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嫡次女被縛綁手腳,神情狼狽地丟在眾人麵前,席複久不是不心疼,他幾次差點想衝到堂下,抱起他的女兒,解開縛了一身的粗麻繩,可是她已為人婦,雖是席家女兒卻是趙家媳,親生父親都算是外人,他怎麽也不能越過侯府替女兒討公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果然是帶兵打仗的武夫,不用識禮義廉恥、三綱五常了,隻要會殺人就成,難怪養出不知羞恥的女兒,父親不以識禮為本,德行傳家,自然兒女也無禮無德,什麽低賤事也做得出來。」


    「老太君,我對你客氣是看在你年紀一大把的分上,不要以為我沒脾氣能由著你辱罵,女兒在我府裏可是循規蹈矩,溫良謙恭的好姑娘,怎麽到了侯府裏就變了個樣,是不是被你們祖孫逼出來的?」不過是資質平庸的庶子而已,他女兒肯下嫁是瞧得起他,他居然還有臉冷落她,女兒迴家老抱怨丈夫與老太君的冷漠。


    老太君冷哼,「虧你有臉說出循規蹈矩、溫良謙恭這八個字,那她大白天裸著身子抱別的男人大喊情郎又是怎麽迴事?!」


    「你……你……」


    「別你呀我的,偷人這迴事在你席家不也有過幾迴,還是小叔子偷兄嫂呢!難怪令千金有樣學樣,真是家學淵源呀!」


    站在老太君身後的趙無眠一言不發,裝出難過又痛心的神情。他低著頭彷佛承受不起妻子的背叛,無神的眼中是凊楚,以及大悲之後的莫可奈何與對人的失望。


    事實上,他暗自佩服祖母的犀利反擊,句句刺中痛處,讓人痛到極點又無法說不對。席複久的五夫人是庶兄的妻室,他在新婚夜就霸了兄嫂的清白身子,而後互通款曲一年多。


    其庶兄死於非命,有傳言就是他下的毒手,為奪兄妻。而庶兄死後不到百日,他便娶嫂為妾,還大擺筵席宴請交好的官員,甚是張狂。


    「母親,就事論事,勿道是非。」見兩人幾欲扯破臉,趙梓林出麵打圓場。


    老人家火性大得很,重重一哼。「我也不想讓人太難看,可你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女兒偷人叫一時胡鬧,要咱們當沒這迴事,那你把他的五夫人偷來睡幾迴,看他當不當迴事。」


    「你敢碰我的幼娃,我砍死你。」七個妻妾當中,此婦為席複久最為愛寵的。


    雖是氣話,聞言的趙梓林滿臉尷色,微慍地瞪了他一眼。


    「你的夫人別人碰不得,我孫兒的媳婦卻是人盡可夫,你要讓你的女兒為妓,當初就應該送到青樓,何必來汙了我們侯府門黴。」


    「什麽人盡可夫,也不過一個而已……」席複久話到一半就收了,憋屈得很。


    得理不饒人的老太君步步逼近,把矛頭對準朱玉鴻。「老身要問小王爺一句,老身的孫媳婦你睡得好不好,妥不妥當,伺候得讓你滿不滿意?以你尊貴的身分用不著偷來暗去,想要就帶迴去。」


    朱玉鴻當下羞得滿臉通紅,話到嘴邊吐不出來。


    「咳咳!老太君,這件事是你的孫媳婦不守婦道,放浪形骸行勾引之舉,你若要放休書本王絕無二話,我兒也是一時胡塗,被那賤婦所惑。」朱德昭把罪推得幹淨。


    一時胡塗?這「一時」真好用。趙無眠在心裏冷嘲。


    「老身求的也是王爺這句話,犯了七出之罪的婦人本該被休下堂,而她無子、不事姑舅、口舌、嫉妒、淫佚,七條就犯了五條,教我侯府如何能容得了她,你說是吧?侯爺。」她迴馬一槍射向欲置身事外的趙梓林。


    「是的,母親說的極是。」趙梓林故作恭敬,表現得事事以母命為先,克盡孝道,不落人一句閑話。


    「想當年我那苦命的媳婦綺蘿也是遭人橫刀奪愛、硬生生地搶去丈夫,落得一場悲京,沒想到我今日的孫兒也和他娘親同樣的遭遇,真不曉得是欠了哪個薄情寡義的。」


    老太君一次打了兩家人臉麵,和親王之妹朱纖曼奪人所愛、逼妻為妾,趙梓林為攀富貴,棄妻另娶,長孫的媳婦又和和親王小王爺行苟且之事,母子倆全為朱姓人所禍害。


    也就是說,寡廉鮮恥的自成一派,與這兩人走得近的席複久也不是好東西,一丘之貉。


    「祖母勿為孫兒掛憂,如此惡婦舍了便是,何須為那些不要臉的傷了自個兒身子。」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趙無眠麵色愁苦地奉上熱茶,那沒用的樣子讓人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是,不掛心,何必呢!」老太君以杯蓋撥了撥茶葉,先細細地聞香,再吹涼茶水才抿了一口。「拿筆墨紙硯來,由侯爺親手寫下休書,這門親事是你牽成的,自是由你終結。」


