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本還有下一場的,南明月嫌棄時間太晚,便想坐裴澤奕的車迴家。


    外麵的粉絲已經散場,留下一堆使用過的痕跡,酒店的服務人員正在奮力清掃,南明月坐在車裏,攏了攏大衣的領口。


    司機正在倒車,裴澤奕看了眼燈火通亮的大門,收迴眼,輕聲問道:“今年過年,你打算怎麽過?”


    離過年不到三天了,南明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道:“迴西林,外婆年紀大了,又動了手術不願意離開家鄉。”


    今年是南明月認迴田家後的第一個新年,本來田家是邀請她和外婆一起去海市的,但是外婆年紀大,不想折騰,所以她婉拒了這個邀請,等到新年後,自己再趕迴海市。


    裴澤奕把南明月的話盤算了遍,到最後,竟發現她的計劃裏沒有自己。


    於是,他略有不爽,交疊起腿,冷哼了一聲。


    聲音清晰可聞,在不大的車廂裏有加倍的作用,南明月扭頭,眨了眨眼:“怎麽了嗎?”


    好好的,怎麽突然陰陽怪氣起來。


    裴澤奕沒應聲,隻是看著前麵正在掉頭的司機發呆。


    南明月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怎麽了嘛。”


    男人依舊不做聲,南明月扯了扯他的衣袖。


    “再這樣陰陽怪氣我就不理你了。”


    都多大人了,怎麽還耍起小孩子脾氣來,她又不是幼兒園老師,沒必要慣著。


    聞言,裴澤奕撩眉,瞥了一眼她。


    “你還挺有能耐的。”


    南明月可不慣著他,順著話說了句:“那是當然。”


    “......”


    裴澤奕動手整理她剛才扯過的痕跡,語氣平緩,不緊不慢的說道:“過年十天假,我哪裏也不去。”


    所以呢?


    這就是你陰陽怪氣的原因?


    南明月:“你沒有地方去所以嫉妒我可以去很多地方啊?”


    她也太無辜了吧。


    南明月瞅了他一眼,眼裏鄙視意味甚濃:“裴家這麽大,你們都不用走親戚的嗎?”


    裴澤奕換了一隻腿疊起:“不用。”


    裴家從來都是在除夕那天大家都在老宅裏一起過,從不用一個個的走親戚,隻要裴老爺子還在,就永遠如此,至於以後,他不知道。


    “那很無趣哦。”南明月問他,“那你過年怎麽過?這麽長時間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最近國外那個項目已經圓滿落幕,裴澤奕緊繃的神經也終於鬆懈,知道他沒休息好,可以趁這個時間放鬆。


    南明月:“你還想去那個溫泉酒店嗎?還是打算就在家休息哪兒也不去?”


    如果他不知道安排,她不介意給他安排。


    裴澤奕悶哼一聲,答了句:“不知道,可能就在家悶頭睡覺吧。”


    “......”


    男人幾乎是用鼻腔說話,南明月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聽清他在說什麽。


    裴澤奕他這是怎麽了?


    今天的他怪莫名其妙的。


    南明月想了想,沒想出個明白,她歪了歪頭,開口:“有什麽你就直說吧,猜來猜去怪麻煩的。”


    “......”裴澤奕簡直氣得差點翻白眼,他順了順心,終於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你去的那些地方都沒有我嗎?”


    作為做熟悉裴澤奕小脾氣的人,南明月一秒鍾就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她咳了咳:“那你願意嗎?”


    願意陪她迴西林嗎?


    裴澤奕點了點頭。


    南明月反應遲鈍,有些疑慮:“你家人都不說的嗎?”


    “不說,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裴老爺子催婚已經演變的愈發熱烈,隻要逮住機會碰見裴澤奕就會嘮叨上兩句,以前他對南明月是有多不順眼就多不順眼,自從她田家孫女身份被曝光後,可謂是態度兩極反轉,哪怕電視上看見,也要說上兩句好聽的話,怕裴澤奕不知道他態度的改變,還有意讓旁人傳話。


    這會兒要是知道他要去南明月家過年,隻怕高興的會立馬甩掉拐杖,要親自操辦拜訪禮。


    南明月不知道小輩不在家過年,長輩能有什麽高興,以為他隻是敷衍對付她的話,但他既然說了,南明月也不管了,反正他都會安排好的。


    南明月打開手機:“那你確定了,我就打電話給外婆咯。”


