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靈萱的死,千無夜是一臉悔恨。


    都是他當時婦人之仁,沒有對蚩離恨痛下殺手,害了自己深愛的女人。


    「你說,是蚩離恨殺死了靈萱?」燕璃挑眉看向千無夜。


    雲沫,六煞皆是一臉意外的表情,尤其是無邪。


    怎麽千無夜所說,一字一句都與蚩離恨截然相反,他們兩人所說,到底孰真孰假?


    「羅剎族王,你如何能證明,無邪是你與靈萱的孩子。」燕璃不會輕易相信蚩離恨的話,同樣不會輕易相信千無夜的話。


    雲沫忽然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問千無夜,「羅剎族王,羅剎族人都是一雙血眸,額頭上長有魔角,可是無邪並沒有。」


    若說無邪是羅剎族王的子嗣,必然會有羅剎族人的特徵。


    無邪將千無夜盯著,眼中的殺意再次浮現出來,「這,你作何解釋?」


    千無夜麵對無邪眼中明顯的殺意,牽動嘴角苦笑,「孩子,你的母親是人間之人,你隻有一半羅剎族的血統,若無羅剎族的聖泉洗禮,你的血眸與魔角,是不會顯露出來的。」


    「聖泉在何處?」無邪將眼中的殺意斂下。


    他現在有些迫不及待地下聖泉,既然千無夜這麽說,他入了聖泉,一切真相就可以大白天下了。


    「聖泉就在王宮裏,孩子,我帶你去。」千無夜捂住傷口準備上前領路。


    隻是他被無邪刺了一劍,未得到及時的醫治,血流過多,剛走沒幾步,腳下就一陣虛浮,再挪不開步子。


    「無邪,先讓無情給羅剎王看看吧。」雲沫淡淡詢問無邪的意見,「既然聖泉就在王宮裏,晚片刻去也是無妨的。」


    無邪見羅剎族王臉色煞白,遲疑了一下,才對著雲沫點頭。


    無情看見他點頭,趕緊走上去給羅剎族王止了血,包紮傷口。


    「他……怎麽樣?」無邪站在一旁,垂眸盯著無情有條不紊地給千無夜處理傷口,忍不住問了一句。


    千無夜聽了他的話,心中一喜,「孩子,你是在擔心我?」


    無邪的話雖然冷冷的,但是話裏字間確實流露了一絲絲關懷。


    「你別會錯意,我隻是怕你死了,沒人帶我去聖泉。」無邪見千無夜看向自己,當下換了冷冰冰的表情,將視線移到一邊去。


    就算最後證實,千無夜就是他的生身父親,他還是恨他,若不是他的婦人之仁,他的母親就不會慘死。


    千無夜揚起眉眼,目光在無邪的側臉上停留了片刻,見無邪冷漠的樣子,他心中微微失落。


    無情替他包紮好傷口,一行人這才離開王後陵,入王宮。


    聖泉在王宮的北麵,入了王宮後,在千無夜的帶領之下,步行了三刻多鍾,一行人才到達聖泉。


    到聖泉外時,千無夜揮退了所有羅剎城的護衛,隻帶了燕璃,雲沫,六煞進去。


    「孩子,前麵就是聖泉了。」


    燕璃,雲沫,六煞順著千無夜所指地方向看去,隻見前方二十米處,赫然出現一眼血色溫泉,有霧氣縈繞在溫泉上方,令那溫泉看上去十分神秘。


    無邪走上前去,站在聖泉邊上,凝視著眼前血色的泉水。


    「孩子,你不是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跳下去,一切都清楚了。」不知何時,千無夜到了他的身旁。


    無邪從血色溫泉上收迴視線,躊躇了一下,扭頭看向身後的燕璃,雲沫等人,最後眼眸一轉,將視線移到了無念的身上。


    無念與他眼神交匯,知道他此刻想說什麽,搶先他開了口,「邪,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你跳下去吧,無論你是無邪,還是羅剎族的少主,我對你的心,永遠不變。」


    「首領,你跳下去吧,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我們的首領。」無心也遞上一記鼓勵的眼神給無邪。


    「心兒說得對,首領,你跳下去吧,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我們的首領,我們的大哥。」


    無心話落,無情,無忌,無恆紛紛鼓勵他。


    燕璃也對著他微微點了下頭,遞上鼓勵的眼神。


    雲沫最後一個開口,「無邪,去做你想做的事,無論結果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無邪重複著「家人」兩個字,一臉震撼地將雲沫望著。


    沒想到,在王妃的心裏,他不是屬下,而是家人。


    「對,家人。」雲沫笑了笑,對著他舉拳鼓勵,「去吧,去尋找最真實的你。」


    雲沫這一笑,笑容像一束陽光,照進了無邪的心裏,他心中一暖,頓時什麽都不怕了,扭迴頭來看了千無夜一眼,脫下外袍,一躍而起,噗通一聲,紮進了聖泉裏。


    血色的泉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沉入聖泉片刻後,才浮了起來。


    「無邪……」無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血色的水麵,見水麵有了動靜,她激動得兩步並作一步上前,蹲在靈泉邊,等著無邪上來。


