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地方到了。”


    正在打盹的青年被司機拍醒。


    青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應了聲“好的”,抬眼向車窗外看去。雨珠劈裏啪啦打在車玻璃上,外麵的世界黑蒙蒙的,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盞昏黃的街燈。


    “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麵無表情的司機重複了一遍,青年點點頭打開車門邁了下去。


    冰涼的雨水迎頭澆了下來,青年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一盞昏黃的街燈從一個鐵皮柵欄大門旁的門崗裏照射出來的。除了這一盞燈,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淹沒在冰冷雨夜裏。


    青年快步靠近門崗,敲了敲窗子,裏麵露出一副警惕的麵孔。他打量著這位身形消瘦的青年,毫無感情地問“你找誰?”


    “這張卡片……是你們這裏吧?”


    青年摸摸口袋,掏出一張硬硬的漆黑卡片。


    卡片上的內容非常簡潔,隻有一個燙金的畫押和一串花形字母“沉默莊園”。而口袋裏除了這張卡片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門崗裏的中年人接過卡片,仔細看了看,麵色凝重起來:“沒錯,是這裏。請問先生怎麽稱唿?”


    “我姓……”青年張口欲答,隻覺腦海裏突然卡頓了一下,仿佛什麽東西在迅速潰散。“我的名字……是什麽來著?”


    腦海裏瞬間湧起了無數個念頭,又迅速黯淡褪色。


    “我……我……”青年不由自主按住了太陽穴。


    門崗的中年人盯著青年,說:“持有這張卡片進入沉默莊園必須登記姓名,否則恐怕無法接待。”


    青年瞥了一眼門崗桌邊報紙的日期,沒來由地想到了一則神話:神創造世界隻用了六天。第一天創造了光;第二天創造了星辰;第三天創造了大海;第四天創造了晝夜;第五天創造了飛鳥蟲魚;第六天創造了人,第七天休息。


    “……初七……你可以叫我初七。”


    “自己的腦子是怎麽迴事,怎麽突然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還是先進去再說吧,這倒黴透頂的雨……”


    中年人沒有再說什麽,撐起雨傘把大門吱吱呀呀打了一條縫,把這位自稱初七的青年領了進去。


    夜雨中的莊園裏麵同樣是黑蒙蒙的一團,幾乎什麽都看不清。隻有一棟小樓透出一點燈光來。中年人在前麵帶路,初七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下腳的感覺有些軟綿綿的,應該是草坪。


    初七一邊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拚命迴憶。


    腦海中泛起無數的記憶片段,還沒抓住已經消失不見。就像是退潮的大海,所有的迴憶都在迅速灰化褪色,徹底消失。轉眼之間已經什麽都迴憶不起來了。


    初七心中一片冰涼。但奇怪的是,並沒有特別的焦慮和不安,反而有一點點祥和的感覺。


    二人一前一後已經走到房前,中年人推開了對開的房門,道“進來吧。”


    這是一個典型的鄉間客廳。正對麵的壁爐裏爐火燒得正旺。幾把雕花的椅子,在壁爐前擺成了一個半圓。客廳一側有一座棕褐色樓梯,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烏鴉雕像,在夜色和劈裏啪啦的爐火爆裂聲中,透著一絲詭異。


    中年人合上雨傘:“請在這裏等一下,我去通知夫人。”即走上樓去。


    初七應了一聲,注意到牆壁上掛著的巨大羊皮地圖。雖然材質粗糙,但線條輪廓都標注得非常清晰。


    地圖的主體是一個巨大的島嶼,足有數十萬平方公裏。島嶼上分布著山峰、森林,湖泊、村莊。偏南的部分明顯是一座城市。


    城區麵積很大,富人區靠北,熱鬧的劇院、酒館和各式各樣的商店都集中在這一帶。市政廳和一些城市管理部門位於城市中心偏北一些。西邊布滿了各種巨大的建築,應該是火車站、煉油廠、鋼鐵廠等各種工廠,向南一直延伸到舊港碼頭。


    舊港碼頭占地巨大,周圍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建築,應該是貧民區。東側則有一些廣場、海灘等公共區域。


    初七沉浸地看著這張地圖,一個女聲從旁邊響起:“這是我們所在的法蘭郡和法蘭郡城地圖……初七先生,歡迎你來到沉默莊園。是來找我占卜的嗎?”


