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載著柴田圭吉在一處丁字路口邊停下,在付完車費下了出租車以後,柴田圭吉抬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很快就發現了日下治夫告訴自己的地方。


    由於柴田圭吉是臨時起意給日下治夫打的電話,所以在有些倉促之下,他們兩個人就選定了當初在辦案以後就會去的小酒館。


    沿狹窄的樓梯爬上去,看著眼前這扇一成不變的門,以及門上掛著的已經有些生鏽到發不出聲音的鈴鐺,柴田圭吉心中倒也有了幾分感慨,畢竟在警視廳刑事部的那兩年任職的時光,也算是他相對美好的迴憶,甚至有時候都會午夜夢迴。


    伸手將小酒館的門推開,頗為濃鬱的蒜香味傳入了柴田圭吉的鼻子裏麵。


    而跟柴田圭吉約好的日下治夫此時正坐在一個角落的四人座上,獨自自飲自酌著。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讓日下前輩您久等了。”


    雖說柴田圭吉是特考組出身,而他目前身處的職位要比日下治夫更加的高,但是日下治夫不僅是比他從警更早的大前輩,同時也是當初在警視廳刑事部出任參事官的時候照顧過他的人,所以柴田圭吉不僅沒有顯擺出長官的架子,反而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更低,說話的口吻也是相當的謙虛。


    “柴田你哪裏來的那麽多禮數,趕緊先坐下吧。”


    “失禮了。”柴田圭吉依舊是一絲不苟的微微躬身行禮,然後脫下外衣掛在椅背上麵。


    “還真是官當得越大,說話行事越加的小心謹慎呢。”


    日下治夫對著行禮如儀的柴田圭微微搖了搖頭,隨後舉手示意了一下,將在另一邊的服務員招唿了過來。


    “來兩份醋醃青花魚,烤墨魚,再來點烤鳥和餃子,對了再給我來一份炸香蒜。柴田你呢?你還要來點什麽?”日下治夫點單完以後看向柴田圭吉。


    柴田圭吉抬頭看了看貼在牆上的菜單,然後想著服務員開口說到:“給我來一份麵包配橄欖和青口貝,還有味噌燒土魷魚和燙菠菜,另外也給我來一份炸香蒜吧,我也愛吃這個的。”


    “請稍等。”服務員在將這些都記下來以後,鞠躬行禮離開。


    “先來喝點啤酒,潤潤嗓子吧。”


    不等柴田圭吉答話,日下治夫就往他麵前的玻璃酒杯裏倒酒,然後給自己也倒上一杯啤酒。


    “辛苦了。”


    兩個人互相說了一句,然後舉杯碰了一碰。


    相比直接一飲而盡的日下治夫,柴田圭吉卻是淺嚐輒止,這當然不是說他不勝酒力,而他從很早以前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規矩,每天就隻喝一罐三百五十毫升的啤酒,可以少喝,但是絕對不可以超過。


    跟柴田圭吉共事過兩年的日下治夫自然也是知道對方的這個規矩的,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一口喝完啤酒以後,又往自己的酒杯裏麵倒滿了啤酒。


    “話說迴來,今天究竟是吹了什麽風啊?你這位北海道警察本部的代理部長,不僅來到了東京都,還特意來找我這個就快要退休的老家夥。”


    “因為我的事情,給日下前輩你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


    “行了行了!看來我們以前共事過的份上,你就不要跟我來這一套了。”眼見柴田圭吉還是那一副行禮如儀的架勢,日下治夫趕緊伸手指了指他的下一步動作。


    “這種事情算不上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何況,你要是不來找我,我就隻能夠一個人找點吃的了,現在有了你也算是熱鬧了一點了。”


    “能夠聽到日下前輩您這番話,那麽我算是能夠放心了。”


    看著日下治夫那頗為方正的臉龐,柴田圭吉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踏實了不少。


    相比過來之前自己的心裏麵所懷揣著的疑慮以及另一份的忐忑,現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張早已熟悉的臉龐,鼻子和眼角的那些輕微的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變淡的疤痕,以及那從認識以來就不曾有過變化的表情,讓柴田圭吉覺得安心的同時,他也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懷念在警視廳刑事部任職的時光,因為有日下治夫這種靠譜的人在,實在是太讓人安心了!


    “說說吧,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種,所以你就不要跟我打哈哈,或者玩猜謎遊戲了,痛快一點。”


    在說完這番話以後,正好服務員端著滿滿一托盤的菜過來,依次放在了餐桌上麵,日下治夫隨手抓起了一串烤鳥,直接張口咬下了一大塊。


    “日下前輩,您還記得四年前發生在永田町的那樁案子嗎?”柴田圭吉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將今天過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什麽?”原本準備夾菜的日下治夫停下了動作,一臉詫異的看向柴田圭吉。“他們也去找你了?”


