它,它與鬼冥命脈相連。”


    “嗯。”


    賦懷淵淡淡應了一聲,抬手輕撫我斷臂的傷口。血已未再流,凝在皮膚上的血珠繪成一幅觸目驚心的殘圖。


    “月兒……”


    “不用擔心,我很好。走……”


    皎潔的月光照亮了整片樹林,寧靜的小道上到處都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長笛橫執,我奏引魂曲出世。賦懷淵將我打橫抱起,不顧我反對,徑直朝陰鬼樹行去。陰鬼樹綠白色的藤蔓感應到有生靈進入,緩緩朝我們靠攏。


    蒼吾驀地一愣,咻地一下躲到了賦懷淵身側。


    “帝、帝帝尊,我天不怕地不怕,就就、就怕這些會動的樹藤……”


    我心中諸多疑惑,卻因吹笛而無法開口。


    細細琢磨,莫不是因我在盤古靈墟時常搶他的吃食,而他的吃食又時常藏在那片萬裏藤蔓之中,所以他才會對藤蔓起了心裏陰影?可盤古靈墟的藤蔓又不動啊,這倒是稀奇。


    “啊啊……”蒼吾吼叫著,貼到賦懷淵的身上,用力揪緊他的衣角。


    賦懷淵停下步子,轉頭望蒼吾,蒼吾巴巴笑了同下,“嘿嘿嘿嘿……剛才有東西咬我。”他說著,將右手拿到麵前。我不由咽了口口水。這哪裏叫咬啊,這分明是撕扯。他衣服被陰鬼樹的藤蔓給撕破了,整條手臂上全是血,裏頭的皮膚都已經被扯去,森森白骨觸目驚心。他甩了甩手臂,血滴答滴答地落,血一入地,立即鑽了進去,仿佛被地麵吸入一般。


    “快點出去,再多待一會兒我的血就被吸幹了。”


    漸漸,許多綠白藤蔓頂端長出了血紅的小手,從四麵八方冒了出來,血手上頭滴著鮮血般的粘液。似是在無聲無息地笑著,望著我們一行三人,興奮地張牙舞爪,展現出貪婪的*。


    我緩緩奏著音笛,賦懷淵慢慢走著,徐徐停停。


    蒼吾實在是忍受不住,主動解釋道:“我早些年與這陰鬼樹有點過節……”我邊吹著長笛,邊抬眸看他,他尷尬地頓了頓,總也沒正經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緋紅的霞。“好好,我坦白……這樹叫孟惜玉,是我的、的青梅竹馬……”結結巴巴又添了兩句,“你們不要誤會,我們隻是玩伴,我並沒有負心於她。”


    我迴望賦懷淵,笑笑,眉語間彼此早已心有靈犀,便不再追問蒼吾同陰鬼樹孟惜玉的往事。


    引魂曲帶我們三人平安帶出陰鬼樹,來到一片兩生花海,我頓覺一股陰寒之氣從我的腳底直湧入到了四肢百駭,冰涼刺骨,空氣無比壓抑,思緒有些飄飄然,濃烈的詭異氛圍叫人無法喘息。正此時,無數半透明的幽魂自兩花生的花蕊處鑽了出來,飛快地躥到半空之中,與同一時間滲出空中的魂魄交插穿過,歡唿雀躍地從四麵八方將我們圍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


    它們發出慘叫聲,哭聲,在寂靜的空間,無比地刺耳。


    滿天魂靈,遍地血花,綿延無際。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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