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瀚城又不笨,雲沫說得這般清楚了,他豈能猜不到一二。


    這些年,是他太相信柳氏了,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給他中飽私囊。


    「你繼續說。」他料定,雲沫還有後話。


    雲沫看出雲瀚城在生柳氏的氣,放心大膽接著道:「父親,女兒懷疑,商鋪的掌櫃,莊園的管事,有二娘的人。」


    如若不然,柳氏能在雲瀚城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雲瀚城眸子眯出一陣寒光,雖說昌平侯府是世襲的侯爵,但是,每年的俸祿卻並不多,主要進項,就是各家商鋪跟各處莊園的收益,「所以,你通知下去,說要辭退掉部分人,就是為了找出你二娘的心腹?」


    「沒錯。」雲沫坦然的點頭,她料定,雲瀚城不會包庇這些人,「父親,我之所以敢肯定,今日前來找您說理的,都是些勤勤懇懇,對昌平侯府忠心耿耿的人,就是因為,那些偷奸耍滑之人,都仗著有二娘撐腰,對此事並不放在心上,以為昌平侯府辭退所有人,都不會辭退他們,他們肆無忌憚,所以,今日都沒來,隻是,他們不知道,掌家之人,已經換成了我。」


    這便是,為什麽,雲沫讓無心以柳氏的名義去傳達消息。


    雲瀚城覺得雲沫分析得有道理,默許了她的做法,「這些事,你看著安排吧。」


    「是。」雲沫淡淡點頭。


    見完雲瀚城與那些掌櫃管事,雲沫迴到蒹葭閣,羅列了一份名單,交給無念。


    「名單上的人,一律辭退,念兒,你去跑一趟,通知這些人的時候,順便說一句,昌平侯府念在他們多年打點鋪子莊園的份上,賠付他們三個月的工錢。」


    若這些人識趣,就該拿了工錢,趕緊走人。


    「是。」無念看了看窗外,天色還早,「夫人,我這就去辦。」


    無念轉身出去,那些個被列入名單的掌櫃跟管事得到消息,不足半個時辰,像約好了似的,全都湧到了昌平侯府門前。


    「我們要見夫人。」


    「夫人啊,我們替昌平侯府管理商鋪,管理莊園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不能說辭退就辭退啊。」


    來人七八個,吵鬧不休。


    這種小事,雲瀚城自然不得親自過問,雲季站在大門後聽了一會兒,沒敢放人進來,急火火跑去蒹葭閣找雲沫。


    雲沫料定那些個人會來鬧事,已經坐在茶廳裏等著雲季了。


    聽到腳步聲,她撩起眼簾,「季叔,人都到齊了嗎?」


    「城南商鋪的賀掌櫃,長寧街香粉鋪的魯掌櫃,城西商鋪的蘇掌櫃,城北首飾鋪的安掌櫃,城南莊園的唐管事,城郊莊園的付管事,還有悅來酒樓的郭掌櫃,一共七個人。」雲季將來人一一告訴雲沫。


    剛才,他透過門縫,看清,門外站的就是這些人。


    「哦,都來了。」雲沫輕哦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


    她名單上列的,正是這七個人的名字。


    「季叔,將這些人都帶到蒹葭閣來見我。」


    「是。」雲季應了一聲,離開蒹葭閣,朝大門去。


    一刻鍾後,七個人全都出現在了雲沫的麵前,七人看見雲沫,皆是一愣。


    「管家,我們要見的是夫人,你帶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夫人在哪裏,我們要見夫人。」


    七人不約而同對雲沫投去鄙夷的目光,被柳氏養得刁了,根本沒將雲沫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裏。


