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蕪渾身濕透,可她這個二愣子神仙,連個烘幹衣物的法術都不會。


    她眼巴巴地看著長絕幾乎是一出水身上的衣服就已經幹了,一臉豔羨。


    以前就算是落水了,也有長絕幫她烘衣服,可現在……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完全離不開長絕了。


    可眼前這個人才不會幫她呢,幻蕪一邊認命地擰著衣服,一邊問道:“剛才那裏是有什麽人嗎?”


    “嗯。”長絕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暗地裏用眼角瞥了她幾眼。


    幻蕪低頭擰衣服,自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是以嘲笑的口吻說道:“什麽厲害的人物,讓堂堂魔尊大人也轉頭就跑啦?”


    “還不是因為帶著你這個累贅。”長絕也毫不客氣,“在沒有確定來人的意圖之前,最好不要惹禍上身。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迴到荼夢穀取出繡帛,不是擅自逞強。”


    “是是是,大人你最英明神武。”幻蕪把擰得差不多的袖子挽起,彎下腰去擰裙擺。


    長絕狀似無意地瞟了她幾眼,卻看到她的手臂上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在白玉般的皮膚上格外惹眼。


    “你這是怎麽弄的?”長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冷得嚇人。


    幻蕪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扯嚇得一愣:“估計是那晚上在河邊磕到了吧……還有之前你趕馬車那麽快,我在車裏被顛得七暈八素的,那時候磕得更多。”不提這事還好,一想這事幻蕪就生氣。


    “不舒服就不會說一聲嗎?!”長絕瞪著眼睛,看上去比她還生氣。


    這算什麽?惡人先告狀啊?幻蕪插著腰,怒瞪迴去:“我哪敢啊?誰知道魔尊大人你在想什麽,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呢!”


    “如果不是發現有人在追我們,我會趕得那麽快嗎?!”


    “你又不說,我怎麽知道有人在追?!”


    長絕:“沒用又多事!”


    幻蕪:“自大狂!”


    兩人互不理睬,背對背生對方的悶氣。


    良久過後,長絕先開口了:“我們快到了,不用馬車了。你先把衣服弄幹休息一會兒我們就走。”


    “又沒有火,隻能等它自己幹了……”幻蕪撇了撇嘴。


    長絕心裏歎了口氣,伸手一揮,幻蕪眼前一棵大樹就直接燒起了起來:“喏,火。”


    幻蕪看著衝天的火焰,風中淩亂:“撿點柴燒燒就行了,你居然燒樹!”


    “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幻蕪:“……方便你個頭!快滅火!”


    有長絕在,點火容易,滅火更容易,旁邊就有水源,引水在樹上一澆,剛剛還衝天的大火瞬間就滅了。


    幻蕪扒拉著濕柴,也無心再重新燒火了,這一折騰,衣服都幹了大半了。


    附近都是山林,長絕腳程快,幻蕪小跑著跟在他後頭,趕路趕得都快翻白眼了。


    什麽仙子做的像她這麽憋屈啊!幻蕪心中怒吼,嘴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來得及喘氣。


    她現在倒是有些明白眼前這個長絕的心性了,他就像個不分善惡的孩童,不管是殺人還是放火,他都完全依憑著自己的喜好去做,根本不考慮後果,自然也不在乎別人的喜怒。


    這不就是個熊孩子嗎?


    幻蕪這一出神,又落後了長絕幾步,隻能快步追上他。


    長絕聽得身後喘息的聲音越來越明顯,腳步略頓,側眸看了她一眼:“要不要休息會兒?”


    幻蕪擺手:“不用……你怎麽突然這麽好心?有什麽企圖?”


    長絕冷眼看她:“本座是怕你還沒到地方就給累死了。”幻蕪還沒說話,就覺得手腕被他拉住,腳離開地麵,整個人像風箏一樣被他拽著走。


    雖然有些奇怪,但至少沒那麽累了。


    這樣快步走了一夜,第二天他們就迴到了荼夢穀。


    長絕沒有選擇從正門進入,而是帶著幻蕪來到後山山崖。


    山崖下就是繞穀一圈的水流,水流那頭就是荼夢穀後山,也就是幻蕪那個藏畫的石室所在地。


    真要把畫取出來帶到魔界,一切恐怕就無可挽迴了。


    說實話,幻蕪是不太相信既明的話的,洛昭複生又怎麽可能為他們所用,哪怕是長絕在魔界,依洛昭的性子也不會姑息的,更別說同流合汙了。


    所以既明一定還有後招,幻蕪不敢完全相信他所說的話。


    這次出來至少探到長絕身體裏的封印了,要是有什麽辦法還能保住繡帛就好了。


    “你想帶著我跳崖啊,我我我不敢。”幻蕪死死地抱著山崖上的樹幹不撒手。


    “少廢話,有本座在你還怕什麽,傷不到你半根頭發。”