    無邪破水而出,一頭濕漉漉的烏髮順著他的臉垂下來,貼在脖子上,無念,雲沫,燕璃等人在岸上,一眼看見他額頭上多處來的兩隻魔角,還有就是,他的雙眸已經由原來的黑色變成了血色。


    那一雙眸子的眼色,甚至比靈泉裏水的顏色,還要妖艷三分。


    「孩子,孩子,你真的是我與萱兒的孩子。」無邪身上出現羅剎族的特徵,最激動之人,莫過於千無夜。


    他與萱兒的孩子,真的還活著,而且就在他的眼前。


    無邪遊上岸,沒有去看千無夜,而是走到無念麵前,有些忐忑地將無念看著,「我……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無念與無邪眼神對視,愣愣地盯了他半天,一句話沒說。


    無邪見她沉默不語,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完了,完了,念兒本來就不太喜歡他,他現在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念兒會不會拋棄他……


    正當無邪萬分忐忑之時,無念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邪,你這樣很好看。」


    剛才她之所以沒說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太過俊美,她有些看得愣了。


    無邪的長相,原本就是俊美中透著一股子妖邪的,此刻,他一雙血色眼眸,額頭上多出一對魔角來,不但不顯醜,反而將他妖邪的一麵,體現得淋淋盡致,令他俊美得似開在忘川河畔的彼岸之花。


    「念兒,你……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無邪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角,覺得渾身不自在,依舊一臉不自信地將無念盯著。


    「真的。」無念很肯定地對他點頭,「你現在的樣子很好,傻瓜,我不是說了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對你的心都不會變。」


    確定這是無念的肺腑之言,無邪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千無夜雖然急著認兒子,但是知道眼前的姑娘,對自家兒子有多重要,就算心裏再急切認兒,也沒有上前打攪兩人,等小兩口敞開了心扉,他才上前來,「孩子,你現在可以相信為父所言?」


    無邪將視線移到千無夜的身上,盯著千無夜額頭上的魔角。


    真相已經擺在眼前了,就算他不想認千無夜這個父親,但是事實證明,千無夜就是他的父親。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還用我相信嗎。」


    雖然他這句話說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卻是間接承認了千無夜的身份,千無夜聽他這般說,心中一喜,伸手想去觸碰他,「孩子,吾的兒……」


    無邪見他伸手來,身子一僵,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他對千無夜還有著牴觸的情緒。


    「孩子,對不起,這些年,為父讓你受苦了。」千無夜的手僵在半空,滿麵滄桑地將無邪望著。


    無邪想起自己的母親因這個男人而死,對他滿麵滄桑有些不為所動,牽動著嘴角的肌肉,嘲諷地笑了笑,「你若是在乎我這個兒子,這麽多年了,你為何沒去找過我?還有,我的母親就是因為你的婦人之仁,才死在了蚩離恨的手上,身為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無邪的一字一句,猶如誅心的利箭,痛插在千無夜的身上。


    想起靈萱慘死時的情景,千無夜痛心疾首,捂住胸口,悶咳了幾聲,「孩子,你母親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沒有本事,沒有保護好你的母親,我該死。」


    「你是該死。」無邪的話,帶著薄怒,「母親既然能不顧一切跟隨你到羅剎城,你就應該保護好她。」


    無邪話落,千無夜陷入無邊無際的沉默之中。


    對蚩離恨婦人之仁,是他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一件事,若不是他婦人之仁,靈萱就不會死,他的孩子也不會流落到人間,受盡苦楚。


    「無邪,逝者已矣,你應該珍惜活著的人。」雲沫擔心無邪陷入到無邊無際的仇恨之中,連同著千無夜一起怪罪,適時在一旁提醒了一句,「我相信,你母親的死,你父親應該比誰都痛苦。」


    雖然她也覺得,千無夜對蚩離恨那種人存婦人之仁,是愚蠢的行為,但是,千無夜對靈萱的愛,那是一分都沒參假的,如若不是這樣,十幾年都過去了,羅剎城王宮裏,怎會連一個女人都沒有,這個男人如此愛靈萱,又怎會不愛靈萱所生的孩子。


    得雲沫一句提醒,無邪稍微冷靜了些許,將對千無夜的仇恨收了收。


    千無夜見無邪態度轉變,看向雲沫,遞上一個萬分感激的眼神,而後又將視線移到無邪的身上,「孩子,這些年,我有四處打探你的消息,自從你六歲時,被蚩離恨帶出羅剎城,為父就一直在四處打探你的消息,從未停止過。」


    「羅剎族王,你可曾派了屬下到人間?」雲沫問。


    「自然。」千無夜對她點了下頭,「若不是為了尋找吾兒,本王早將羅剎城與千機城之間的通道給封印死了,如何會讓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流到人間去。」


    燕璃聽他這話,摸著下巴,皺了皺眉問,「難道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流入人間,會對羅剎城造成什麽影響?」