    雲沫端著一碗參茶在吹,低著眉頭,濃密的睫毛擋住了她眸中的寒光。


    雲季幾次見識過這位大小姐的厲害,為七人捏了把冷汗。


    「賀掌櫃,魯掌櫃,蘇掌櫃,安掌櫃,唐管事,付管事,郭掌櫃,現在,侯府是大小姐在掌家,夫人,不,柳姨娘已經被侯爺罰去祠堂了。」


    聽到這結果,七人同時一怔,看向雲沫,不敢再像先前那般放肆。


    雲沫喝了口水潤潤喉,不緊不慢的抬起眼簾,掃了一眼七人,「現在我掌家,商鋪跟莊園的事,我說了算,你們有什麽意見,說吧。」


    七人豈止是有意見,簡直是憤怒,但是,現在雲沫掌著家,七人縱使心中有怨氣,也不敢當麵發泄出來。


    賀掌櫃看了雲沫一眼,先道:「大小姐,我替昌平侯府做事十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將我辭退,恕我直言,我不服。」


    「大小姐,我雖沒有賀掌櫃做得這麽久,但是,也有八年了。」


    「大小姐,我們替昌平侯府操勞了這麽多年,你辭退我們,總得有個理由吧。」


    ……


    賀掌櫃話落,其餘六人跟著附和,一股腦兒將心裏的不滿,怨氣全都倒了出來。


    柳氏掌家的時候,他們七個是骨幹,紅人,輪到雲沫掌家,他們連飯碗都不保,這天差地別的待遇,叫七人如何接受。


    雲沫一一聽完,這才開口,她眼眸一轉,視線第一落在賀掌櫃的身上。


    「賀掌櫃,你說你替昌平侯府打點了十年的商鋪,有苦勞,隻是,我卻絲毫沒看見你的苦勞。」雲沫言辭犀利,她原本不想撕破臉,給這七個人留點情麵,既然給情麵,這七個人不要,就休要怪她了,「城南商鋪與秦記酒坊合作,每年在秦記酒坊訂購大量的酒,可是,每年,城南酒坊賣酒的進項,卻少得可憐。」


    說話時,雲沫將城南商鋪的帳簿丟給了賀掌櫃看。


    賀掌櫃看見帳簿上圈圈點點的地方,驚了一下,猛的瞪大雙眼,他沒想到,雲沫在這麽短的時間,竟將商鋪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


    雲沫眼神一凜,用冷幽幽的口吻,接著道:「賀掌櫃,哪些酒都到何處去了,你別告訴我,被你給喝了。」


    賀掌櫃啞口無言。


    城南商鋪向秦記酒坊訂酒,隻是一個幌子,銀子給了秦記酒坊的秦老闆,實則,並沒有酒送到商鋪,他也不知為何,柳氏會做這樣虧本的事。


    「這……」他動了動唇,想講出實情,但是,想到柳氏這些年給他的好處,又猶豫了。


    他若是將此事說出來,必然會牽扯出更多,未必對他有利,辭退就辭退,反正,這些年,柳氏給他的好處,足夠他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了。


    雲沫見賀掌櫃閉嘴不說了,將目光移到下一個人身上。


    「魯掌櫃,長寧街的香粉鋪,去年虧了五千兩銀子,可是?長寧街乃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過往的貴女貴婦不在少數,照說,在這樣的地段開香粉鋪,就算不賺錢,也不會虧損,你是如何管理的,竟然虧損了五千兩?」


    其實,雲沫心知肚明,長寧街上的香粉鋪根本不可能虧本,之所以虧損五千兩,多半是被柳氏給中飽私囊了。


    魯掌櫃不說話了。


    虧損的那些錢,是被他和柳氏給分了,招供柳氏,他也逃脫不掉。


    「城西商鋪去年虧損了二千兩,城北首飾鋪去年虧損了三千兩,城南莊園去年隻賺了三千兩,城郊莊園賺得更少,二千五百兩,至於悅來酒樓賺了五千兩,蘇掌櫃,安掌櫃,唐管事,付管事,郭掌櫃,我說的,可對?」