    “好。”


    *


    兩天飛逝而過,到了第三天,南明月攜手裴澤奕踏上了迴飛往西林的飛機。


    能夠坐上直達機,還是多虧了裴澤奕,因為他的私人飛機,南明月不用轉好幾道車,路途也省了不少時間。


    因此,南明月對裴澤奕很是感激。


    到了南縣,飛機緩緩下降。


    南明月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迴家的感覺真好,好像心靈都得到了洗刷一樣。”


    裴澤奕也跟著看了過去,與a市的景色不同,一到南縣整個畫風就變了。


    a市的冬天沒有綠色的樹葉,一眼看去光禿禿的,可到了南縣的境地,放眼就是滿山的綠色,十分養眼,不僅如此,空氣中彌漫的濕意也讓人感到不再幹燥。


    南明月轉過頭問他:“喜歡嗎?”


    裴澤奕揉了揉她的頭,沒說話。


    下了飛機,兩人還需要乘坐轎車開一段距離,裴澤奕沒帶任何助理,也沒有聯係幫忙的人,全程都是由他一人親手操辦。


    他把送給外婆的見麵禮一一碼放到後備箱裏,囑咐南明月快些上車,不要被天氣冷到。


    南明月點點頭,小跑著步子到車子前排,打開副駕駛位的門,鑽了進去。


    南方的天氣不是蓋的,寒氣能夠透過層層衣物,直鑽人的骨頭裏,簡直是防都防不住。


    沒過多會兒,裴澤奕收拾好東西,也坐進了車廂。


    他取下手套,在暖氣裏緩和了一會兒。


    南明月的小手覆蓋上他的大手:“是不是很冷?”


    還好,他的手掌是溫熱的。


    南明月收迴手,想必他是不需要自己暖手了。


    就在手抽迴的瞬間,裴澤奕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掌。


    男人笑了笑:“別那麽快收迴去,我需要著呢。”


    說完,他把她的左手在手掌心裏來迴摩挲,摩擦出來的熱氣讓兩個人的手溫都升了不少。


    南明月把手伸過去一點,方便他的操作。


    兩個被寒冷侵蝕的人,在車廂裏溫存了一小會兒後,裴澤奕重新戴上手套,把手放在方向盤,開始啟動。


    接近過年,即便是南縣這種小地方,車流也比平時翻了好幾倍。


    裴澤奕開著車,一路走走停停,花費了比平時多三倍的時間。


    南明月拿出一瓶水,扭開瓶蓋,放到男人麵前:“喝口水吧。”


    裴澤奕沒接,張了張嘴。


    瞧見他小孩子的一麵,南明月抿唇笑了笑,她把瓶子傾斜,對上他的嘴:“來,快喝吧。”


    裴澤奕就著她的水,慢慢的吞咽了幾口。


    一滴水不留意的從唇角滑下,慢慢滑動到下頜角的地方,很快,就要順著脖頸滴落下去。


    南明月收迴水瓶,直接用手指覆上了他的臉。


    裴澤奕的臉是冷得,南明月的手是溫的,觸上的那一瞬間,裴澤奕的臉抽動了一下,他迴過身:“你幹嘛?”


    “幫你擦水漬呢。”瞧見那滴水已經被消滅,南明月立馬收迴手。


    前方停滯的車輛開始陸續啟動,裴澤奕直視前方,也跟著把車開了起來。


    路過收費站後,速度明顯快了起來,道路兩旁的風景也從林立的高樓變成了連綿的田地,因為冬天,田地上覆蓋上一層白色不透明的薄膜。


    南明月開了一點點窗,聞著家鄉的味道,有些陶醉。


    離家越近,緊張感和熟悉感便越來越強烈,南明月手撐著窗台,打量著正在開車的男人。


    裴澤奕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模樣很是認真,他的臉在冬日陽光的曝曬下,下頜角處隱隱透著一層薄薄的光芒。


    南明月微微閃神。


    他要帶男人迴家了,不知道家鄉人會怎樣看。


    雖然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涉及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多少還是想知道大家對於裴澤奕的評價。


