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魚的智商不低。隻要遠藤由貴願意聽自己的,表明他的怒氣消了不少。自己距離死神也就越來越遠。


    “太君,你想想,遊擊隊哪有這麽傻?你有沒有看見遊擊隊用這麽傻的戰術?”


    一語驚醒夢中人。強攻七十六號無錫分站的打法,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如果這樣的打法,估計遊擊隊早就玩完了。


    “喲西,有道理。”


    遠藤由貴摸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眼珠子轉了幾圈,決定親自審問黎智鋒。


    黎智鋒雖說不屬於任何黨派,倒是一條真漢子。遠藤由貴把鋒利無比的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著他說出同夥。他竟然臉不改色心不跳。


    人往往都是這麽賤。越堅強,人家小鬼子越佩服。等遠藤由貴把憲兵隊的那些刑具都用完了,也沒有從黎智鋒這裏得到任何情報。黎智鋒油鹽不進,什麽情報也沒說。問他遊擊隊的事情,更是一問三不知。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倒也能免去皮肉之苦。黎智鋒偏偏說自己就是打小鬼子的,憑白無故吃了不少苦頭。最後,遠藤由貴被弄得沒辦法,眼看黎智鋒被折磨得隻剩下半條命了,隻有把他往大牢裏一扔。


    孫魚撿迴了一條命,全須全尾地出現在劉達成麵前,這讓劉達成有些意外。他原先的算計落空了!


    劉達成以為遠藤由貴會活生生地把孫魚劈了。結果沒有。這讓劉達成又怎麽不失望?


    雷占鬆讓廚房烹飪了幾個好菜,又搞來一瓶日本清酒,然後約劉達成和孫魚一起喝酒,也算是給孫魚的壓驚酒。這孫魚算是從死神手裏逃迴來的,倒也不矯情,一來二往,便和雷占鬆和劉達成成了“兄弟”。


    孫魚被兩個“兄弟”灌得酩酊大醉,然後迴到臥室唿唿大睡。另一場營救行動卻在悄然展開。


    這一次劉達成幹脆把雷占鬆也拉上,兩個人一起幹!


    睡到半夜時,黎智鋒被人背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此時,他一雙腿骨被老虎凳折斷,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既然有人來營救自己,隻有任由對方搬動。恍惚之中,黎智鋒覺察得出來,對方的武功實力很強,高高的圍牆,背著他這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竟然如履平地。


    ......


    等黎智鋒再次醒來,他已經置身於同仁堂藥店的密室。這個密室是經過特殊加工的,套房裏麵的套房。就算大白天進去,那也是要點燈的。


    李粵黔笑吟吟地望著黎智鋒,說道:“年輕人,你總算撿迴一條命呀。小鬼子沒有把你殺了,你必然有後福啊。”


    黎智鋒的大腦還是有些迷糊。他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醒,場景切換。


    “這是哪?”


    黎智鋒虛弱地問道。


    “這個室是密室,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所以,你暫時是安全的。你隻需要安心養傷。”


    “你們是什麽人?”


    “說出來,別嚇住你。我們是這個——”


    李粵黔用手比劃了一個姿勢,黎智鋒看懂了。


    長期以來,共產黨在黎智鋒的大腦裏隻是傳說。沒想到救自己性命的人,就是共產黨員。這讓他如何是好?眼裏一熱,他的兩行眼淚流了下來。要不是兩條腿已經斷了,他早就翻身下床,磕頭作揖了。


    “我的救命恩人在哪?我要感謝他。”


    黎智鋒的眼神裏流露出滿滿的真誠。李粵黔能感受到這種真誠。


    “不要說感謝的話了。我們都是中國人嘛。中國人當然要齊心打跑日本人啊。你現在身受重傷,什麽都別想,就是安心養傷。”


    “救命之恩,當然是要報的。我的恩人呢?”


    憑眼力,黎智鋒就知道,眼前這個文弱書生,絕對不可能是那個能從日軍憲兵隊牢房裏把他救出來的大俠。救他的人,一定是另有其他。


    “年輕人,你想得太多了,不利於養傷。小日本把你的骨頭給傷了,沒那麽快好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嘛。”


    報恩之心從黎智鋒的心底萌生,就像種子生根發芽一般。李粵黔看得出來,黎智鋒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覺。


    “你叫什麽名字?”


    “黎智鋒。”


    “哪裏人?”


    “山東人。在上海做事。”


    ......經過一番交流,李粵黔基本上弄清楚了黎智鋒的身份,也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無錫。


    “你說你傻不傻,冒著殺頭的危險,來無錫打咱們中國人?”


    “他們是漢奸。當然要殺他們。”


    “記住我一句話,有時候你親眼所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假如說,就是那個劉達成救了你,你信嗎?”


    “這——怎麽可能?”


    見黎智鋒滿臉懵逼的樣子,李粵黔笑道:“我是打個比方。說的是假如。你帶人興師動眾,就是為了滅了七十六號特工總站的那些漢奸。其實他們當中有些人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該死。你想想,你被日本人抓進了監獄,當天晚上就有人夜闖監獄去救你。這個人是你們洪幫的弟子嗎?顯然不是嘛。那他是誰呢?肯定是親眼看見事情發生的人。這個人是誰,我當然不能告訴你。我隻是想告訴你,凡事想清楚了再做。”


    李粵黔徹底懵逼了。如果說他剛才還有些感謝地下黨,現在他不知道該感謝誰了。聽李粵黔的意思,倒是應該感謝那些漢奸!是漢奸隊伍裏有人救了自己嗎?


    看見黎智鋒內心似乎有一百個問號,李粵黔微微一笑,替他抻了一下被角,蓋好被子,滿臉的慈祥。


    黎智鋒是洪幫的大弟子,總教頭,一向是動粗的角色。想問題從來沒有今天這麽費力。這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想破腦袋也猜不出一個結果。


    李粵黔問:“你認識字嗎?”


    黎智鋒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小時候讀過兩年私塾,這麽多年沒有摸過書本,都還給先生了。”


    “反正躺在床上無聊,我還是教你讀書吧。”


    李粵黔拿出一本《共產黨宣言》,一字一句地讀給黎智鋒聽。黎智鋒聽不懂的地方,他再耐心細致地解釋。這樣一來,黎智鋒倒也不覺得密室像牢房,因為他的心智之門正在慢慢地打開,另一個敞亮的世界給了他無限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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