    趙梓林一聽,臉色無比的難看。「母親讓兒子來寫是否不妥,此婦乃無眠之媳……」


    其實公婆休媳並不為過,古今皆有,隻是他不想擔上這件事,同時得罪和親王和征南將軍。


    「侯爺,綺蘿在看著呢,看你怎麽對待她的兒子,她一口怨氣還沒散去,就不知夜深人靜時會找上誰敘舊。」舉頭三尺有神明,別以為傷天害理的事做了沒人瞧見。


    趙梓林怒在心裏。


    「寫吧!不過是一樁兩相憎恨的惡緣,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幹。」朱德昭淡淡開口。侯府老太君手段了得,連他也不得不服。


    朱德昭說話,趙梓林才挽起袖子,以筆沾墨,在席複久的怒目橫視下,汗涔涔地寫下一行字……


    「侯爺,記得把她的淫佚行徑寫得清楚些,別讓死人看了笑話。」老太君嚼了口茶,語氣輕柔,含意卻重若千鈞。


    「……是的,母親。」趙梓林手中筆如千斤重,句句斟酌。


    由於他一筆一劃勾寫得甚慢,一封休書幾乎丟上三盞茶才寫完,哭得滿臉淚漬的席夢芝早就昏死過去,根本不曉得今日過後她便成了侯府下堂婦,被以與人私通的罪名遭受休離。


    「母親,請過目。」墨跡未幹的休書送上前。


    老太君接過一看,嘴角揚起冷笑。「嗯!寫得通情達理,我兒厚道,給人留了顏麵,想必再嫁並不難。」


    明明白白的諷刺讓席複久臉色又一陰,席夢芝這般名聲,還有誰敢娶她。


    「是,母親謬讚了。」趙梓林麵上恭敬,內心咒罵:先忍你一時,等王爺大業已成的那一日,你就和你的愛孫迴老家守宅她輕哼,「這些可憎的嘴臉真不想看,眠兒,扶著祖母,咱們到祠堂讓老太爺瞧瞧,他兒子寫得好休書。」


    「是。」趙無眠躬身一扶。


    「送母親。」趙梓林恨恨地裝孝子。


    不過老太君的厲害不僅止於此,在快出正廳前,她再一次打了所有人的臉——


    「周嬤嬤,叫幾個人把這賤婦送到和親王府,既然小王爺喜歡賤人,咱們也不便失禮,以後小王爺戴了綠帽就不幹咱們侯府的事,他樂意戴呢!」


    老太君暢快的笑聲出了廳堂,祖孫倆相扶持的背影漸漸遠去,周嬤嬤命四個婆子將大少奶奶……不,是下堂婦抬出府,送上了馬車直駛和親王府。


    朱德昭、席複久、趙梓林,乃至於小王爺朱玉鴻,以及在水墨八仙屏風後偷聽的趙無痕,一群人臉色青紅交加,個個目光由陰轉沉。


    「太過分了,那個死老太婆做法太惡毒了,她怎麽能用幾近羞辱的語氣逼父親和舅舅讓步,我去殺了她!」趙無痕最先壓不住脾氣。老不死的仗著長輩的身分壓人,他幹脆一刀了結,讓她沒法再開口。


    「放肆,。可對祖母不敬,她端的是道理,講的是規矩,仗的是禮教,條條都讓人挑不出錯處。」她人老成精,要對付她並不容易。趙梓林何嚐不恨。


    「爹,她不過是半條腿入棺材的老女人,咱們還怕她不成,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幾滴毒藥就能要了她的命。」看她還怎麽端出老太君的架子,死人就會安靜地閉嘴。


    「痕兒,爹這麽多年都忍了,還忍不了這一時嗎?總有機會收拾她。」


    當年的曲向天雖然不是趙梓林親手害死的,卻和他脫離不了關係,是他把布兵圖和糧草分布圖交給北夷人,以至於戰無不克的兵馬大元帥兵敗受困,自刎而死。


    而後也是他聯合和親王等人收走了曲向天的兵將,使其為已效命,且又使計打壓曲家人,讓他們從戰場上退下來,從此不能領兵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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