    五人被點名,紛紛低下頭。


    雲沫麵無表情的掃了五人一眼,繼續道:「城南莊園,城郊莊園,那麽大兩座莊園,一年竟然隻賺那麽點錢,還有悅來酒樓的盈利,比不上一家小小的茶館,就這樣,你們還跑來跟我說苦勞,你們若是兢兢業業,會是這種情況?」


    雲沫強勢的氣息外放,壓得廳裏空氣沉沉。


    「我這個人,不喜歡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既然你們沒能力管,管不好,我另請賢才就是,想在我眼子底下渾水摸魚,是不可能的,昌平侯府也不是你們的金飯碗。」


    「季叔,送客。」說了半天,雲沫已經沒什麽耐心繼續。


    雲沫一聲吩咐,雲季對著七人伸了伸手,「七位,請吧。」


    碰了一鼻子的灰,七人臉色黑了個透,饒是再不願意,也隻能跟著雲季出蒹葭閣。


    「有什麽了不起,不做就不做。」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出。」


    「我呸,不過是一個殘花敗柳,神氣什麽勁兒。」


    雲季將七人領出蒹葭閣,七人一路罵罵叨叨出府,怕被人聽見,倒是罵得很小聲,連雲季都沒聽見。


    「夫人,這幾個人嘴巴不幹淨,要不要……」無心蹙眉,她身懷武功,聽力自是比雲季好,七人罵叨得很小聲,還是被她聽了個全。


    「不必。」雲沫揮了揮手,「不過就是些跳樑小醜罷了,不必管。」


    她若是與這些人計較,怕是計較不完。


    「心兒,這段時間,你仔細給我盯著秦記酒坊,有什麽消息,立即通知我。」她直覺,柳氏與秦記酒坊的秦老闆關係很不一般,不然,憑著柳氏的精明,在不賺錢的情況下,不可能與秦記酒坊長期生意來往。


    「是。」


    「還有,這段時間,讓城南商鋪停止向秦記酒坊訂酒,先看看秦記酒坊有什麽反應,再製定下一步計劃。」


    「是。」


    雲沫想了想,繼續吩咐,「對了,你去傳達一下,讓各家商鋪,各處莊園管理級別的工人,明日中午到昌平侯府來見我,我有事情要說。」


    「是。」無心將雲沫的囑咐,全都記下。


    笠日一早,她按雲沫的囑咐,出府辦事,中午不到,各家商鋪,各處莊園的管理,全都齊聚在了昌平侯府的偏廳,一共二三十號人。


    「大小姐。」


    雲沫到的時候,這三三十號人紛紛起立,容色緊張的將雲沫盯著,有了昨日辭退管事跟掌櫃的事情,這些人生怕雲沫將自己也給辭退了,一個個心裏都戰戰兢兢的。


    「各位,請坐。」雲沫穿過眾人,走到主位上坐下,伸手笑了笑,示意眾人也坐下。


    丫鬟進來上了茶水更糕點,低頭退了出去。


    那些個管理們麵麵相窺,猜測紛紜,都沒說話,等著雲沫先開口。


    偏廳裏的氣氛靜謐了半分鍾,雲沫掃了一眼眾人,這才道:「諸位,今日請大家來,是有些事要通知大家。」


    「什麽事?」


    聽她這麽說,那些個管事們心裏更加緊張了,一個個心裏都砰砰亂跳。


    雲逸凡在雲沫的身旁,仔細的聽著,學著。


    這次,雲沫特意將他也帶在身邊,就是為了讓他學著打理家業。


    她好不容易從柳氏手裏奪來的掌家權,自然不會再拱手讓於蘇氏,讓雲逸凡學著,是為了,有一天,讓他接管昌平侯府的產業。


    「諸位,不必緊張。」雲沫感覺到緊張的氣氛,微微勾唇,嘴角泛起笑容,「該辭退的人,我昨天已經辭退了,留下來的,都是精英。」


    眾人得吃一粒定心丸,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辭退就好,他們都指著這份工作,養家餬口呢。


