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什麽?」他不逼她,她不會說實話,誠如她所言,她膽小又怕死,可逼急了卻恰恰相反,膽大包天。


    一咬牙,她把心中的不滿一口氣倒出來。「我問你,你心裏真的有我嗎?不許猶豫……」


    「有。」不等她說完,他直接給了答案。


    「……分量有多重?」他迴答得太快她反而不敢信。


    女人的心很小,隻裝得下家庭、孩子、丈夫、愛情。


    而男人想的是一家以外的天地,鵬鳥有翼能飛萬裏,何需拘於四麵高牆圍起的方寸之地,家庭固然重要,但不阻礙他往外麵飛,多高、多遠由他掌控,旁人無權過問。


    趙無眠苦笑,卻也有心頭一鬆的感覺。「怕我給不了你正式的名分嗎?再等我一陣,我不會讓你失望,吾妻唯你邵小蓉。」


    聞言,她臉上的不滿卻更為濃重。「第一,我不喜歡等人,憑什麽要我等你?第二,你的妻子隻能是邵小蓉,那我是邵小蓉嗎?你一口一口的蓉兒,到底喊的是誰?」


    她不是吃「邵小蓉」的醋,她就是邵小蓉,與他情投意合、花好月圓的那一位,這些她都知情,隻是心裏莫名過不去,堵得慌。


    霍地,趙無眠黑眸一眯。「你惝複記憶了?」


    「沒有。」她想很有骨氣地朝他大吼,一展雌威,可是發出的聲音軟弱無力,宛若蚊鳴。


    她就是個沒用的,怕腹黑地。


    「你想起多少?」他又問。


    邵小蓉怨慰地一瞪他。「要想起什麽才行嗎?還是你想利用我得到什麽,沒達到目的前,我是一顆不能丟棄的棋子?」


    看著她,他久久不語,凝滯的氣氛讓人倍感壓力,他深深唿吸了幾口才緩緩吐實。「一開始我對你確實存著利用心態,我需要板倒那個人,而你可能是扭轉局麵的關鍵,放著現成的快捷方式我為何不走?所以我使了個計謀讓你嫁進侯府,反正你的前路也是滿地荊棘,何不合作你我各取所需,你給我要的,我庇護你。」


    「哼!你果真沒安好心,披著羊皮的狼。」她氣憤地捶了他一拳,力道還不算輕,但他隻是把她摟得更緊。


    「但是事情起了變化,你和我原先設想的不一樣,原本的你的確如你所言的膽小又懦弱,畏畏縮縮地不敢接受父兄落難的打擊,服毒自盡了,死在迎娶的花轎上頭——」


    「我中毒?」難怪她覺得不對勁。


    「你沒死,卻失憶了,而又活過來的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大膽直言,卻又能巧言令色,審時度勢的逢迎拍馬,還會有許多驚人巧思,你的言行舉止讓我非常困惑,不緊盯著你我不放心……」


    沒辦法,她不是這個年代的人。她以眼角睨他。


    「可是麻煩來了,盯著盯著就盯出興趣,我心裏想著,這個毛病特別多的小女人除了當我的女人外還能嫁給誰?她本來就是該我的,我收了她也不為過,難道她還敢有二話?」


    看她似乎有話要說,趙無眠低身在她唇上一啄,眼泛柔光地握起她瑩白小手,放在手心輕輕揉槎。


    「她當然敢,還密謀著要逃離我,她收買了我的小廝,動之以情,又收攏了守門的婆子和趕車的車夫,誘之以利,還在我麵前小意順從,企圖想瞞天過海……」


    他感受到即將失去的心慌,他無法掌握她。


    「什麽她不她,不就是我,繞什麽圈子!」說了老半天也沒說到重點,要是沒耐心的早就轉身走了。


    趙無眠目光深濃地凝望如玉嬌顏。「我的心充滿了你,我腦子裏想著是你,我再也不能忍受看不到你,我動心了,為你而失去以往的堅定,不願你恢複記憶而怨我離我而去。」


    「動心並不代表全心全意,人的一那心可以分成好幾個等分,誰曉得你用了幾分?」


    愛情教人難以掌控自己,教人可以為愛去死,但是……理智呀!不可喪失,她就是理性重於感性,當初才會到了二十八歲還嫁不出去,急白了她母親一頭黑發。


    「我不分,一顆完整的心,給你。」他的心,從來隻要給另一個有情人。


    沾了蜜的情話人人愛聽,原本打算理論一番的邵小蓉也動容了。「你還沒告訴我,邵小蓉是誰?」


    「你。」趙無眠毫不遲疑的一指。


    「我?」他還想騙她!


