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緊趕慢趕,戍正才趕到一處村落。這村落規模不大,約莫有幾十戶人家。此時天色已晚,村路上沒什麽人,村路兩旁的民舍裏倒是亮起點點燭光。


    溫霜雪挑車簾看了林見一眼,林見便跳下馬招唿紀雲往村子裏去。


    秦秋寒突然道:“你這鏢頭同你很有默契。”


    溫霜雪跳下車:“江湖人懂江湖事,哪是什麽默契。別看他平日裏又憨又傻,但從泥土裏掙紮出來的人哪個都是八麵玲瓏,讓他同百姓打交道是最合適不過的。你若去了,再端著貴人公子的姿態,咱們今日才真的要露宿荒野。”


    正說話間林見迴來,牽了馬韁對溫霜雪道:“東家,同村裏一戶大戶人家說好了,咱們今日就在那處借宿,那家也不要咱們銀錢!”


    溫霜雪笑了一聲,跳上車架與梅香同坐:“倒是個好人。林見!頭前帶路!”


    林見牽馬引著眾人去了那處,映入眼簾的是個寬約二十步的院子。院口處有一白發長者相迎,見幾人來到近前便幫著牽住了馬韁。


    林見向溫霜雪引薦:“東家,這就是此地的財主,姓趙!”


    “趙財主!”溫霜雪拱手。


    趙財主拱手迴禮:“這位好漢來的時候隻說東家想討個住的地方,老漢我還當是個漢子,沒想到來的竟是位姑娘。”


    溫霜雪微微一笑:“財主說的也沒錯,車裏是我的夫君。”溫霜雪挑簾,示意秦秋寒下車。


    秦秋寒撐著她的手下來,打眼掃過這處院子,眉頭不禁微微蹙起。林見不是說留他們夜宿乃是此地富戶麽,怎會如此寒酸!


    溫霜雪冰雪聰明,一看秦秋寒這幅模樣就知他在想什麽,於是便輕輕的扯了他的袖子:“夫君,這位老人家就是收留我們夜宿的財主,姓趙。”


    秦秋寒衝趙財主點了下頭,算是謝過。


    溫霜雪眼角微動,下一瞬就擋在秦秋寒身前,扶著趙財主的手臂笑道:“老人家莫怪,我這夫君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自小嬌生慣養,不善與人打交道,隻因家遭迴祿家道中落,這才讓我高攀。”


    趙財主看向溫霜雪身後的秦秋寒,笑嗬嗬道:“不礙得,老漢我年過六旬,這輩子什麽樣的人都見過。這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長的跟仙人似的,能讓老漢看一眼就是老漢的福分!”


    溫霜雪又笑道:“老人家過譽,數九寒天您肯留我們這夥人夜宿,就是恩典我們。”


    老漢伸手一引:“姑娘快裏麵請,隻要你們不嫌棄就好。”


    趙財主引著幾人去了院子西側的兩間屋子:“我聽那位林好漢說,你們隻是路過,老漢猜測你們是要去雲州吧?”


    說話間兩間屋子裏走出二位婦人,一老一少,趙財主趕緊道:“這是老漢的婆娘和兒媳,收拾的若是不合心意,各位可莫怪!”


    溫霜雪甜甜的叫道:“趙夫人!趙姐姐!”


    趙婦人迎麵撞上溫霜雪,眼睛瞬間瞪的滾圓:“哎呦!這姑娘長的可真俊!”


    趙夫人順著溫霜雪向後看,眼睛瞪的更大,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當家的,我沒看錯吧,我怎麽覺得看到了一位仙人!”


    趙財主臉上掛不住,低聲斥道:“你這婆娘亂說什麽!那是這位姑娘的夫君!”


    趙夫人愣愣道:“怪不得!仙人一樣的人物也隻有這麽俊俏的姑娘才配的上!”


    趙財主衝溫霜雪和秦秋寒道:“眾位莫怪,鄉野村婦沒見過什麽世麵,若是衝撞了各位,老漢替自家婆娘給眾位賠禮!”


    溫霜雪擺手:“老人家說的哪裏話,即便是我第一次見到夫君,也是驚為天人呢。”


    溫霜雪讓梅香伺候秦秋寒先進屋,她則站在門口同趙財主道:“老人家,方才您問我們是否要去雲州……”


    趙財主一拍手:“是啊!姑娘別嫌老漢多嘴,雲州現下可去不得!”


    溫霜雪皺眉:“去不得?為何去不得?”


    趙財主道:“姑娘若是做生意,往東向京城方向去才是最穩妥的,雲州現下已然亂套了!”


    溫霜雪追問:“亂套了?此話怎講?”


    趙財主憂心忡忡:“姑娘有所不知,聽說西邊今年下了好幾場雪,蠻子的牛羊全都凍死了,他們沒吃的就來咱們北昭搶,邊關的百姓都不過下去了,都往內地逃難呢!我們村昨日有一小子去雲州城賣柴,聽說邊關的流民已經跑到雲州了!雲州知府把他們都拒在城外不許進城,流民們尋不到生計,聽說還要往東去呢!”


    趙財主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又壓低聲音道:“老漢聽村裏的小子說,有流民還打算去京城呢!”


    溫霜雪瞳孔猛的一縮,雲州距雲歌不過四百裏,中間隻隔了一個夏州,流民若是無法控製,湧到雲歌城也是遲早的事!她以前在雲歌時也聽過一些邊關的消息,知道邊關形勢嚴峻,但現在看來還是她想的簡單了。


    溫霜雪向趙財主長鞠一躬:“多謝老人家好意!”


    趙財主把她扶起來:“姑娘客氣。”


    溫霜雪進門時梅香已經在屋內生了火盆,秦秋寒脫了大氅坐在床上,見她進門抬頭看了一眼。


    “小姐,梅香退下了。”梅香站在門邊,屈膝一拜。


    “退哪兒啊?”溫霜雪不解。


    梅香眨巴著大眼睛:“梅香去隔壁,同林鏢頭紀大哥同住。”


    溫霜雪擺手:“算了,打個地鋪,睡的離火盆近一點,不會太冷。”


    溫霜雪站在秦秋寒麵前,雙手按著他的肩,彎腰直視秦秋寒的眼睛:“爺,離開王府你便是個尋常的人物,不是什麽慧王爺。隻要您一天不是慧王,就算是個小小的縣尉也能對您生殺予奪。您若想知這天下是什麽樣子,就別擺王爺的架子!還有,這天下不是人人都是慧王,也不是人人都有慧王府!”


    秦秋寒知道她在說方才在門口時他對趙財主的態度,不自在的別過臉:“一時不查,忘記了。”


    溫霜雪知道他聰明至極,也不多言,親自替他脫了袍子,把他趕到床內側:“爺,方才趙財主對我說了一件事,讓我心中不安。”


    秦秋寒眉毛一挑:“什麽事?”在他的記憶裏,除了北地之戰外溫霜雪還從未怕過什麽事。


    溫霜雪側身,看著他的側臉:“趙財主說,邊關的流民已經到了雲州了,甚至有人還想往東去,直至雲歌。”


    “什麽?”秦秋寒大吃一驚,“怎麽會有流民?”


    溫霜雪挑了縷秦秋寒的發絲纏繞在指尖:“趙財主說,是因為蠻夷犯境。”


    秦秋寒不解:“蠻夷犯境?蠻夷犯境本地州府官員也不會任由百姓變成流民!”


    溫霜雪歎了口氣:“爺,邊境究竟發生了何事誰都不知道,我擔心的是邊關的境況恐怕會比我們預計的要嚴峻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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