    「大小姐,有什麽事情,你盡管吩咐。」


    「這件事,對於你們而言,或許是好事。」雲沫笑道:「從今日起,我將對你們實施多勞多得,能者多酬的製度。」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


    「大小姐,如何實施這製度?」


    「諸位先別急,聽我仔細說完。」雲沫打了個手勢,耐心的解釋,「大抵的意思就是,誰勤快,賣出去的東西多,誰的薪水就高,薪水用底薪加提成的算法,比如一個幫工,以前一個月的薪水是一兩銀子,現在,我會酌情縮減到八百文,八百文是底薪,至於提成嘛,比如,這個幫工,一個月賣了二千兩銀子的貨物,我給他提一個點,算下來就是二十兩。」


    這句話出,眾人一陣譁然。


    雲沫等眾人議論了幾句,又才接著道:「所以,發財,不是夢,我給你們製造機會,你們隻要抓住機會就行。」


    眾人議論了幾句,幾乎都贊同雲沫提出的多勞多得,能者多酬的製度。


    與其每月都抱著那點死薪水,還不如努力拚一拚,說不定,就發財了。


    瞧眾人都沒反對,雲沫心裏也是高興的,畢竟,這種製度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太過新潮了,之前,她還擔心,這些人不肯接受,現在看來,她是多慮了。


    「諸位,除了改革薪水製度,晉升製度,我也製定了一套改革方案,所謂能者多勞,管理崗位,自然是留給那些有能力的人,所以說,現在,誰的辦事效率高,我就會提升誰做管理,甚至掌櫃,你們想保住自己的職位,或者想往上爬,就必須努力,在我這裏,渾水摸魚,可行不通。」


    四下又是一陣議論聲。


    「大小姐,照你這麽說,那些個夥計有能力,也能晉升成管理?」


    「嗯。」雲沫點頭,「正是此意,在我這裏,沒有永遠的掌櫃,也沒有永遠的夥計,我要的是能力,看的事辦事能力。」


    眾人議論了一陣,容色有些緊張,好在都沒提出反對。


    雲沫掃了眾人一眼,繼續下一個話題,「商鋪與商鋪之間,莊園有莊園之間,都存在競爭,我會按一年的業績,評選一家五星商鋪,一處五星莊園,被評選上的,無論掌櫃還是夥計,都有年底分紅可拿,賺錢的機會多多,就看你們要不要了。」


    「這主意好。」


    「去年,我管的那家商鋪,賺的錢最多,可惜,去年沒有評五星商鋪。」


    雲沫後麵這些話,點燃了那些個管事們的熱情。


    耳朵裏不斷傳進聲音,那些個管事們議論得好不激烈,雲沫滿意的笑了笑,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隻有將這些人的激情點燃,才能拯救昌平侯府的那些商鋪跟莊園。


    柳氏掌家的時候,雖說總的還是進帳,但是,底下的商鋪跟莊園被她管得死氣沉沉的,賺錢的,也就那幾家。


    聊了半個時辰左右,雲沫感覺有些疲乏,這才掃了一眼眾人,淡淡道:「諸位,改革的事情,咱們今天就聊到這裏,具體怎麽實施,我會打發人通知大家,今日,大家就先迴鋪子去。」


    「好,大小姐,那,我們就告辭了。」


    無心,無念送那些管事離開後,雲沫才看向雲逸凡,淡淡的問,「凡弟,我剛才說了這麽多,你有沒有學到些什麽?」


    雲逸凡想了想,迴答:「用人,講究寧缺毋濫,對待下麵的人,要一視同仁,目光要放得長遠,不要拘泥於眼前的蠅頭小利……」說到這裏,他撓了撓腦袋,俊臉尷尬,「大姐姐,我就隻能想到這些。」


    「沒關係,這樣已經很好了。」雲沫對他的迴答很滿意。


    雲逸凡尚不足十一歲,小小年紀,能夠參悟到這些,已經很難得了。


    「凡事不必著急,等你年紀大些了,很多事,你自會明白,現在,你隻要跟著姐姐學就行,你是昌平侯府的嫡子,昌平侯府的家業理應由你繼承,不想被人踩在腳底下,就要牢牢將權利抓在手中。」


