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匆匆趕到老西城,與召集來的七八個弟兄碰麵後,便大手一揮,馬不停歇的帶著一幫人鑽進了昏暗的小巷。


    老大之前在電話裏讓他去“請”個人迴來,還提醒他別鬧出太大動靜。


    他一邊帶著一幫人在彎彎繞繞的平房區裏穿堂過巷,一邊腹誹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一整天沒一件事情順心。


    先是接了個談判的任務,結果被那個草包區委會主任帶去找了個硬茬,談出了上百號人對峙的“壯觀場麵”,還差點打起來。談判沒談成也就算了,又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下了麵子。更可氣的是,在警察局餓了一晚上肚子,好不容易給放了出來,飯都沒來得及吃,又被老大吩咐來辦這種破事。


    “他媽的,綁人還不能鬧出動靜,當老子特工啊!”李代一邊嘟嘟囔囔,一邊腳不停歇的拐過一個小巷。


    剛拐過轉角,“嘭”的一聲槍響把李代嚇了一大跳!腳下不慎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後麵的兄弟跟的太緊沒“刹住車”,一膝蓋撞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我去!今天這他娘的是怎麽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李代顧不上自己的後腦勺,摸著頭爬起來,然後不安的蹲在拐角,朝槍響的地方張望。


    前麵怎麽會有槍響?難道有警察?今天怎麽能這麽倒黴啊?他越想越憋屈,氣的都要哭出來了。


    “老大,這咋整啊,咱還去麽?”他的一眾跟班此時都嚇得不輕,全跟著他蹲在牆角的陰暗處探頭探腦。


    正當李代騎虎難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生怕手機鈴聲會引來殺生之禍,手忙腳亂的按了接聽鍵,輕聲輕氣的說道:“喂!老大!”


    “你不用去了,趕緊迴來!”電話裏的人沒等他說明情況,就直接命令道,口氣不容置疑。


    他一聽這話,如蒙大赦,哪裏敢不從?趕緊帶著一群跟班灰溜溜的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


    就在李代他們離開的小巷不遠處的一個條稍微寬敞的小馬路上,江遊的身影赫然出現。他雙手插兜,低著頭來到了停在巷子路燈下的越野車旁。


    車門依然鎖著,天窗和後排的兩個車窗都留了縫隙透氣,夏晴依然在車裏昏睡不醒。


    因為對於江遊來說,季東順消失了兩年後,重新迴到了白港市,這條線索太重要了,所以他不得不把夏晴留在車中,先去找季東順。


    隻是讓他失望的是,他還是遲了一步……


    坐上駕駛室的江遊看了一眼後排的夏晴,車裏的酒味很濃,她側躺在後座上睡得很沉,身上蓋著自己的西裝外套,職業短裙被擠得卷到了大腿根部,潔白而修長的大腿以一種極性感的狀態交疊斜擱到座椅下。


    江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的大腿處,然後打開車窗讓清新的空氣進入車中。他深深的唿出一口氣,似乎是要排除掉今天無功而返的煩悶,然後發動了汽車,緩緩離開。


    ……


    淩晨3點,黑客棧附近卻是燈火通明。整個客棧已經被警方控製。救護車和警車上的燈光閃爍不停。


    在童烈那聲石破天驚的槍響劃破寧靜之後,就有人報了警。襲擊者逃走以後,他第一時間給張帆打了個電話。不到10分鍾,隊裏的人就趕了過來,但由於附近的道路狹小,等所有警務人員都趕到並且控製住現場卻用了30分鍾。


    現場的勘察工作已經進行了1個多小時。童烈坐在一把零時找來的凳子上,手抓冰袋拖著自己的下巴。襲擊者看起來沒對他下狠手,除了被壓倒時下巴磕在了地上傷得有點兒重。其他地方在酸痛過後,已經沒有大礙。


    “師傅,初步的勘驗結果已經出來了。”張帆忙活了半天,拿著一個黑皮筆記本跑了過來,表情有些奇怪。


    “說!”童烈看出他表情裏的不自然,皺眉命令道。


    “經過對現場環境的初步勘驗和對屍體的初步檢查,得出的死亡原因是……是……”張帆有些猶豫。


    “是什麽?”童烈陰著臉,沉聲問道。


    “是意外,基本排除他殺或自殺的可能性,死者死於意外!”


