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任的督主教會我的。」既然已認定她此生是他的人,有些事也沒必要再隱瞞,她早晚都該知道。


    「前任的督主?」她詫異的睜大眸子。「這麽說來,你從小的時候便一直待在東廠?」


    「怎麽,很驚訝嗎?」他口氣不鹹不淡地反問。


    「是有一點。」她老實的話,沒有特意隱藏心中想法。


    「前任督主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他很早便入宮當太監,宮外也沒有留下子嗣,所以視我如己出,將一身絕學都傳授給我。」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不過,他為什麽會年紀小小就入了東廠?也是因為家境不好的關係嗎?這些話她能問嗎?會不會觸怒他?


    彷佛猜透她的心思,文承熙接著主動說:「我一生下來就被扔在東廠,據前任督主所說,我的生母是個與人私通的宮女,在一些人的幫助下,她偷偷生下我,不過卻仍被人發現,慘遭極刑處死。一個跟她素有交情的太監沒有聽從指示將尚在繈褓中的我殺死,而是將我偷偷抱入東廠,交由前任督主養肓。」


    符子燕怔怔地聽著,沒想過性子殘酷無情的他竟然有著這樣令人鼻酸的過去。


    更教人心疼的是,他說出這些話時口氣淡然,神情波讕不興,猶如置身事外,但這樣的平靜想必是吃盡辛苦換來的。


    「所以,你懂的一切,都是前任東廠督主教會你的?」胸口泛著絲絲的疼痛,她不自覺得捏緊了手中的荷花,眼底稃上一層水氣。


    「不隻這樣,他還將督主的位置傳給了我。」黑眸一抬便對上她盈滿憐憫的目光,文承熙笑了笑,想不到他的夫人這麽好拉攏。


    「啊?」符子燕疑惑的眨著眼。「我以為督主的位置是由皇上決定的。」


    「按理說是如此。」文承熙俊顏浮現一絲冷笑,令人渾身發涼。「不過當今皇上身子衰弱,連上早朝都很吃力,哪裏還有多餘心思管這些?東廠督主的位置主理內政、外治逆賊,比起無能的皇帝更要來得有用。」


    她聞言駭然,「你瘋了不成?!怎能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他罵的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話要是傳到皇上耳裏,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停下筆,含笑抬眸。「怎麽,你怕了?」


    「當然怕!」


    「是怕我被砍頭,還是怕被牽連?」


    「是你被砍頭又不是我,我為什麽會被牽連?」


    「這麽說來,你是擔心我被皇上砍頭?」


    聽出他話中隱含的噯味,符子燕不禁紅了臉。唉,這個魔頭還真懂得占她便宜!


    「我才不是擔心你,你少自作多情。」她羞赧的嬌嗔,嘴裏雖是這麽說,卻沒發現自己心裏早已越來越在意他。


    「既然你不擔心,那我就可以盡情地數落皇帝的不是了。」他挑起眉說。


    「欸,這裏是皇宮,你怎麽可以說皇上的不是?你當真不想活了?」她因他的話著急地蹙起眉心,就怕他又對皇上出言不敬。宮裏人多嘴雜,難保他說了什麽有人到皇上麵前告狀,到那時,即便皇上再怎麽重用賞識他,也絕不會輕易饒恕他的。


    「你不是不擔心我的死活嗎?」她神情越著急,他心情便越好。「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這些,我說了再多皇帝的壞話又如何?」


    符子燕聞言氣結。這人怎麽這樣!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個兒不愛惜,竟然還拿來要挾她,真是莫名其妙!