    外婆肯定是支持的,從最初她和裴澤奕在一起,外婆便對他的印象非常好,雖然沒有見過麵,但從網上新聞和他給外婆置辦的那些東西開,他都是一個很細心的人。


    其實,南明月沒敢說,那些東西都是他吩咐助理去辦的,他隻需要動動嘴,其他的事便有助理們想方設法了。


    所以說,這次是外婆跟裴澤奕的第一次見麵。


    西林人保守,這一帶迴去便是確定了下半生了,起碼南明月也是這樣想的。


    飛速的光影在男人臉上閃現,裴澤奕微微皺著頭,表情嚴肅認真,察覺到旁邊的視線,時不時會迴過頭與她視線交觸,隻是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前麵的路上,南明月就這樣默默的看著他。


    好像冥冥中,她把自己的下半生都交代了。


    說實在的,她接觸的人真不多,除了西林的幾個夥伴外,中學時她跟男生的接觸僅限於同學或點頭之交,到了大學就更是了。


    為了學業和學費她一直奔波忙碌,根本沒時間去交朋友,所以和裴澤奕是她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親密接觸的男人,索性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是他,雖然他這個人的脾氣時而古怪,但是他的人品非常好,三觀也很正。


    就在南明月發呆時,一道清淺的聲音拉迴她的思緒。


    “是在前麵轉彎嗎?”


    裴澤奕在問她。


    南明月迴過神,定睛看了眼前麵的路,點了點頭,“是的呢,就在前麵拐個彎300米左右就到了。”


    裴澤奕“嗯”了一聲,把車速降低,正準備轉彎,擋風玻璃前的視角看到一個老人站在路口旁邊,旁邊還有一位稍長的女性長輩攙扶著。


    裴澤奕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外婆。


    他把車停下,南明月也見到了,她張著嘴有些驚訝,“外婆怎麽來了?”


    恰好車停下,南明月打開車門飛速的奔下車朝外婆跑去,裴澤奕鬆開安全帶後也跟著走了下去。


    “外婆。”


    南明月邊跑邊喊,微風吹拂起她的秀發,一張小臉暴露於寒風之下,帶著微微的潮紅。


    “哎。”外婆應了幾聲,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南明月一個大步跨上去接過餘姨的手,把外婆扶在身邊,“這麽冷你怎麽出來了?”


    上個月外婆剛做了一場小手術,尚在恢複中,情況還算良好,隻是這冬天陰冷潮濕,免不得老人抵抗力低,擔心會感冒。


    “我在家裏左等右等的,心急,所以就到村口來看看。”


    特別是聽見外孫女兒要帶男朋友迴來了,老人是一刻也坐不住,拄著拐杖就在房間裏來迴走動,到了臨近前的最後半小時,她終於忍不住拉起餘姨的手往村口走。


    南明月解釋:“春節車多人多,在路上耽誤了好些時候。”


    “迴來就好,這不是被我給等著了嗎?我也沒在這站多長時間。”外婆一邊迴應著孫女兒的話,一邊看向遠處走來的男人。


    外孫女的男朋友給她的第一印象是個子很高,身材健碩,不胖不瘦正正好,在南方很少有這樣高個頭的男人,第一眼就給老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這個男人,五官端正長得特別有精神。像他們這輩子的人,看人就喜歡看長相,外孫女的這個男朋友五官大氣端正,耳垂略大,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外婆眼睛都笑眯了,拍了拍南明月的手:“不介紹嗎?”


    南明月嘴唇微啟,正準備開口,裴澤奕到了麵前主動接過了話頭,“外婆好,我是小月的男朋友裴澤奕。”


    聲音中厚十足,說話有氣有力,外婆更加滿意了,“好好好,咱們別在路口站著了,我們迴家說迴家說。”


    餘姨也在一旁說道:“聽說你們要迴來,我們老早就把菜給準備好了,隻等你到家熱一熱就行了。”


    “外婆上車吧,外麵冷,我開車迴去。”裴澤奕有些緊張,說話間也不如平時的囂張,多了幾分謙遜。


    南明月也點點頭,扶起外婆的手往車方向那邊走,裴澤奕率先趕到車旁,打開車門。


    直到人都坐上車後,他才坐進駕駛位,啟動車子,南明月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指揮著家的方向。


    不到三分鍾,車便在一座樸素秀雅的小院前停下。


    明月揭開安全帶,笑著看他:“歡迎來到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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