    「是,我記住了。」雲逸凡重重點頭,眼神灼灼。


    在西苑受了五年苦,累了自己,也累了小東,若不是大姐姐迴來,他估計活不到今天,所以,接下來,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絕不讓以前的痛苦再次降臨。


    離開偏廳,迴到蒹葭閣,雲沫用過午膳,小憩了片刻時間,便讓無念筆墨伺候,將商鋪,莊園的改革製度全都寫了下來,羅列成條,另外,附帶了員工守則。


    寫好後,她吹幹了墨跡,才交到無念的手中,「念兒,你謄抄幾分出來,每家商鋪,每處莊園各一份,讓他們貼在牆上。」


    「是。」無念接過去辦。


    無念剛拿了改革製度去謄抄,無心匆匆迴到蒹葭閣。


    「夫人,這是城南陳莊主的信,他要定製一枚玉扳指。」


    「這是禮部尚書府的信,禮部尚書家的大夫人要定製一尊玉觀音。」


    ……


    無心將一大遝信交到雲沫的手中,雲沫數了數,有二十多封。


    她盯著手中的信,有片刻詫異,沒想到,這麽多人找無雙公子雕刻美玉,還不惜花大價錢,賺錢雖好,但是,她一個人,兩隻手,忙不過來啊。


    雲沫隨即抽了一封信出來,將其餘的信遞還給無心,「心兒,這些人,你去幫我迴絕了,就說,玲瓏閣一個月隻出一件作品,他們想要,就得慢慢等。」


    「夫人,這些人可都願意花高價啊,就這麽迴絕了。」白花花的銀子飄走了,無心有些肉疼。


    雲沫輕睨了她一眼,渾然不在意道:「心兒,有錢賺,固然好,但是,我不能為了賺錢,就忙裏趕活兒,這樣,做出來的東西不好,不僅會影響秦老的名聲,還會砸了玲瓏閣這塊金子招牌,得不償失,你覺得呢?」


    「夫人,你說的是。」這一層,無心其實也想到了,隻是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賺,她有些糾結。


    「去吧。」雲沫對她揮了揮手,「既然這些人喜歡玲瓏閣的作品,早晚還會來找我的,賺錢,不急於一時。」


    「是。」無心這才拿了信,高興離開。


    祠堂這邊。


    柳氏青衣布裳跪在觀音像前,左手佛珠,右手木魚,看上去虔誠無比,隻是,深藏於眼底的恨意出賣了她。


    她待在這裏,很不甘心,她辛辛苦苦經營了這麽多年,沒想到,到頭來,竟然讓兩個賤人給算計了。


    「姨娘,吃飯了。」碧珍提了飯食進來。


    柳氏由妻降妾,被雲瀚城下令,關進祠堂後,就隻有丫鬟碧珍還跟在她身邊。


    聽到碧珍的聲音,柳氏將手裏的佛珠跟木魚放下,從蒲墊上站了起來。


    「碧珍,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打聽清楚了?」她哪裏有什麽心情吃飯,見了碧珍就打聽昌平侯府如今的情勢。


    碧珍提著食盒走到柳氏的身邊,有些不敢將府如今的情勢告訴她,「夫人,您先吃點東西吧,您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了。」