    「總之,不準你再說那些大不敬的話。」反正橫豎都說不過他,到最後她隻能又羞又惱的命令道。


    「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他一臉好笑的斜睨她。


    「就憑……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然要聽我的。」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一派正經地說。


    「你似乎忘了我是什麽身分。」看著她大膽與自己頂嘴的模樣,文承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樣好過了,跟她在一起總可以勾起他滿腹的興味,不再覺得周遭一切令人煩膩。隻要有她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別有樂趣,甚至隻是靜靜地與她相對而坐,他的心也能感到平靜安寧。


    「我可沒忘。」她腦筋一轉,機靈的笑了。「有外人在時,你是不可冒犯的東廠督主,可是這會這裏沒有外人,隻有你我兩人,這時的你,可就不是東廠督主了。」


    「喔?」俊顏稃現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幽深的眸光凝定在她神釆飛揚的俏臉上。「這時的我不是東廠督主,那會是什麽?」


    「你隻是我的夫君。」她笑盈盈的說,為這反過來占他便宜的感覺竊喜。


    「隻是你的夫君?」瞧著她沾沾自喜的神情,他不免莞爾。


    「是呀,當我們兩人私下相處時,你隻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夫人,彼此之間不分尊卑,你不能以督主的身分嚇唬我。」嘿,她真聰明,想出這個法子來製他,否則老是被他這個魔頭吃得死死的那還得了!


    「這可有趣,想不到我娶進門的夫人是這麽膽大包天,還敢反過來要求我?!」


    他挑眉看向她。


    「夫君說錯了,這不是要求,這是夫婦之道。」她笑眯眼的說。


    「夫婦之道是嗎?」他也笑了,眸光轉迴手邊的絹畫。


    在那一頭,她笑容燦爛的望著他,畫中的她,同樣笑意盈滿嬌容,隻是眉眼間多了抹愛慕之情。


    他滿意一笑,擱下畫筆,起身走向兀自笑得開心的符子燕。


    「好一個夫婦之道,我就準了你。」長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會,兩朵紅色霞雲稃上她的麵頰。他定睛凝視著她,兩泓深譚似的黑眸猶如要將她整個人卷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發臊,不由得囁嚅,「督主……」


    勾著下巴的長指點上她的紅薑小嘴,他將俊顏欺近她,若有似無地朝她臉上輕吹一口氣。「我已經準了你的夫婦之道,你不該喊我督主,該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這樣喊他不過是為了挫挫他的銳氣,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將肉麻當有趣,還真的要她這樣喊。


    「夫人真乖,我這個當夫君的該怎麽獎賞你?」


    「獎賞?」


    語音方落,他低下頭,吻上她訝然微張的小嘴。


    她臉一紅,耳邊頓時隻聽得見自己急喘的聲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麽大剌剌的在亭中對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見,這種不顧世俗禮教的行為,天底下也隻有他這個大魔頭做得出來。


    不過,她該如何是好?她對這魔頭的碰觸似乎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適應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真的愛上他,到時候豈不是……


    似是發覺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緊她的下巴,覆蓋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與她唇齒相磨。


    符子燕麵頰酡紅,渾身嬌軟無力,很自然地閉上雙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靜靜地承受他的吻。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婦之道哪……


    「啊!」驀然傳來的驚唿聲,打斷了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趕緊推開文承熙,手中那朵無辜的荷花也被她嚇得捏斷,碩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閨中之樂被人擾亂,文承熙不悅地轉過身,俊顏冷凜地望向亭外。


    一名樣貌出眾、衣著華貴的婦人身邊帶著管事婆子和隨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雖然不識文承熙便是東廠督主,可見他氣勢凜然、一臉睥睨地眯眼望過來,她們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誰準許你們進來的?」文承熙口氣森冷的問。


    這一聽,那婦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趕緊使了個眼色,讓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禮。


    「督主請息怒,我是碩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愛,特地恩準我進宮探望小女詩芮。」


    原來這名容貌端莊的貴氣婦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詩芮的生母?望著眉眼盡是得勢的盛氣’架子頗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輩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卻不得寵的娘親,心中不禁生出歎息。


    這世上能專情隻對一個女人的夫君怕是怎麽找都找不著了,現今富貴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無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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