    幻蕪梗著脖子:“那什麽,不如我們就從正門進去吧,我好久沒見到青猗他們了,我就看他們一眼也不行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接觸到你的熟人,你肯定想盡辦法去通風報信讓人來救你。”


    “通什麽風報什麽信啊?你也不想想,就荼夢穀那幾個人,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麽辦法,他們連魔界都進不去。”幻蕪使勁憋著個可憐模樣求著長絕,可長絕半點也不為所動。


    長絕笑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卻沒有半點笑意:“這可不一定,他們進不去,可若是找到薈明,惹得天界警覺豈不是不好。”


    幻蕪小心思被看得透透的,隻好傻笑:“你想太多了,你跟既明還會怕什麽天界啊,你們不是巴不得找個機會開戰嗎?”


    “雖然如此,可也不意味著要魯莽行事,有些事還是做好準備,才能給敵人致命一擊。”長絕的語氣淡淡,可眸中殺氣卻不是假的,看得幻蕪心裏一涼。


    “快放手,不然我就把把這些樹都砍了。”長絕冷冷地說道。


    又來了……幻蕪趕忙鬆手,不然這熊孩子說不定真要把她的後山都砍禿了。


    手一鬆,幻蕪就覺得腰上一緊,瞬間天旋地轉,她緊緊地摟住長絕的脖子,一時間竟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身上的味道還是一如往昔,讓人眷戀。


    長絕跳下山崖,腳尖輕觸水麵,半點水滴也未沾,就抱著幻蕪落到對岸了。


    “到了。”長絕感到懷中人的體溫,隻覺得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股苦澀悶痛的感覺,一時也有些無措,隻得慌忙鬆手。


    幻蕪落地,抬頭看向長絕,兩人目光相接,瞬間又移開。他們都不知對方在想什麽,更別提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長絕不開口,隻是自顧自地往密室方向走去。幻蕪見他走了,趕快跟上。


    “你真是什麽都記得,對這裏的地形也那麽清楚。”幻蕪忍不住開口道。


    長絕不知怎麽的,居然開口解釋道:“你們那些甜蜜相處的倒是記不清,不過這裏嘛,倒是記得格外清楚。”


    幻蕪見他開口,自然追問:“這是為何?”


    “因為他在這後山,見你為你那師父付出,心中最是淒苦,他雖然不說,可最為他怨念的存在,最能感知到的就是他的痛苦。”長絕側眼看著幻蕪的表情,“那個窩囊廢一直在嫉妒你師父,因嫉生恨,所以我對這裏的記憶最為深刻。”


    原來如此,這就像一個失憶的人,那些讓人痛苦的記憶會讓人天生排斥,自己就選擇忘記了,其實不是真的忘記,隻是他不願記起,自己把那些記憶藏在腦中了。


    這不也類似於一種自我保護而選擇的封印嗎?


    隻不過長絕是換過來了,那些不好的記憶促生了怨恨滋生,所以眼前的長絕記不得那些美好的過往,隻記得讓他難過痛苦的過去。


    難過痛苦的記憶,是眼前這個“怨靈”長絕生存的根本。


    人不能隻有恨沒有愛,所以眼前長絕的記憶還是在的,隻是被既明封印了,釋放了怨靈出來占據長絕的身體。


    擁有七情六欲,才是一個完整的人,以前的長絕也會痛也會恨,不過是愛意戰勝了恨意,讓長絕選擇了堅持善良。


    怨靈的力量一定是比不過整體的長絕的,所以他才需要既明這種外力的幫助。


    一定是這樣!所以隻要她有方法能找到一把類似鑰匙的東西,就可以幫助長絕突破禁錮。


    可這鑰匙又是什麽呢?


    “就是這裏。”長絕的聲音打破了幻蕪的思緒,他掀起蓋在密室口的草棚:“你先下去,我在後麵跟著你。”


    幻蕪走上前,看著那熟悉的石階,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是沒法子了,沒法辦,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反正到時候能用畫帛的人也隻有自己,等摸清楚既明的真實想法再做定奪吧。


    幻蕪走下石階,長絕跟在身後,草棚掩上,地麵上又恢複了平靜。


    一個黑影從遠處走來,皂靴停在草棚邊上,那人看了看四周,一閃身便躍到一棵大樹上,再也看不見身影,隻是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始終盯著那草棚,仿佛待草棚掀開,他便會化身為一隻真正的鷹飛撲下去,任何獵物都無所遁逃。


    約莫等了半刻,草棚就掀開了。


    幻蕪一臉鬱憤地走上來,樹上那人盯著她看了片刻,發現她手中並未任何東西。他繼續等待了一會兒,直到長絕走出來,那人才盯著長絕直衝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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