    「我讓你說,你便說。」柳氏一眼不看那食盒,眼神裏躥起火苗,「賤婢,我成了姨娘了,是不是連你也不聽我話了。」


    「奴婢不敢。」碧珍撲通跪在柳氏的腳下,趕緊道:「夫人,蘇姨娘已經被侯爺解除禁足令了,如今府中,是大小姐掌家。」


    柳氏氣得血液翻滾,雙目猩紅,「啊,兩個小賤人。」


    兩個賤人將她害成這樣,竟然在外麵享樂,氣死她了。


    「商鋪呢,莊園呢,商鋪跟莊園的情況怎樣?」柳氏暴怒一陣,想到商鋪跟莊園還有自己的心腹,心裏稍微好受些。


    她培養多年的心腹,絕對不會聽雲沫那賤人的話。


    碧珍不敢有所隱瞞,硬著頭皮往下說,「迴姨娘的話,大小姐已經接管了商鋪,賀掌櫃,魯掌櫃,蘇掌櫃,安掌櫃,唐管事,付管事,郭掌櫃,他們……他們已經讓大小姐給……辭退了。」


    「什麽?」柳氏不敢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麽?」


    重重的怒氣壓向碧珍,碧珍咕咚咽了口唾沫,嚇得臉都貼在了地上,「姨娘,大小姐已經將賀掌櫃他們給辭退了。」


    噗!


    柳氏不堪打擊,噴了一口血出來,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碧珍眼快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就摔在了地上。


    「夫人……」


    「賤人,啊,賤人。」柳氏靠在碧珍的身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喊,「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柳氏受了雲瀚城多年榮寵,在昌平侯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像今天這樣失態,碧珍還是第一次瞧見,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為了五公子,您吃些吧,您身子要是跨了,不正何了大小姐跟蘇姨娘的意嗎。」


    「我不能讓那兩個賤人如意,絕不。」柳氏聽了碧珍的話,眼神一凜,突然推開她,將食盒裏的飯端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往嘴巴裏塞,「我要保住身體,我要出去。」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瘋了似的,往嘴巴裏扒飯,一碗幹白飯,幾分鍾就見了底。


    碧珍站在一旁看著,還以為她瘋了,戰戰兢兢叫了一句,「……。夫人。」


    她話音落,柳氏丟了碗,寸寸利芒般的視線掃來,「碧珍,你去翠慈庵找二小姐,讓她想辦法救我出去。」


    現在除了雲清荷,沒人幫她了。


    「是,奴婢趁明日拿飯,偷偷去一趟翠慈庵。」柳氏這樣,碧珍哪敢說不。


    第二天,碧珍趁幫柳氏取早膳的功夫,果真偷偷溜出侯府,急火火的往翠慈庵去,好在,翠慈庵離昌平侯府不遠,走快些,一來一迴,半個多時辰足夠。


    「二小姐,二小姐。」碧珍到翠慈庵,老遠看見雲清荷跟著一群尼姑在坐早禪,便對著她的方向,輕輕喊了幾聲。


    雲清荷揚眉一看,見是碧珍,趕緊起身對著她走過去,將她拉去自己房裏說話。


    「碧珍,你怎麽來了。」


    「二小姐,是姨娘讓我來了。」


    「母親……」提到柳氏,雲清荷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母親怎樣了?府裏的情況怎樣了?」


    碧珍將雲沫掌家,辭退了賀掌櫃等人的情況,又與雲清荷說了一遍,「二小姐,如今侯府已是大小姐的天下,姨娘知道自己的人被大小姐辭退後,氣得吐了血,蘇姨娘也被侯爺解了禁足令,現在,侯爺獨寵蘇姨娘一人,對姨娘不管不問。」


    雲清荷臉上鎮定,可是雙手已在袖下握成了拳頭,十個指甲掐在手心上,她竟一點沒感覺到痛,一雙杏眸中,全是恨意。


    「二小姐,姨娘讓您趕緊想辦法救她出祠堂。」


    「我知道了。」雲清荷淡淡迴答,「碧珍,你迴去告訴母親,讓她稍安勿躁,好生保重身體,我自會想辦法救她出來。」


    「是。」


    「你快些迴去吧,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碧珍離開後,雲清荷那一雙杏眸籠上了森森的寒意,視線穿過窗戶,盯著窗外,寒芒閃閃。