    “什麽?!意外!?”童烈驚訝的大聲質問,因為張嘴的動作過大,疼的他齜牙咧嘴。


    “是的,法醫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是昨天淩晨2點45分左右,生前沒有與人搏鬥過的跡象。導致死亡的是一塊直插喉管的破玻璃杯。死者的身體裏酒精含量較高,應該是宿醉。估計是在深夜起床,不慎絆倒,頭先是撞在了桌角,震落了桌上的玻璃杯。而他本人暈眩倒地後,脖子恰好插在了破碎的玻璃杯上,因窒息與流血過多,再加上酒後四肢乏力,他在原地掙紮十幾分鍾後死亡。我們拚湊了地下的玻璃碎片,是一個完整的玻璃杯無誤,現場沒有找到其他的指紋與兇器。“


    “現場痕跡呢?”童烈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現場門鎖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但防盜鏈確實是被強行掙開的。防盜鏈被破壞的劃痕,從氧化程度來看時間很新,沒有超過12小時,因此與死者的死亡時間不符。應該是襲擊您的嫌疑人用鑰匙開門後,發現還有防盜鏈,所以強行掙開。對了,窗戶也是由內鎖上的,也就是說在襲擊您的嫌疑人進來以前,這裏可能是個密室。這也是我們初步判斷為意外死亡,而非他殺的原因!”張帆滔滔不絕的說著。


    “嫌疑人方麵有沒有獲得什麽信息。”童烈問道


    “從現場的留下的足跡看數量來看,嫌疑人進入現場後活動範圍很小,停留的時間應該也不長。而且戴著帽子和手套,沒有留下指紋和毛發。唯一的線索是從他的鞋印判斷,此人穿43碼的鞋,大概判斷身高180cm。”張帆頓了頓,感慨道:“師傅,這人也忒厲害了!用那麽匪夷所思的姿勢蹬在牆角天花板上?他當自己是蜘蛛人還是蝙蝠俠?”


    “這個人很危險!”童烈皺眉斜了張帆一眼。


    “那可不!師傅,要知道您當年可是警校第一名畢業,論搏擊能力,放眼整個白港市警隊,您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別說那些小毛賊啦,就是咱整個白港市的警隊裏能在您手下走過十迴的都沒幾個。這家夥卻一個照麵就把你……”張帆發現自己這馬屁就要拍到馬蹄子上了,趕緊閉了嘴。


    “他動作太快了……”童烈倒是沒有在意,迴憶起剛才的情景,還不禁有些不寒而栗,好在對方沒有想要他的命,要不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了!想到這裏,他晃了晃腦袋接著問:“對現場目擊者的調查如何?”


    “嗨,就別提了!住這種地方的,不是身上背著案子的,就是馬上要背案子的。說不定還有幾個季東順一樣的在逃犯呢。您那聲槍響以後,該溜的都溜了,沒溜的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拿那個光頭小子來說吧,他連自己怎麽被人弄暈的都不知道!”張帆合上了筆記本。


    “哦,對了,據光頭小子的描述,季東順是昨天,哦不,前天傍晚大概六點多入住的,住進去就沒人見他出過門,吃飯全叫的外賣。一次是入住一小時後叫的晚餐,中間9點多叫了個小姐,小姐10點多離開,11點多他又叫人送了次宵夜和白酒。這兒沒監控,時間隻能說個大概,我們對他的食物進行了初步化驗,沒有發現被下毒!”張帆補充道。


    “季東順是兩年前白港市西城商廈廣告牌事故的關鍵人物。兩年來,他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突然迴白港是為了什麽?而且一迴來就死於意外?這也太蹊蹺了吧!”童烈的冰袋已經丟掉,正用手摸著紅腫的下巴,樣子著實有點好笑。


    “確實有些太巧了...哎,師傅,你去哪兒啊?”張帆學童烈的樣子摸著下巴,故作思考的說著,見他突然起身趕緊跟上去。


    “再看看現場,讓弟兄們認真勘察!其他的房間也檢查一下,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童烈邊說邊朝季東順的房間走去。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是意外!