    「你隻能是邵小蓉。」別無選擇。


    「為什麽?」她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想活嗎?」


    「喔?」什麽意思?


    他輕撫她困惑不已的小臉。「你的另一個身分已經死了,已經埋入黃土。」


    「我……我死了……」他是說有另一個女人代替江淡雪死?!


    「蓉兒,我隻問一句,你想要什麽?」要如何她才會留下?他能給她的,他絕不皺眉,想盡辦法呈上。


    「我想要什麽……」偏過頭,她想了一下,非常認真的,然後……「你要對付的人是誰?」


    她想要一句真話。


    「我父親。」還有和親王。


    「啊!」她嘴巴張大,半晌闔不攏,十分訝異。


    「為了私欲他做了不忠不孝、不公不義的事,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因他而枉死的無辜孤魂,我必須製止他。」江山易主天下亂,百姓流離失所,骨肉離散,是人間至痛之事。


    大仁大義呀!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邵小蓉微微地歎了口氣,瞄了一眼正屋旁的廂房門扉開了條縫,她一招手。「我沒有恢複記憶,我還是商人之女邵小蓉,隻不過……多了一個他。」


    一名虎頭虎瞄的小男童從半掩的門扉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邵小蓉身邊,依賴地拉著她衣裙。


    「他是……」怎麽會有個孩子?


    趙無眠的目光投向倏地背過身裝忙的落英、繽紛。


    「他叫江成濤,是江玉琅的長子,前太常寺卿江啟新的嫡長孫,江淡雪的親侄子,小名濤哥兒。」她一口氣背完江家家譜,唯恐一停頓就忘個精光,她最不擅長記人名。


    「你知道了。」看來無須再解釋了。


    她螓首輕點。「你要我就要連他一起要,買一送一,你賺到了。」


    「買一送一……」有這種送法的嗎?他撫著發疼的額側,低笑。「就這一個,沒旁的?」


    「江府還有人嗎?」若無意外,應該全死光了。


    說的也是,這孩子能活著是奇跡。「濤哥兒,過來,叫聲姑父。」


    怯生生的濤哥兒縮著身子探出那腦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姑姑,看她一點頭,才糯糯地喊了一聲,「姑父。」


    「嗯!以後你就是侯府的人,要抬頭挺胸做人,有姑父在的一天就沒人能欺負你。」以一挽一,劃算。


    他的心,定了。


    他不僅在為孩子撐腰,也是說給他心愛女子聽,他們姑侄都是他趙無眠的人,有他就有他們,他會顧全他們一輩子。


    「嗯!」濤哥兒重重點頭。


    「蓉兒,你好像還欠我一個洞房花燭夜,你什麽時候還?」


    聞言,粉嫩桃腮染上緋色,羞惱地一橫目。「小人趙無眠,這個是你要的,兩清了。」


    「什麽東西?」她想兩清?難。


    「證據。」


    「證據?!」趙無眠大驚地打開塞入手中折成方形的紙張,雙目眨也不眨的從頭看到尾……


    數日後——


    致遠侯府一如往常的在寅時時分就有下人忙碌,並未驚動主家,灑掃的灑掃,擦地的擦地,送水淨麵的小心端著麵盆,灶台的火也已升起。


    鍋裏煮著粥,幾十盤小菜在廚娘手中裝碟盛盤,一份一份上了白玉托盤,等著各房丫頭、婆子前來領取。


    廚房裏熱熱鬧鬧,院子、水榭裏人來人往,睡得正香甜的主子們感受不到山雨欲來風滿樓,還以為今日是暢快順心的豔陽天,一樣平靜無波。


    忽地,一陣猛烈的拍門聲如要拆房子似的響起,門房一臉不耐煩地拉開一條門縫,尖醉刻薄的話語尚未滑出。


    身穿鑲銀獸麵鎖子甲、頭戴羽飾九曲銀盔、腰係重劍的鐵騎軍一下子撞開門,迅速進入。


    「你……你們想幹什麽,不知道這裏是禦封的致遠侯府嗎?誰敢大膽造次,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不要命,不過指的是你們,若再敢欄阻官兵辦事,一個個壓入大車,絕不寬待。」為首的男子冷冷掃視旁邊的奴仆侍衛大聲喝斥。


    一幹習慣仗勢欺人的管事和府中侍衛一瞧見鐵騎軍聲勢浩大的樣子,一個一個如驚弓之鳥瑟縮著,麵露惶恐地不敢多言,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做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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