    雲沫,她不會放過,還有蘇氏那個賤人,所有欺她的,辱她的,她都不會放過,今日之恥,來日,她定要百倍償還,雲沫,蘇氏給她等著。


    晃眼,又是兩日。


    「夫人,你不是讓留意秦記酒坊的秦掌櫃嗎?有消息了。」無念向雲沫稟道。


    雲沫揚了揚眉,等著無念後麵的話。


    無念道:「原來,柳氏跟那個姓秦的是表兄妹,據說,柳氏未嫁給雲瀚城做妾前,與這姓秦的還有過一段情。」


    雲沫眸子閃了閃,這兩人走得如此近,莫不是在背著雲瀚城鬼混,如若不然,這些年,柳氏幹嘛拿白花花的銀子砸姓秦的,雲沫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念兒,給我繼續盯著秦家酒坊。」


    「是。」


    ……


    侯府的事,剛理出些頭緒,這廂,招雲沫母子倆入宮的懿旨又到了。


    「奉太後娘娘懿旨,請安平縣主跟雲小公子入宮學習宮規,欽此。」


    姬太後下的懿旨寥寥幾個字,說得很清楚,讓雲沫母子倆進宮學習宮規。


    「安平縣主,接旨吧。」姬太後身邊的大太監馬連英念完懿旨內容,輕撩了雲沫一眼,將手中懿旨呈到雲沫的麵前,「太後娘娘說了,您與攝政王千歲的婚期將近,為了您將來能夠更好的打點攝政王府,服侍攝政王千歲,故而,讓您進宮學習宮規。」


    雲沫伸手接下懿旨,無念攙扶著她從地上起來。


    「勞煩馬公公跑一趟。」她對著無念使了個眼色,無念會意,從袖子裏掏了兩錠元寶出來,遞向馬公公。


    馬公公接過元寶,臉上的笑容加深,對雲沫的態度客氣了幾分,「安平縣主,你還是趕緊帶雲小公子去收拾一番吧,太後娘娘說了,晃眼就到您與攝政王千歲的婚期了,讓你們今日就隨灑家進宮,灑家在這廳裏等著你們母子倆。」


    無念微微皺眉。


    王都沒讓夫人跟小公子學宮規,姬太後操什麽閑心,召夫人跟小公子進宮,指不定沒安什麽好心。


    「勞煩馬公公稍等片刻。」雲沫禮貌性的對馬公公頷了頷首,叫了無念出來,朝蒹葭閣去。


    「夫人,你懷著身子,進宮不安全。」無念出門,走了一段距離,確定馬公公聽不到了,就趕緊對雲沫道,「你進宮,王一定不會同意。」


    雲沫有些無奈。


    她不想進宮啊,但是,姬太後懿旨到了,她能忤逆嗎?


    「念兒,我也不想進宮,但是姬太後懿旨到了,我若不去,就是抗旨,到時候,姬太後更有理由發難於我,我與童童,心兒先隨馬公公進宮去,你去攝政王府通知燕璃。」


    希望燕璃盡快進宮,將他們娘倆給接出去才好。


    「是。」無念點了點頭,眉宇間的皺痕半點未減,眼神擔心的將雲沫望著,「夫人,姬太後,姬家居心叵測,你與小公子當心。」


    「嗯。」


    迴到蒹葭閣,雲沫與雲曉童隨便收拾了一番,叫上無心,三人就隨馬公公進宮。


    皇家馬車暢通無阻的穿過鬧市區,很快到達了宮門口,入宮後,換乘輦轎,穿過一陣彎彎繞繞的宮巷,到達了太後的鳳棲宮。


    「安平見過太後娘娘。」


    「雲曉童參見太後娘娘。」


    雲沫母子倆跟隨馬公公入殿,對著鳳座上的姬太後一拜。


    姬太後一身華美鳳袍,端坐在鳳座之上,滿身威嚴,足足過了半分鍾,才虛抬起一隻手,示意雲沫母子倆起身入座。


    雲沫挺著個大肚子,在地上跪了半分鍾,心裏暗罵娘。


    這死老妖婆,一定是內分泌失調,心浮氣躁,所以,才見麵就給她下馬威。


    「安平,哀家召你入宮,讓你學習宮規,這都是為了你好,你與燕璃大婚後,就是攝政王府的女主人,攝政王府這麽大的家業,都要靠你打點,進宮多學學,有助於你以後管束下人。」姬太後收斂起眼中的冷芒,含笑將雲沫盯著。