    「這位公子慧眼如炬。」千無夜一臉讚賞地看向燕璃,「羅剎城的陰煞之氣就好比人間的天地靈氣,在人家,若是天地靈氣枯竭,萬物便會凋零,一個道理,羅剎城的陰煞之氣若是枯竭,羅剎城將會崩塌,而且,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流入人間,對人間百姓是極為不利的,人間百姓吸納了羅剎城的陰煞之氣,將會變得半人半鬼。」


    千無夜這麽說,燕璃,雲沫,六煞想起千機城的那些鬼人。


    「千機城的百姓就是因為吸收了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才變成了鬼人。」雲沫道。


    但是有一件事,她與燕璃都想不明白。


    「羅剎王,你可知,為何千機城的禦魔師蚩融能夠用簫聲控製那些鬼人?」


    雲沫問及這事,令千無夜的臉色變了變,一臉凝重地迴答,「這應該就是蚩離恨的陰謀,之前,封印雖未被封印死,但是羅剎城的陰煞之氣還不至於流入人間,但是數月前,蚩離恨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然嚴重破壞了羅剎城與千機城之間的封印,讓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流入到千機城。」


    千無夜點撥到這個地方,燕璃聽得徹底明白了,「羅剎王,你是說,蚩離恨想利用鬼人,在人間作惡?」


    那些鬼人的力量,那夜,他是見識過的,比一般的軍隊不知厲害多少,若真是這樣,這蚩離恨的野心也太大了。


    「公子慧眼如炬。」羅剎王再次高看燕璃,「若是本王猜測得沒錯,蚩離恨故意引出羅剎城的陰煞之氣,便是想操練一支鬼人兵,用以擴大千機城的版圖。」


    「那鬼蟲與魅影又是怎麽迴事?」雲沫想起那夜,在小鎮夜宿時遇到的鬼蟲與魅影,「這兩樣東西,可都隻有羅剎族人才能豢養。」


    「沒錯,這兩樣東西隻有羅剎族人能豢養。」千無夜眉宇間,深深皺起,臉上的表情比之前還要凝重,「難道是我羅剎城出現了叛徒?」


    「這倒是極有可能。」燕璃凝眉道,忽地想起千機城那位禦魔大人蚩融。


    自他們見到蚩融,蚩融隨時都是一身黑色大氅,那黑色的大氅將他從頭遮到腳,隻留了一個下巴在外麵,連眼睛,額頭都看不見……


    「難道……」


    「難道千機城的禦魔大人蚩融就是羅剎城的叛徒?」


    燕璃與雲沫同時出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去,燕璃聽雲沫搶先將話說完,對著她點了下頭,「極有可能,不然,他如何能用玉簫聲控製那些鬼人。」


    「蚩融,蚩融,千融。」千無夜一雙血色眸子猛地瞪大。


    燕璃見他反應有些激烈,問道:「千融是誰?」


    「千融是本王的同胞哥哥,羅剎城的融王。」千無夜迴道,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


    無邪挑了他一眼,「你懷疑,千融是羅剎城的奸細,那些人間的魅影,鬼蟲都是此人豢養的?」


    「還不確定。」千無夜將視線移到無邪身上,「隻是為父有一段時間不見你那大伯了。」


    因為靈萱忌辰之事,他有些無心過問羅剎城的政務,是以,這段時間,他命千融代為管理羅剎城,還以為是千融事務繁忙,他才未得時常見他……。現在看,情況好像不是這樣的。


    「這個問題可以暫且緩一緩。」雲沫看著千無夜,將話題轉移,「羅剎王,你手中可有一塊古黃玉?」


    「沒錯。」千無夜倒是毫不避諱地點頭,「姑娘,我手中有古玉之事,可是蚩離恨告訴你的。」


    「恩。」雲沫應道,「他說,拿到你手上的古黃玉,就能將羅剎城與千機城之間的封印封死,千機城的百姓才能得救。」


    雖然知道蚩離恨說的是假話,但是雲沫還是將他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千無夜聽。


    千無夜聽後,冷冷地笑了笑,「蚩離恨倒是會睜著眼睛說瞎話,當年,他利用穿行傘到羅剎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本王手中的這塊玉。」


    「這塊玉對他來說,有什麽作用?」燕璃疑惑地問。


    依照蚩離恨的行事作風,若千無夜手中的玉對他作用不大,他不會這般費盡心機的想得到。


    千無夜掃了一眼眾人,迴答,「本王手中的玉,既可以加固羅剎城與千機城之間的封印,也能將封印解除,釋放羅剎城中的陰煞之氣,蚩離恨想得到這塊玉,必是想利用玉解除封印,讓羅剎城的陰煞之氣流入人間,製造鬼人,擴大自己的力量,一旦封印被完全解除,羅剎城的陰煞之氣完全流入人間,羅剎城也將會崩塌。」


    「好歹毒的用心。」雲沫聽後,不禁感嘆。


    蚩離恨這麽做,一則,可以報千無夜橫刀奪愛之仇,徹底毀滅了羅剎城,二則,可以利用羅剎城的陰煞之氣製造鬼人,在人間興風作浪,一旦蚩離恨成功,說不定大楚,大燕,鳳來城等都會遭殃。


    「好在,咱們沒有上當。」無心拍了拍胸口,心裏是一陣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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