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絕最先追著既明來到東極,一來到這裏,他就生出別樣的興奮感,仿佛體內湧動著一條惡龍,亟待破土而出湧上天際。


    他的速度最快,一幹魔眾還沒追上來。暗紅色的眼睛逡巡著四周,並未發現一人。


    “有趣。”長絕雙眼微閉,如同搜尋獵物的猛獸一般深吸了一口氣,他猛然轉頭,咧嘴一笑,便向著一處飛身而去。


    土地都是赤紅色的,幹涸且毫無生機,在這一片死寂的土地上卻湧動著異樣強烈的魔氣。長絕低頭一看,隻見地麵上一條巨大的裂縫中正在溢出黑氣,而裂縫邊不遠處站著的一道白色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既明白色的法衣上殷紅點點,像雪地上綻開的一朵朵紅梅,在這詭異的背景中,顯得妖冶異常。


    “她人呢?”長絕微微蹙眉,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放心。”既明轉過身來,衝他微微一笑:“她不在這裏,至少現在還好好的。”


    長絕朝地麵的裂縫看了一眼,確定那裏並無半點生魂氣息,渾身凜然的肅殺之氣稍減。


    既明看著他的樣子,笑容變得玩味起來:“說實話,我也實在是好奇,你已沒了七情六欲,為何卻還能對她保有情誼?”


    “將我七情六欲剔除的人可是你,你自己的傑作,還用別人來解答麽?”


    既明並不在意他著略帶嘲諷的語氣,輕輕搖了搖頭:“即便如此,可真正能有此感受的人也隻有你一人而已。”


    長絕聽了他這話,並不迴答,反倒是既明自言自語一般歎道:“看來幻蕪說得對,人的情感並不全是在記憶中,或者在三魂七魄裏吧。”


    說完,既明便若有所思地看著長絕的心口,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長絕卻沒有搭理他,隻是身體中那種興奮感愈加濃烈,讓他整個人都有種難以抑製的衝動。他正在全力控製著身體的異樣,語氣也變得焦躁:“那幫廢物還沒來,不如我先砍了你,好喂喂我的刀。”


    長絕單手憑空一劃,一道紅黑相間的光芒閃過,手中的破雲早已不見原先那淩冽秀美之態,漲大得足有三倍之多,刀身魔氣肆意,刀刃紅光閃爍,看樣子和他的主人一樣興奮。


    既明麵色不改,可心中已生出不安來,看來這東極溢出的魔氣對魔尊的影響甚重,讓他陷入一種狂暴的狀態,隻想著戰鬥發泄了。


    他現在已經無力應對這種狀態下的長絕了,既明微微側目看著地麵的裂縫,心中已有了計較。


    雙手中生出兩道紫色光刃,既明歪了歪頭,用近乎天真的表情對長絕說:“既然魔尊相邀,我等作為臣下又如何能抗拒呢?”


    話音剛落,既明起勢躍起,身子如飛燕一樣騰上半空,手中雙刃在半空中就朝長絕劃下,長絕冷笑一聲,抬起破雲便擋掉兩計光刃。


    下一瞬就見既明直接從空中墜下,借著下落的力劈向長絕。


    長絕足尖一點,便向後滑出十丈,可後撤的力都沒卸,就見他瞬間躍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長刀橫掃,巨大又威重的氣流裹挾著光刃就劈向既明。


    既明見狀,即便立馬閃身躲開,頭冠也碎裂墜地,頓時鬢發散亂。紅色光刃劈向他身後的山石,巨大的紅色岩塊也應聲崩落。


    既明從容的伸手理了理鬢發,眼尾向身後輕掃,清雋的麵容笑得頗為鬼魅:“魔尊就是魔尊,東極的紅岩在大人麵前也如同普通山石一般脆弱,不知道那些天界的仙君們的肉身禁不禁得起您這一刀。”


    說完他便收起手中雙刃,朝遠處輕淺抬了抬下巴:“魔尊陛下,我可陪您玩了一陣子了,後麵的才是您真正的敵人。”


    手中的破雲燃起火光,劃過地麵便留下一道道火焰,長絕所在之處已然便是地獄的中心。他看著既明也笑了一下:“那幫人都不夠砍的,還是你比較有趣。”


    既明先是愣了愣,忽然無奈地搖起頭來:“看我這腦袋……陛下說笑了,天界深藏不漏之人可多呢,跟他們打可比跟我打要盡興得多,臣就在此地恭候陛下得勝歸來。”


    長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也罷,就讓我先收拾了他們,再來跟你算賬。”


    他轉身看向從天而至的天界兵將,大部分已和地上他帶來的魔族戰在一起,隻有少數幾人身披戰甲的還立在雲端,好不威嚴。


    長絕咧嘴一笑:“軍師,還不布陣迎敵!”