    雲沫嘴角一勾,笑容不達眼底,「多謝太後娘娘替安平考慮。」


    這老妖婆來虛的,她奉陪到底。


    「皇室血脈單薄,你嫁進攝政王府後,能勸燕璃納幾個側妃,替皇室開枝散葉,最好了。」姬太後臉上笑著,可是說話時,一股無形的威壓猛的壓向雲沫。


    掌管後宮多年,那一身威壓足足令人心驚害怕,若換作旁人,恐怕就答應她的要求了。


    雲沫在姬太後強大的威壓下,泰然自若,淡淡的笑了笑,道:「太後娘娘,燕璃納不納側妃,是他的事,他向來我行我素,我的話,未必肯聽,太後娘娘讓我去勸說,我怕是註定要讓太後娘娘失望了。」


    這老妖婆,自己沒能力往攝政王府塞女人,就將主意打到她身上,還以為她是軟柿子,捏一捏就爛了嗎。


    雲沫這樣不鹹不淡的拒絕,令姬太後臉色有些難看。


    她之所以下懿旨,讓雲沫進宮學習宮規,就是想給雲沫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傳言裏,昌平侯府這個有胸無腦的大小姐,竟然這麽不好掌控。


    「太後娘娘,我爹說了,此生,隻娶我娘一個人。」雲曉童皺了皺眉,對姬太後剛才說的話,很不滿。


    這個老妖婆,竟然想讓爹爹娶其他女人。


    「我爹說了,萬千繁花,不及我娘一人,所以,您就別費心給我爹納妾了,至於替皇室開枝散葉的事,您該去找皇帝哥哥商量。」為了自家幸福美滿,雲曉童眼睛都不眨眼一下,出賣了燕恪。


    阿嚏!


    燕恪在禦書房裏重重打了一個噴嚏,摸摸鼻子,「是誰在罵朕?」


    小李子公公翻了翻白眼,「我的皇上呢,您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誰敢罵您。」


    「雲曉童,阿嚏。」燕恪又打了個噴嚏,「那小子不僅罵了朕,還打過朕。」


    提到雲曉童,小李子公公眼角抽搐了幾下,「皇上,今兒個,雲小公子隨安平縣主進宮了。」


    「噢,那他們現在在何處?」燕恪眸子亮了亮,瞟向小李子。


    小李子公公道:「被太後娘娘召去了鳳棲宮。」


    「小李子,隨朕去鳳棲宮一趟。」聽說雲沫母子倆被姬太後召去了鳳棲宮,燕恪臉色一變,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老妖婆召嬸嬸跟臭小子入宮,定然沒安什麽好心。


    「是。」小李子恭敬應了一聲,召了龍輦過來,主僕二人急火火朝鳳棲宮去。


    鳳棲宮裏,雲沫母子倆還在與姬太後虛以逶迤。


    「這麽跟太後娘娘說話,放肆。」雲曉童話落,姬太後身旁的大宮女怒嗬一聲。


    雲沫是個極其護短的人,尤其,小豆丁還是她的逆鱗,「聽聞太後娘娘仁慈和善,怎麽可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太後娘娘都沒說什麽,你一個宮女多什麽嘴,還是說,你一個宮女能代表太後娘娘說話。」


    話語輕飄飄的,聽不出怒氣,但是,就是這輕飄飄的話語,令剛才說話的宮女臉色大變。


    「奴婢多嘴,請太後娘娘恕罪。」雲沫幾句話,將說話的宮女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那宮女撲通跪在姬太後的腳下,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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