    “啊?什麽也來找我了?”麵對日下治夫的問話,柴田圭吉一下子就懵逼了,愣愣的看著對方,在過了將近一分鍾以後才迴過神來,隨即一臉嚴肅的看著日下治夫。


    “日下前輩,您的意思是您也已經這樁事情了嗎?”


    “這是當然的,我已經知道幾天了。那麽你呢?看起來你應該像是剛知道不久的樣子。”


    “我也才知道了兩天,我今天之所以會趕來東京都這邊,是因為次長他打電話通知我。”


    “次長?是那一位嗎?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日下治夫伸出一根食指,然後對著上麵指了指。


    “除了那一位,還能有哪一位呢。”柴田圭吉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隨後將問題拋給了日下治夫。“那麽日下前輩您是怎麽知道這樁事情的?”


    日下治夫並沒有立即開口迴答,而是先往自己的嘴巴裏麵塞了一大口的下酒菜,一邊慢慢咀嚼著一邊思考著事情。


    看起來事情愈加複雜了啊,沒想到那位次長都出麵了,看來這裏麵應該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許等一下可以為我解答不少疑惑啊。


    在將那一口下酒菜給嚼碎都咽下去了以後,日下治夫這才抬頭看向柴田圭吉,在心裏麵權衡了一番以後,他覺得還會先把事情說清楚的好,這樣也省得以後引起誤會:“是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的一位朋友告訴我的。”


    “哦!原來如此。”


    柴田圭吉點了點頭,他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懷疑日下治夫在故意欺瞞自己,因為柴田圭吉知道,和當了三十來年警察的日下治夫相比,在出身職位階位方麵,他柴田圭吉自然是完勝日下治夫這個高中畢業的非特考組的,但是論各方麵的人際關係以及情報渠道的來源,他柴田圭吉是遠遠不及眼前的日下治夫的,畢竟這位可是一點一點從普通巡警爬到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課長的存在,尤其對方還在搜查一課課長的位置上坐了十幾年,因此在柴田圭吉看來,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有人願意將這樁事情告訴日下治夫也不奇怪。


    隻不過,就在柴田圭吉想通了事情沒多久,日下治夫後麵說出來的一番話讓他不由得愣住了。


    “我的那位在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工作的朋友跟我說,他也懷疑這樁被重新審查的案件有問題,但是他看出來問題出現在哪裏,所以他就拜托我來看一看。”


    “這......”


    眼見柴田圭吉久久的沒有開口說話,日下治夫也知道對方可能是要消化一下消息,所以他也沒有出言催促對方,而是自顧自的吃著下酒菜喝著啤酒。


    “那麽日下前輩,您有發生什麽問題嗎?”在之前有那麽一瞬間柴田圭吉感覺自己腦子當機了,在過了一會兒以後他算是慢慢地迴過神來了。


    “確實是有一點問題,不過我也不能確定究竟是不是有問題,所以究竟沒有問題還要看之後能不能發現問題。”


    日下治夫的這番話繞口的話讓柴田圭吉的腦袋一頭霧水,他實在是有些不明白這位前輩在說什麽話,所以滿腦袋都是問號的他看向日下治夫,想要從他的口中聽到一番解釋。


    不過,日下治夫並沒有讓柴田圭吉如願:“那麽你呢?那位次長找你應該也有別的事情吧?不然也不可能讓你特地跑過來一趟吧。”


    “是。次長他先是把我訓斥了一番,然後給了我這個。”柴田圭吉從口袋裏掏出u盤,像日下治夫展示了一下。“這裏麵有最高檢察廳那邊的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他們檢查永田町那樁案子的證物箱的視頻。”


    “結果怎麽樣?”


    “沒有發現問題。”柴田圭吉說完以後想了想,然後立即補充了一番。“最起碼以我的水平來看,我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那麽可以給我看看嗎?”


    “沒有問題。我已經將錄像拷貝到手機裏麵了,那就麻煩日下前輩您了。”柴田圭吉沒有任何的由於,在說著話的同時從口袋裏麵取出手機,然後在點開一個視頻以後,將手機遞給了坐在對麵的日下治夫。


    “日下前輩,我想您應該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的辦事流程吧。所以,您看這裏,這裏是我們警察廳下麵的“大倉庫”。”


    所謂的“大倉庫”指的是警察廳所在的中央合同廳舍第2號館地下室的那個隻屬於警察廳的檔案室,裏麵有著各種案件的案卷以及證物,而且不論是日下治夫和柴田圭吉都知道,檔案室那邊的規矩嚴格,任何人想要從檔案室那邊提取案卷或者是證據時都需要提供自己所在部門身份證件以及親自簽字,前段時間有多了需要留下指紋的規矩。