    長絕的笑聲隨著他的身影一齊劃破東極的天空,轉瞬間便出現在雲端,和天帝率領的天界仙君戰將隔雲相望。


    天界一幹將領瞬間執起武器紛紛圍在天帝身邊,長絕冷哼一聲,破雲的刀尖直指天帝:“本座要和他一戰!”


    山洞外廝殺漫天,可被既明關在洞穴中的幻蕪卻半點不受幹擾。她剛剛已經把洛昭的所有殘魂都引到繡畫中了,畫中溢出的光華已將昏暗的山洞都照亮了。


    還有最後兩針……不斷釋出的靈氣絲線一圈圈纏繞在她的腕間,可幻蕪卻停住了。


    畫一繡好就必須馬上封入自己的內丹,不能有片刻耽擱,可是內丹一旦給出去了,靈力逐漸消散,肉身殞滅,她也沒時間再救長絕了。


    “阿絕……”幻蕪輕聲念道他的名字,仿佛長絕就在身邊。


    可長絕還被封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任由惡念怨靈驅使他的身體。


    幻蕪麵色蒼白,可眼睛中的光華卻異常明亮,她將銀針別在袖口,將畫帛一裹便塞入袖中。


    繡那一點東西沒有耗費她多少靈力,她現在渾身靈氣充沛,隨之而來的是一重重寒意刺骨,她站起來活動活動四肢,快步走向洞口。


    既明即要防外人進入打擾她,也要防止她逃跑,所以在洞口結下的封印十分堅固,斷不是她一人便可破的。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幻蕪感到結界麵出現輕微的波動,像是有小石子投入深潭蕩起的層層波紋。


    “小玄!”幻蕪簡直快要哭了:“你怎麽在這裏?”


    “喂,我也在的好不好!”幻蕪一聽見這個聲音,心中巨擔瞬間就輕了一半,她真想直接就坐在地上哭了。


    “幻蕪!發什麽呆啊!你的東西我帶來了!”霖淇燠拍拍胸脯,眉梢眼角都是自豪之意。


    幻蕪點點頭:“我果然沒有信錯你。”


    “那當然,我多聰明啊,你那麽一說我就知道你在石室裏藏了東西,要我跟骨笛一起交給你!我等到現在,總算看見你說的血珠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霖淇燠朝身後看了一眼:“不是我知道,是隱頤告訴我的。我本來還想順著你們走的方向追的,後來是隱頤趕到聽了我的敘述,料定既明會引著魔族和天界之人來東極,所以我就直接往這裏來了。”


    幻蕪皺起眉頭:“那他人呢?”


    “不知道啊,我一來這找你就找了半天,他人……應該是加入到戰局裏去了吧。”


    “糟了,他不能被天界那些人看見!”


    霖淇燠看起來比她更急:“你就別管那麽多了,先出去再說吧……這結界怎麽破啊?”


    幻蕪也沒有法子:“用武力定是沒用的……你的功力應該比不過既明。”


    霖淇燠看了看小玄:“就連小玄也進不去嗎?那怎麽辦?”


    天界的八大神將不是失了兵器就是身受重傷,隻片刻,天界便折損大半。


    那些早早就封起兵器不再動武的仙君們也隻能硬氣頭皮上陣,天帝身份高貴,怎能隨意出手?


    薈明是司藥,按理隻是文職,連戰場的不必上,可他因了幻蕪的緣故,求了天帝才一同來的東極。


    一貫的仙風道骨高潔出塵也難掩此時心中的焦急,薈明眉頭緊蹙,一瞬不瞬地盯著紛亂的戰場。


    “卿且放寬心,不必太過緊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你的徒兒是這樣,你我亦是……天界亦是。”天帝的聲音傳來,如清風一般拂過薈明的心頭。


    薈明垂眸躬身:“是,陛下。”


    長絕酣戰正歡,渾身散發的黑氣讓普通天兵都無法近身,司戰四位仙君將他團團圍住,以四人之力與他抗衡。


    長絕看起來十分從容,突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全身肌肉緊繃,那是狩獵者感受到殺氣的自然反應。


    “你就是長絕的父親吧……叫什麽來著,哦,隱頤。”長絕此話一出,原本還對著他分外緊張的仙君悚然一驚,全部向四周看去,隱頤?那不就是天界通緝了許久的重犯嗎?


    一道高大的人影從虛空中走出來,黑衣玄甲,身後背著三把長劍,束在頭頂的長發無風揚起,仿佛殺神降臨人間。


    天兵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道來,那和魔尊看上去分外相似的眉眼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這是父子啊……他是來幫忙天界的還是幫魔尊的?可那有父親不幫自己的親兒子的?


    仙君暗道不妙,一時間隻得分出注意力準備同時對付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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