    ……


    在黑客棧不遠處,一棟四層舊樓的樓頂上。一個身穿性感黑色皮夾克和緊身皮褲的女子,正拿著高倍望遠鏡看著季東順房間的方向。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十分惹火,她一邊觀察,一邊嚼著口香糖。塗著大紅色唇膏的嘴唇豔麗無比。


    “老大,警方果然已經發現了季東順!”她嘴角上翹,輕鬆的笑說道。


    “比預計的快啊,行啦,你迴來吧。”電話那頭男子的聲音慵懶而富有磁性。


    女人收起望遠鏡,輕笑一聲,直接從房頂往下一翻,雙手抓住一處住戶的陽台,再次往下落,若此反複,不消片刻,她便悄然落地。然後毫不停留的來到一台黝黑的川崎摩托跑車旁,不緊不慢的帶上了黑色的頭盔,騎上車飛馳而去。


    第十二集警告


    白港市市中心。


    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有一棟呈規整長方體的全玻璃外立麵大樓。樓頂上立著幾個巨型的大字——陸海地產。這裏就是隸屬於陸海集團旗下的陸海地產公司總部。


    陸海地產的大樓頂層,寬廣得猶如一個宴會大廳的總經理辦公室內。滿臉橫肉,稍顯肥胖的陸洋陰沉著臉坐在豪華單人沙發上。


    他此時正在接聽一通電話,電話裏得知了季東順已經“意外身亡”的確切消息後,他有些心有餘悸。這次警察居然先到了那裏?要不是他及時得到消息讓李代他們迴來,說不定會引火燒身。想到這裏,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那是一名身穿黑夾克的男人。這人皮膚黝黑,麵部輪廓線條分明,他留著幹練的短發,一排一字胡須修整的相當整齊。


    這人就那樣雙手插兜,安靜地靠牆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沉靜而又肅殺的氣息。


    陸洋收迴目光,抬眼看向前方。


    李代和幾個跟班,低著頭站在他的麵前。他們一個個都臉頰紅腫,有的嘴角都流出了血。顯然被人狠狠的扇了多個耳光。


    陸洋合上電話,沒好氣的看著這些草包手下,嚴厲地說道:“集團已經上市一年了,上下都要求正規化,我們也不例外!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以前那套行不通了!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你們都他媽的都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他越說越生氣,抄起茶幾上的煙缸就砸了出去。李代身旁的小跟班躲閃不及,被煙缸砸中,往後趔趄了兩步。他捂著頭呻吟了一聲,被砸中的額頭頓時血流不止。


    而在一字排開的李代等人身後,那個穿著黑夾克的男人依然手插在衣兜裏,瞥了一眼正捂著額頭正渾身顫抖的可憐小夥子,又用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看向陸洋。


    陸洋兇惡的氣勢瞬間降了下來,他歎了口氣吩咐李代:“拆遷的事情,你們以後不用再管了,集團會處理……”


    “可是老大……”李代聽到這話有些著急,打斷了陸洋的話。想著到嘴的肥肉就這麽沒了,心有不甘。


    “……老子說話就是什麽!你可是什麽可是!”陸洋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氣不打一處來地大吼道。


    “那兄弟們喝西北風去啊!”李代頓時像吃了糠咽菜喉結滾動了一下,小聲嘟囔了一句。


    陸洋並沒聽清楚李代在嘟囔些什麽。他氣衝衝地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抬起一腳就把李代踹翻在地。


    “我說話你聽見了嘛?啊?!”他大吼道。


    李代捂著肚子站起來,連連點頭表示不再反對。


    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似乎懶得再多看一眼這幕似假似真的鬧劇。手插著兜,一句話沒說,踱步走出了辦公室。