    日下治夫將視線挪到了手機屏幕上麵,從所顯示的視頻畫麵上可清晰的看到,證物箱被置於開放的檢查區域的桌子上,而在桌子周邊站著三個男人,一個是穿著警察製服的老男人,日下治夫認識他,這個人是檔案室那邊的管理員之一,而剩下的兩個男人則都是一身西裝,盡管沒有看到這兩個男人的正麵,但是在日下治夫想來,這兩個人應該就是屬於最高檢察廳的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的成員了。


    “前輩,您看這裏。就是這裏,這個證物箱上麵的封條,您看上麵的簽字。”柴田圭吉不知道什麽坐在了日下治夫的身旁,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手機屏幕。


    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後藤田正樹警部,平成22年4月15日。


    證物箱那白色的封條上麵,後藤田正樹的簽名以及日期都清晰的出現在上麵,這也就意味著後藤田正樹是最後一個動這個證物箱的人。


    不過,對於這個情況日下治夫倒是沒有覺得意外,畢竟當初主要就是後藤田正樹和堂島晉一負責,所以即便不是後藤田正樹留下簽名,那也會是堂島晉一留下簽名,反正這兩個人之中肯定是要有人來負責的,至於為何是後藤田正樹來負責,那就不是日下治夫目前所關心的事情了。


    對於日下治夫而已,他此刻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貼有封條的證物箱是否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偷偷的打開過。


    “我們開始吧。”


    其中一位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的成員說了一句,另一位成員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掏出手機,開始進行拍攝。


    日下治夫的注意力一下子百分之百的集中了起來,他知道這是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的辦事流程,這也就是意味著對方就要打開這個證物箱了。


    視頻畫麵上,那位說話的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的成員雙手拿起證物箱,然後在現場的三個人以及證物室的監控視頻跟對方自己的手機鏡頭之下,將證物箱的翻轉了幾次,好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到這個證物箱的情況如何。


    而此刻拿著手機看著視頻的日下治夫自然也是看清楚了,證物箱的每一個麵和接縫處都是非常完好的,而且接縫處上麵還貼在有後藤田正樹親筆簽名和最後封存日期的白色封條,這也就意味著這個證物箱在這四年之中,一直都被封存在檔案室這裏,沒有任何來打開過。


    “箱子沒有任何問題,我要開始打開箱子了。”


    那位雙手舉著證物箱的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的成員又開口說了一句,然後將證物箱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麵,隨後拿起事先就被擺在桌子上的一把美工刀,直接劃開封條和膠帶,然後打開了證物箱。


    接下來的視頻畫麵也沒有出現其他什麽意外情況,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的成員將證物箱裏麵的各種證物,一件一件的取出來,再將裝在透明證物袋裏麵的證據在手機鏡頭之前展示一番的同時,他還會將證物的名字報出來,讓屬於警察廳證物室的管理員用鋼筆將這些都記錄在文件夾上麵,以便有準確的記錄,事後可以方麵查閱。


    “日下前輩,您有發現什麽問題嗎?”


    一看到日下治夫暫停了視頻,柴田圭吉立即開口詢問。


    “這塊手帕,你有看到嗎?”日下治夫用手指指著手機屏幕。


    柴田圭吉的視線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塊裝在證物袋裏的碎花手帕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麵:“我有看到的。難道這塊手帕就是......?”


    “你沒有猜錯,就是這塊手帕,這塊手帕是屬於三位被害者中的女兒的,而這塊手帕也正是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掌握的新證據。你應該知道的,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那邊從這塊手帕上麵檢測了另外一個人的dna。”


    “我知道,但是我一點也不相信。”柴田圭吉點了點頭,隨後用無比認真的口吻說這話。“盡管我不知道犯罪案件審查完善小組為什麽能夠檢測到一個跟當初的案件根本無關的人的dna,但是我相信我們當時的調查人員以及鑒證課他們,我相信我們當時絕對沒有遺漏任何的事情!用那麽殘忍的手段殺害二宮家母子三人的兇手,絕對就是間宮優一,而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出來的所謂良心發現的人!我絕對不會相信這個理由!”


    “沒想到你到現在也記得。”


    柴田圭吉歎了一口氣,然後相當難得將酒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這才緩緩的說道:“怎麽可能會忘記呢。永田町的那樁案子可是......哈......有時候我就想不明白,怎麽會有這麽畜生的人存在呢!犯下如此惡劣的罪行,不僅不願意在監獄裏麵好好的反省自己的罪行,反而還變著花樣的找律師上訴,想要徹底的推翻裁判所那邊的判決!真是該死!”


    說到最後,柴田圭吉右手緊握成拳,狠狠的錘了一下餐桌,引得周圍目光看向了這裏。


    “冷靜,柴田你冷靜一點。”


    “讓日下前輩您見笑了。”


    長出一口氣,柴田圭吉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所以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如果介意的話,把這些吃完以後,跟我出去走走怎麽樣?我之前約了一個人,一起去見見吧。”


    “沒有問題!”


    柴田圭吉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答應了日下治夫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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