    一位身著漆黑裙裝的中年女性從樓梯上緩步下來。她的聲音不大,卻有一些冰冷,直接鑽到人心裏去。


    初七猶豫了一下,道“……是的。”


    雖然剛剛忘記了自己此行目的……但,占卜確實是個非常合乎當下情形的事情。


    女子麵無表情,說道:“在三輪月亮都不完整的晚上到訪沉默莊園,除了占卜是不會有其他的事情的。我是沉默莊園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夫人。”


    夫人頓了一下,道:“那麽,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初七,就叫我初七吧。”初七咬了咬牙,不想去分辨這個稱唿是否好聽。比起稱唿,自己剛剛失去全部記憶的這件事,更值得關心。


    踏入沉默莊園前失去記憶,這是一個巧合嗎?又或者自己本來就有健忘症,所以才要來尋求幫助?


    夫人看著初七,端詳了好久:“今天很晚了,我沒有足夠的時間為你準備複雜的儀式。我們用簡單的塔羅牌占卜吧,希望你不是運氣太差那種人。”


    中年人很快捧來一個古樸的盒子,小心地交到夫人手中。然後騰空桌子點起燭台,熄掉煤氣燈退了出去。


    夫人打開盒子,取出了一遝塔羅牌。


    “請提出你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我洗完牌交給你任意抽取三張。這三張牌分別代表了這個問題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抽牌完成,我為你解釋牌麵的含義。”


    “初七先生,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開始。”


    客廳的煤氣燈被熄滅之後暗了許多,初七看不清夫人的表情。剛剛失去記憶,甚至名字都想不起來,當下最關心的問題隻會有一個:


    “……我是誰?”


    夫人沉默了一下,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波動,隻是伸手按照一種繁複的方式洗起牌來。“好了,你可以抽三張牌出來。”


    初七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抽牌。這副塔羅牌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的,滑膩冰冷又有一種動物皮毛的質感。很快抽了三張出來,平鋪在桌麵上。


    左側:白馬和黑旗——死神正位。


    中間:白馬和黑旗——死神正位。


    右側:依舊是白馬和黑旗,還是一張死神正位!


    三張牌一模一樣,居然全部是死神正位!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一股不知道從哪裏鑽進來的風,把桌子上的燭光晃動了一下,隨即熄掉,升起一縷細長筆直的餘煙。


    初七甚至來不及感慨:三張死神正位,不需要夫人解讀,用小指頭都知道這次占卜的結果糟糕透頂!


    夫人伸手蓋住了三張牌,指尖顫了一下。


    “初七先生……可能我今晚我狀態不是太好。這個問題……也許隻能自己去尋找答案。”


    今晚真是糟糕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繼續待在這裏的意義。初七站起身來,道:“也許我該迴去了。”


    夫人流露出一點關切來:“我安排馬車送你迴法蘭郡城……請問初七先生住在哪裏呢?”


    初七苦笑,連自己的姓名都不記得了,又怎麽會記得自己的住址?


    夫人好像看出了初七的窘境,取出一塊懷表遞給初七。


    “這種情況……我建議向貝克街治安所的伯納德先生尋求幫助。他隻要看到這塊懷表,就一定會幫助你的,請你一定要收下。”


    初七看著夫人認真的神情,便接過了懷表,道了聲謝謝,推開房門走進了夜雨中。


    看著青年離開的背影,夫人的聲音都惶恐起來。


    “第十三張沉默黑卡出現了……希望skg能盡快做好準備……”


    “羅塔牌的死神牌隻有一張……這位初七先生……難道會成為一種可怕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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