    陸洋看了一眼門外,似乎要確定那個黑夾克男人是否已經走遠。而後,他不耐煩的看了李代一眼,轉身走到落地窗邊,俯瞰著窗外,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李代也知道,陸洋生氣教訓他們多半是演出來的,演給上麵那個女人看的。等那名穿黑夾克的男人走了以後,他摸著還有點疼的肚子,走到老板的身後。


    “老大,拆遷談判的事情咱真就不管啦?那拆遷補償款是不是也不會經過咱公司手,而是改由集團發放?”他腦子關心的是自己的小利益。但他知道,損失更大的一定還是陸洋。在大利益麵前,陸洋是吃肉的領導,他隻是跟著喝點湯的小弟。


    “老西城占了市西區的核心位置,有著重要的商業價值,這個區域的項目是集團的重點項目。光是拍地這一個環節,集團就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現在集團的股價正處於高位,項目得以正常運行,一切都沒有問題。如果項目正常運行,集團的規模也能借這個項目,更上一個大的台階。可一旦有什麽阻礙,媒體再添油加醋的報道負麵消息,那會讓集團的股價波動。到時候銀行的貸款、質押的股權、其他渠道的融資都會出現問題!一係列問題引起連鎖反應,會給集團造成不小的麻煩。這事我們擔待不起,所以也難怪那個女人不上心啊!”陸洋看著市西區的方向感慨道。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陸海集團在老西城地產項目上的巨大投入,更像是一場豪賭。但陸海集團能有今天,不全都是這麽搏出來的嗎?


    “但是,劉永德那老東西是個硬茬。他現在坐地起價,集團現在就算按照周邊地區的行價給他拆遷補貼,他都不會一定會幹!”李代在一邊憤憤不平道。


    “這就輪不到我們操心了。”陸洋歎了口氣,從衣服裏摸出一包香煙,拿出一根叼在了嘴上。


    “老大,這可是十幾億的拆遷款啊,按照以往的規矩,咱們至少能賺七八千萬,真就這麽放棄?要不您再和上麵說一說,誰先搞定歸誰?”李代討好的上前給陸洋點著煙,試探性的問道。


    拆遷的事情原本如果經他手辦成,他自己明裏暗裏都可以撈到近三百萬元。


    “我再次警告你,這個事情不要去碰了,否則後果自負!滾!”陸洋頭也不迴,冷聲嗬斥道。


    李代通過落地窗裏反射出的陸洋的影子發現,對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樣。他不禁一哆嗦,悻悻的帶著手下離開了老板的辦公室。


    等一眾手下離開後,陸洋獨自看著窗外的夜景,歎了一口氣。


    他又何嚐不想吃下老西城拆遷項目這塊“肥肉”呢。多年以來的拆遷項目,集團隻是撥款給他的地產公司,至於最終到底付出多少拆遷款,他又從中虛報了多少,自己拿了多少?那個女人從來不過問,或者她心裏一清二楚,也隻是睜一隻閉一隻眼。隻要他明麵上把事情完成就行。無奈他的手下不爭氣,那個叫劉永德的居民代表又太難對付。集團不是沒有給他時間,可他不但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今天還差點鬧出事情來。


    既然那個女人選擇親自出手,那他陸洋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代領著一群人,已經走到陸海集團樓下。


    跟班見他一臉鬱悶的默不作聲。走上前去討好的說:“大哥,咱要不要找個地方放鬆放鬆,我知道有個地方的妞很不錯哦!”


    李代突然停下腳步,盯著這個跟班。小跟班看李代眼神不善,以為又要挨揍了,嚇得趕緊閉了嘴。


    “你給我去打聽打聽,那個劉永德住在哪裏!明天中午前給我打聽到!”李代並沒有發作,而是冷冷的命令道:“其他人,給我迴家睡覺,明晚老西城辦事!”


    “大哥,老大不是說不讓咱碰拆遷的事了麽?”那個被煙缸砸了頭的跟班心有餘悸,唯唯諾諾的問道。


    “誰說我要碰拆遷的事了!這老不死的斷了我們的財路,老子就不能教訓教訓他?”李代冷聲說道。


    一群人聽他這麽說,也覺得此話有理,都頻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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